第135章 相持战场(14)第二天早饭后,笑嘻嘻的小田大尉一副和善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半通不通的中国话传进邓遂良耳朵:“你的大大的中国军人,大大的有名的,好好的说,我们皇军大大的有赏。你的人在哪里?枪在哪里?炸药在哪里?”“……”沉默。“你的说?”“……”再三如此,皇军终于恼羞成怒。邓遂良被剥光衣服双手反吊拉上房梁,一阵应有尽有的酷刑折磨。当他被放下来时,已经浑身血肉模糊,遍体鳞伤。一个鬼子举起步枪,一枪托砸在邓遂良左眼,只觉得双眼一黑,一阵金星乱冒,当即昏迷不醒。直到下午,邓遂良才苏醒过来,左眼血水直流,从此失明。鬼子看见对手已经醒来,又开始严刑逼供。皮鞭、木棍、烧红的烙铁,轮翻飞舞,皮肤被烙铁烧得“吱吱”直叫。这时,鬼子叫喊些什么,邓遂良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只觉得远处有个声音“嗡嗡”叫唤。在他的眼前,浮现出的是在出川时路过万县时所见到的七千多名同胞的死难遗体,以及有鄂南死于鬼子屠刀下的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还有战区薛长官亲切的笑容和临别赠言“临危不苟,临危不乱”几个大字。鬼子折磨得自己也累了,晚上休息。第二天,又开始使用一种新的花样:用汽油、水、辣椒粉混合成一种**,俗称“三合一”,用一根胶管插入口中,强行灌入这种“三合一”,直到肚子胀得像鼓,再也灌不下去。“招的不招?”依然是“……”鬼子把邓遂良按倒在地,用脚猛踩他肚皮,直到肚子中的“三合一”从口鼻中倒流呛出,流完为止。反复两次直倒天黑。当天夜里,鬼子不希望炎炎一息的邓遂良永远不再醒来,晚上又拿来饭和药品。邓遂良也想活着继续战斗,竟管嗓子和喉头刀割似的疼痛,还是坚持着把药和饭吞下。第三天,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一个鬼子一阵怪叫之后,终于说:“你的快说!不说,死拉死拉的有!”邓遂良全身的巨痛已使他毫无一丝力气,但心中却清醒得很:只要说出一个字来,就意味着出卖同志、背叛祖国和民族,就是死,也要有骨气,决不能说出一个字来!又到了下午,鬼子把邓遂良按在电椅上,用电刑烤得他的裤子都烧得焦糊,也不知昏迷多久。最后醒来时,模糊看见一只大狼狗蹬在旁边,腥红的大舌头吊得老长,“呼呼”地直喘粗气,尖利的犬齿就是眼前晃动,狗嘴里喷出的热气一直喷到自己的脸上。“再不说就喂狼狗!死拉死的有!”正在这时,一个头戴大盖帽的汉奸踱到小田大尉旁边:“此人留下对皇军大大的有用,让我领去劝他好好地为皇军效力。”原来这个人是伪军的师长易某,连夜里他把邓遂良带回他在尧嘴的师部。第二天,易某以酒肉相款待。饭后,易询询相诱、善善规劝,要邓遂良把手下的一千多人枪带过来归顺,保证让邓在他手下做特务团团长,只要邓下个手喻,让人枪和电台一到就成。邓遂良知道,日寇和汉奸,不过是狼窝和虎口,既然你是善说,我也好言相告:“你知道,我是战区长官部派来的情报人员,工作关系致关鄂南战势大局,我不能失职啊。师长的好心实难从命。不过,我也向师长敬一言:在日本人手下也不好过呀,何苦卖身投靠,遗臭万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哇!拿纸笔来!”一个参谋拿来纸和笔,要他立即写下手喻。邓遂良破口大骂,骂声不绝:“你不是中国人!你投靠日本人当汉奸出卖祖宗还想拉人下水,真是岂有此理!想让我当汉奸,瞎了你的狗眼!”汉奸气急败坏,又是一顿拷打,然后反绑双手丢入黑屋,又是饿饭,又不断派说客。最后,实再没有办法了,决定于第二天,即五月二十九日早上执行枪决。当天晚上,“赏”了两顿酒饭,说是让做个饱死鬼。看着这最后一顿还算丰富酒饭,邓遂良突发奇想,招呼看守他的人:“来,来,来,反正过不了明天了。一起喝喝酒,算是交个朋友!”一直喝到半夜时分,突然雷电交加,风雨大作。慢慢地看守因这顿“最后的晚餐”酒足饭饱熟睡了。邓遂良将绑着双手的绳子在石头棱上磨断,又解开捆着双足的绳子,凭着受训学来的本事竟然从看守的眼皮下面逃出了监狱。到了外边一看,三道铁丝网围着,上面挂满贯头壳等易响的东西。邓遂良乘着闪电,摸来一根杉树木杆,用尽全身力气撑杆跳,跳过两道铁丝网后,到第三道铁丝网前再也没有力气起跳了。又趁雨湿透了泥土,用木杆在铁丝网下掏出一个洞,然后慢慢爬出了最后一道铁丝网。爬出魔窟后,邓遂良又顺着稻田和小沟爬到大云林寺,最后终于脱离了险境,回到自己的情报组中。再看看当年令人眼花缭乱的国际形势。一九四一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为惊天动地的一年,世界军事史上两场最大规模的突然袭击就发生在这一年:一是六月二十二日法西斯德国在欧洲大陆上对苏联的突袭击;另一次是日本海军对美国太平洋海军基地突然袭击。斯大林自以为同希特勒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会使苏维埃共和国暂时躲过一劫,因而德国人的突然行动使苏联红军猝不及防。在突袭击开始的最初几小时内,德国空军的五千余架飞机来回穿梭,炸毁了苏军六十六个机场和停在机场上的一千二百架作战飞机;五百万地面部队在机械化师团的领头下**,缴获了红军近二千门大炮、三千辆坦克和二千多辆卡车的弹药。当天下午四时,德军发动突然进攻的消息传到了东京。这个消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一样在举足轻重的人物中引起了一场掀然大波。北进派分子如注入了兴备剂,狂热的神经高度膨胀,不断在国家中枢的各种场合、甚至包括在私人会面时都吵吵嚷嚷地诉说着北进西北利亚的好处和必要性。回到二个月前。在莫斯科签订了日苏中立条约的外相松冈,当时因条约签署兴奋得脸皮发红。在向斯大林敬酒时语无伦次地保证:“条约已经签订了,我不说谎。如果我说谎,我把脑袋给你。如果你说谎,我一定会来取你的脑袋。”可当时,斯大林觉得条约毕竟没有脑袋重要,他不冷不热地回答:“对我国来说,我的头是重要的。你的脑袋对你的国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所以,我们都小心地让脑袋长在肩膀上吧!”而且斯大林还不忘软中带硬地告诉松冈,日本虽然强大,但苏联可不是一九○四年的沙俄。尔后,两人才为“都是亚洲人”干杯。现在,松冈又突然成了铁杆的北进派。他得到了纳粹德国的保证,如果皇军进军西北利亚,将会得到德国的援助。这时,他竭力诉说,建议推迟南进。他高瞻远瞩地说:“如果德国消灭苏联后,我们是不能坐享其成的。”可陆海军的代表都不同意南北两面作战,他们想象着西北利亚一望无际的大森林有他们的考虑:“在北方我们什么也捞不着。而在南方,我们至少可以取得石油和其它资源。”天皇亲临的御前会议有七月二日召开。松冈成了激进的北进派代言人,他对那些担心日苏条约的人还保证:“我一定做到,使日本在世人面前不致好像是背信者。”枢密院长部分地支持他。但首相近卫和陆海军都坚持南进。终于,南进派占了上风,首相鼓吹南进的《目前形势下国策提纲》被通过,在宫内省加盖上玉玺。在整个会议进行过程中,天皇都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他并不参与讨论,他只负责权衡和批准。当然,不发言就是表示批准。于是,南进成了日本的国策。这一年,历史注定要让大日本陆军部次官阿南惟几在中国战场上有一番表演。他走上了中日战场大舞台的前沿。一九四一年四月,冈村宁茨调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所遗华中派遣军第十一军司令官一职由官阿南惟几中将继任。阿南惟几,这位天皇的前侍从武官是一位矢志不移的军国主义分子和战争狂人。一九四四年,当日本已经濒临战败边沿的时候,已升为陆军大将的阿南惟几出任日本陆军部长(或称陆相),成为日本陆军掌门三巨头之一和日本内阁决定国策的六巨头之一。一九四五年八月,当两颗原子弹在广岛和长崎爆炸后,日本天皇不得不接受中美英苏四大国提出的波茨坦投降条件时,这位陆军部长劝阻天皇无效又不愿有失身分地伙同少壮派分子发动一次宫庭政变,更不愿在痛苦难耐的心情中看到那张光芒四射的“武运长久”太阳旗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化为灰烬,于是决定以武士的切腹方式谢天皇和日本国人。八月十五日,电台将播放天皇录音“投降诏书”。阿南为避免听到庄严的“君之代”国歌后面的天皇宣布投降的“玉音”,决定在十四日深夜或十五日凌晨自杀。这天,剑道五段的陆相写好遗嘱,按切腹礼仪铺好一床席子,挂好一顶蚊帐,同自己的妻弟(一个少壮派分子)喝了一通酒,他说这是为了使血液流出时更快,然后轻轻地道了别。凌晨,他坐在帐中的席子上,采用横腹的方式,用自己的剑道手段在自己的腹部深深地一左一右横切了两刀,然后又将短刀抽出,刺入自己的咽喉。同他一道喝酒的舅子作了他专事切腹善后的介错。他怕他一时不死,又将刀从咽喉中抽出猛地插入姐夫的后颈,再为他披上挂满天皇勋章的军装。一个战争罪犯这样毙命在自己铺就的榻榻米上。当一九四一年阿南惟几踌躇满志来南京走马上任的时候,当然不会想到三年后榻榻米上的下场。现在,在他毫无表情的面容下,内心微微燥动的是,如何亲手、而不是在纸上指挥这支叱咤风云的军队,把大日本皇军的旗帜插遍中支那这片土地,创造出比他前任更加辉煌的成就,以报皇恩,让天皇玉体安康。阿南惟几一上任军司令官,立刻着手推动对长沙的第二次进攻。不巧的是,希特勒突然发动突袭苏联的“巴巴罗莎”计划打乱了日军大本营的安排。为了应对北进出兵西伯利亚的可能,陆军中央部不仅暂停了阿南惟几的长沙作战计划,而且打算要从十一军抽调二个半师团、以至更多的的兵力作为对苏用兵的基干。阿南惟几热心推动的长沙作战被搁置起来。七月二日的御前会议确立了南进的国策后,对阿南惟矶来说,形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八月二十六日,日本中枢以《大陆命第五三八号》发布了对我九战区的作战命令: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为完成现有任务,夏季季节可在华中方面暂时越规定的作战地区实施作战。湘北东西流向的新墙河一线是日军规定的南下攻击的停止界线。阿南惟矶的跃跃欲试的热情再次燃烧起来,他修改了早已完成的作战计划上报派遣军司令部批准。在二年前冈村宁茨指挥的赣湘作战后,虽然日军列出很多统计数字,宣扬皇军的胜利。但是,阿南惟矶清楚,无论从皇军的哪一个角度来看,冈村将军并不走运,进攻的大军还没有看到长沙城外的岳麓山,就开始了撤退。而撤退又过于混乱,以致形同溃败。而造成这一切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冈村将军用兵过于谨慎,将有限的兵力分散用于三个方面。而作为助攻方面的赣北和鄂南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尤其在鄂南山区,不仅没有发挥出预期的作用,反倒因第六师团陷于困难,不得不用两侧兵力给予支援,以致牵制了正面的作战。这一次,阿南惟矶要收紧拳头,集中力量进行正面攻击。他要在战术上要突破前任,战略上要达成让在东京的陆军省和更高层侧目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