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第138章 相持战场(17)占领长沙后的日十一军司令官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薛岳想到的双方各种优劣因素他也想到了。他现在隐约感觉到,当初冈村宁茨将军已经到达了岳麓山下不攻击长沙而撤退虽不算是高着,但至少是有道理的了。重庆军的弹簧作战方式使他感到难以捉摸,当你作战时,他拉开架势同你打;当他被打败时,他却分散开来不知去向。就像用手去捞了一把水,什么也没有捞着。在捞刀河的决战就是这样,被重创后的重庆军都化成小股部队溜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都从山区里钻出来,完全截断我军的退路。那末,我十一军的主力还有多少苦战才能退回到原地?十一军的新闻发言人信誓旦旦所说的空运记者参观长沙始终未能实现。因为第二天据说天空能见度差,飞机不能起飞。第三天,占领长沙的大日本皇军已按军司令官的命令开始撤退,他们没有能力来插表明占领长沙的太阳旗了。当记者再次问到这位新闻发言人时,他说:“此次长沙、株洲作战,打击敌野战军及秋收的目产已达到,故即撤退,恢复原来态势。”记者再问,这位发言人则是“无可奉告了”。这时,阿南惟矶担忧的事情开始出现。我从山区里冒出来的各部向敌人展开了****,打击敌人的后勤运输线。一天,日军从湖北岳州开出有二十多辆卡车的后勤补给车队,满载着弹药物资及粮食支援在长沙外围作战的各部。一溜载重汽车加上前后数十辆摩托车、载满百余名士兵的押运汽车,在公路上扬起阵阵尘土。这一车队的行动落入了正在敌后的侦察排长伍云春的视野。当天天色已晚,车队停在岳阳市一个叫大荆街的镇上,这里是一个敌兵站,伍云春数了数,载重汽车有二十多辆。找老百姓打听,镇上还有摩托车十多辆,有后勤兵及守兵不到二百人。另有敌工兵数十人看押着民工数百在抢修新墙河到大荆街的公路。伍云春心中大喜,留下几个士兵监视这个兵站,自己连跑带跳回到师部。师长夏炯听了侦察排长的报告,也是连声叫好,要趁它宿营未稳,“锤它狗日的!”。立即召来三个团长开了一个紧急会,会上决定三个团人人有分,每个团抽出一个精壮连,再配上一个副营长,三个连和侦察排统归由侦察排长伍云春指挥,立即出发消灭这股敌人,烧毁全部汽车和兵站的弹药粮食;另派三九八团袭击修路的日军,并负责阻敌援兵;再派一个工兵排准备好爆破器材,以炸毁兵站。天空一片漆黑,作战经验丰富的侦察排长伍云春带领侦察排在前,另外一个连断后,还有两个连分成左右,兵分四路朝大荆街赶去。快到大荆街的地方,伍云春吩咐队伍停止前进,又“咕咕”的学了几声田鸡叫。两个在这里监视敌人的侦察兵摸过来,把情况详细作了汇报。看来情况还好,鬼子那里毫无动静,已经开始进入梦乡,除了几个哨兵外,一切都已和黑夜凝聚在一起,变得静悄悄的了。伍云春把几位营连长请来,把情况作了介绍,然后谦虚一番:“敌人就在下面围子里住起了,你们看怎样打法?”虽然出发前师长指定由伍云春负责,但自己毕竟只是排长,得征求大家意见。“师长已经说了,由你说了算。”黑暗中几个声音都这样说。“好,我们是夜袭,一律不准开枪,我和七连吴天佑连长从中间突击,偷偷接近敌车队!”伍云春开始安排“如果被敌人发觉,我们就迅速分散从敌人火力的空隙中钻进去。我打一白一红两发信号弹,部队就马上向我靠拢,向敌人猛投手榴弹,以炸毁敌人军火汽车为作战目的。其余两连按师部确定的办,准在掩护和接应。”当接近敌人时,伍云春弯着腰摸在前面,黑暗中发现前头是一个土坎,探头一阵张望,模糊中似乎感觉有一个多高。看着身后的士兵都已爬拢,伍云春一纵身就往下一跳——还没有落地,只听见“哇”的一声嚎叫,双脚软绵绵地正踩在一个打嗑睡的鬼子哨兵身上!伍云春立脚未稳,一个跟斗摔在地上。这个鬼了哨兵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醒,知道不妙,翻身举枪对着地上的黑影就打。伍云春就地一滚,回手就是一枪。两支枪同时打响,三八步枪的子弹打进土里,在石头上溅出火星;伍云春的手枪子弹不偏不歪地打进鬼子的胸膛。我隐蔽前进的士兵听见枪响,一齐发起冲锋,土坎上面的几挺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掩护士兵前进。伍云春结果了哨兵,又指挥着士兵冲进土围子。瞬间,敌人清醒过来,围子里像突然炸开了锅,机枪开始扫射,子弹“嗖嗖”的从身边飞过,一些冲锋士兵被击中摔倒。伍云春向前冲了几步,突然感到腿上就像被一根棍子猛击了一下,不由得一阵踉跄跌倒在地,伸手一摸时,已是粘糊糊一片:“受伤了。”为了不影响战斗,受了伤的排长忍痛鼓励:“快冲呀!坚决消灭敌人呀!”一面爬到一个出口处,用急救包扎住伤口坐在地上,举枪守住敌人的退路。围子里面战斗十分激烈,手榴弹爆炸声、枪声、喊杀声、嚎叫声响成一片。我五百多人同鬼子一百多人展开肉搏,不一会,敌人的嚎叫声越来越弱,我喊杀声越来越雄壮。显然,鬼子已面临被消灭的状态,一些鬼子开始夺路而逃。两个鬼子跌跌碰碰朝伍云春看守住的出口处跑过来,伍云春抬手“叭叭”几枪,两个鬼子双手朝空中一阵乱抓,就像要抓住一根无形的稻草,然后就重重地倒在排长的脚下。一个多小时的战斗,鬼子被打死一百多,除少数逃走外,全部肃清。车上和仓库的弹药成了战利品,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浇上汽油,工兵埋上爆药地雷,连东西带汽车一起点火,在熊熊大火和猛烈的爆炸声中,二十多辆汽车、摩托车和兵站物资全部化为灰烬。修公路的日本工兵被打得流花流水,跑得一个不剩。民工乘机全部跑光。正在鄂南的邓遂良也截获了一分情报:当天从武汉有一辆军列将要出发增援长沙,列车上有近三千鬼子和满载的弹药。当时,邓遂良手下连自己只有五个人,他的情报组分成五人一小组分散活动,共分了三十六个小组。恰恰这时电台出了帮障,无法将这个情报发到长官部去。怎么办?决不能让这列军车通过!五个人如何对付它,邓遂良召集大家出主意。组员黎志成,这个脑子灵活的成都人提出用炸药炸军列,邓遂良也是这么个想法,仅有的一只眼睛一眨:对就这么干,炸掉它!可是要在敌人重兵警卫的铁道上埋炸药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全军覆没。五个人经过仔细分析,高超的智慧和舍生忘死的英雄气慨相结合,作出如下的攻击方案:五个人选择了山坡车站和土地堂车站间作为下手的地方,关键是要在列车到达前几分钟的时间才从隐蔽点跳出来,迅速埋上炸药,让敌人措手不及。就算列车上的敌人发现了,也无法停车躲过这一劫,因为列车会在惯性的作用下走向灭亡。五个人带上足以炸翻两列火车的炸药来到现场,选择了一个既能跳出,又能跳回来的最佳地方隐藏起来。远处已经传来火车的叫声,估计时间到了。除了留下一人警戒,四个人“蹭”的跳出,迅速埋上八十块颗型炸药,又迅速跳回来。不到二分钟,一辆军列已经从山脚后面开出来,列军在山坡车站是直开不停,“哐啷哐啷”的声音和汽笛声伴着几个人紧张的心跳声越来越近。不到三分钟,震耳欲聋的巨响冲天而出,大地一阵巨烈的颤动,各种钢铁的碎块被抛上天空。紧接着,列车上满载的弹药发生连环爆炸,铁道、列车全被笼罩在不断响起的火光、烟雾和爆炸声中,久久不停。这次战果非常显著,五个无一伤亡,只费了八十块炸药,近三千鬼几乎没有一个全尸,而且交通被阻断了很久。会战后,邓遂良授特等功,全组授集体功,人人有奖。这个小组除了邓遂良,黎志成外,还有陈龙(成都人)、张八字(灌县人)、刘默清(长沙人)。阿南惟矶正在重蹈他的前任的覆辙。从长沙地区向后撤退逐渐变成了一场灾难,九战区和处赶来的部队围追堵截使敌人的撤退成了溃退,沿途死伤累累,丢弃辎重粮弹无数。此次会战结束后,第九战区长官部召开庆功大会,会址就在风景秀丽的岳麓山。虽然经过战火的洗礼,山上到处弹坑无数,被炸断的树枝树干随处可见,但在雄壮的军乐声中功臣们昂首挺胸的英姿中,岳麓山更如一位历尽沧桑而百折不挠的老人挺立在宛延曲折的湘江之滨。功臣选自基层,在焦溪岭指挥作战的连长许德寿被连里选为功臣,参加了在岳麓山的庆功会。一天下午休会,这位由叙永县中学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十六期的许德寿随同一些军人过了湘江,想去看看为之流血流汗的长沙城。只见大战之后的长沙,已慢满目疮痍,一片瓦砾,令人惨不忍睹。市内唯独有两栋钢筋水泥建筑屹立在充满瓦砾的街市之中,这里是经武路的百货陈列馆和银宫京剧院。它们经过长沙大火和两次会战后依然完整幸存,令人感慨良多。走到昔日繁华热闹的八角亭闹市区,又开始见人头攒动。只要战火一过,躲过劫难的人们又开始忙碌的生活。这里已经搭起许多棚户,并已牵上电灯。有的电线扯在竹杆子上,随风来回摇晃。在瓦砾尽头的一家独立的棚户上挂着一块木块,上面偌大的字写着“四川豆花饭”。这块招牌如此醒目,一下子把许德寿吸引过去。一踏进这棚门口,迎面出来一个满脸堆笑的老头:“老乡吃啥子?”一口四川话顿时让许德寿感到亲切许多。“你是四川人,哪个县?”老板又问。“叙永人,在乡下金鹅池。”“我也是叙永人,就住在城里。”真是他乡遇故人!一下子买卖的双方如同一对多年未得蒙面的老朋友,家乡的龙门阵摆不完。从摆谈中,许德寿知道,这位老乡也是一位老兵,在陈诚十八军当过军士。后因老弱退伍下来,在湖南讨了个本地老婆,没有子女,晚景似乎凄凉。许德寿也告诉了自己的情况。两人在告别时,眼圈都湿了,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渡过湘江,在回岳麓山的路上,一阵秋风萧瑟,许德寿心里突然泛起一片涟漪:晚霞无光,征人衣单啊。回到岳麓山,眼前军人的生活又突然变得如火如荼。长官部请来的湖南花鼓戏和湘剧,特地为功臣演出“战长沙”、“杜十娘”。又请来上海黄金剧院的名坤伶花伶香女士演出“玉棠春”京剧全场。“玉堂春”的演出地址在长沙银宫剧院、这座幸存的钢筋水泥建筑中。十月九日那天庆功会结束,大会举行庆功会餐。战区长官薛岳、参谋长吴逸智、政治部主任郑丙庚等一同莅临。长官步入会餐礼堂,功臣们列队进入。许德寿排在队列最末,没想到这个最末位置竟给他带来一番新的际遇。当走在战区长官和参谋长之后的政治部主任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许德寿“拍”的一声立正,举手就是一个标准的敬礼。这个姿势引起了走在后面的政治部主任郑丙庚的注意,他回过头来,问道:“甚么名字?”“许德寿。”“哪里人?”“四川人。”“好大?”“二十岁。”“在哪个部队?”“中央军校十六期步兵科毕业,一三四师四○二团二营六连上尉连长。”政治部主任又向他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报告长官,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回答锵锵有力。过了半个多月,师部发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人事日日命令”,这道命令是:"本部精忠勇一队上尉中队长藏春化另有任用,遗缺着调一三四师四○二团上尉连长许德寿接充,薪粮自十一月一日起止,此令。"过了一个多月,许德寿以新的身分参加了第三次长沙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