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相持战场(20)团长徐鉴昭以记述王超奎牺牲经过撰文“放心”,分寄各报刊登,向全军军民介绍英雄的事迹。王超奎殉国的消息传到家乡涪陵,引起各界人民的悲痛和敬仰,一致要求隆重纪念英烈。王营长殉国纪念筹备会第一次会议于一九四一年七月八日在公园路国民党县党部召开,会议由当时的县长王融主持,筹金二万元。所筹资金交与县商会庶务处保管,建立王超奎营长殉国纪念册。并由王氏宗祠、涪陵首富王益辉负责,在涪陵公园修建三角形纪念碑一座,其上将“放心”一文铭刻于碑上,以志不朽。王超奎成了世所瞩目的英烈。可是,当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后,这段可歌可泣的往事,却不知为什么竟被历史的尘埃所掩蔽了。又过了几十年,中国开始在世界上艰难地崛起。这时,国中志士仁人认识到,一个世界性的大国,她不仅要求她那个一衣带水的老冤家正视自己的侵略历史,而且,我们民族也要正视自身的历史。试想,一个民族连自身的历史都不清楚,世界怎么能承认你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呢?于是,一些人开始了对这段历史拂去尘埃,搜寻英烈的往事。二○○五年六月二十五的《潇湘晨报》刊登了邹容、周志刚的文章“追寻‘长沙会战’的血迹”本文的作者介绍,经过一番艰辛和细致的工作,他们终于寻访到一位当年就居住在这里老人,那时新墙河是硝烟弥漫、尸骨遍地的战场,犹为可贵的是这位老人还参加了那一段惨烈的战事,目睹了王超奎营长的阵亡经过。这位幸存的老人名叫潘振华,我们感谢上天,让他活到了现在,让他为历史作证。当年潘振华十五岁,他的家在紧临相公岭的一小丘上,小丘的名字叫马鞍山,他的家里驻有王超奎营的机枪连,机枪连的连长姓邱。他说:“王超奎的情况呢,我晓得一点。”八十岁的潘振华,摸索着坐好后,又慢慢开口:“大概是十二月,晚上九、十点钟,下大雨,日本人攻过来。邓连长拿起枪就上山,出门时,他对我父亲喊,你要跑就跑,日本鬼子来了,你保得住你的命是好的,你保不了你儿子的命,你的儿子要跟我走。邓连长带我跑到‘凼家山’。山上的工事都是用柴草做的,外面用树木围起来。挖的战壕有一米多高。那一晚不知怎么过来的。枪、炮、雨都没停。天亮后,我发现我坐在一挺机枪上,邓连长在旁边上子弹,看见了,着急地叫,小鬼,小鬼,那个上面坐不得,日本鬼子看见了子弹会打死你的。王营长当时指挥的阵地也在凼家山,他的任务是要守三天。打了两天一夜,一个营的人没剩多少了。到第三天下午,日本鬼子越来越多,从四周围上来。三九八团团长姓陈,好像是湘潭人,王营长跟他打电话,团长快调兵来支援我!陈团长是这么讲的,打得赢你就打,打不赢自己提脑袋来。王营长是怎么牺牲的,我知道。当时任务完成了,但凼家山也被包围了,山上剩下个排三十来个兵,只有轻机枪、步枪。王营长明白,自己不牺牲,他的兵就不敢走,他一牺牲,他们就可以跑。中国的步枪,是上一颗子弹打一下。王营长穿的是胶鞋,他把枪立在地上,枪口顶着太阳穴,用脚一踩,子弹从这边进,那边出。后来就听见王营长的勤务兵喊,同志们你们快跑啊,营长已经牺牲了。我也捡了一把枪,跑。后来枪掉到战壕里,人被一根树枝挂起,下也下不来,叫救命,营长的勤务兵看见,叫小鬼小鬼怎么了,把我抱下来,再跑的”。潘振华还说,王超奎阵亡后,遗体为部下抢出阵地。用一个帆布担架抬着,往一三三师指挥部驻地关王桥一带突围。他也一直跟在后面。每过战壕,过沟,他就跑过去将营长的头托起来,生怕颠着长睡了的营长。为了记念英烈,抗日战争胜利后,岳阳县曾将“新墙乡”改为“超奎乡”,“相公岭”改为“王公岭”。在相公岭的正中,立了一块高一米多,厚二十公分的青石碑。上面刻有字,在潘振华的记忆里,是“王公岭马形王超奎”。一些垂暮的老人还记得,在相公岭以南的杉仙庙,一连一三三人,全部战死。在今国道十二公里的掩体内,曾有断肢残臂、血肉模糊、尸骨不全的士兵尸体十八具。其余四百多具尸体便散在相公岭的各个山头的阵地上。好在一九八三年,王超奎被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为烈士。但其它留在曾被鲜血浸染过的大地上的相关纪念物件和更名名称,全部荡然无存。原来尸横遍野的公路,已经被新修的新墙水库淹没。一条宽阔的一○七国道在山坡的另一面通向远方,在飞驰车流中,夹杂着丰田、尼桑等高挡车。而早先的这段厚重的历史,就像水库下面的古道,渐渐地被年轻的人们淡忘了。占领新墙河阵地的日军开始向我汩罗江纵深阵地攻击。一三四师向文彬团奉命在关王桥阵地坚守。这时的向文彬团从淞沪会战到现在,部队已经换了几茬人,新的士兵不断补充,老的士兵不断阵亡。此时,当初随团长一道出川作战的老兵,连团长算起,一共还有八名!十二月二十五日,天空飘着雪花,地上寒风刺骨。向文彬带着部队向关王桥转进。他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寒风吹拂在脸上。雪花时紧时松,时缓时密,他看着眼前急急行军的士兵,草鞋踏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有的士兵草鞋里面套有一双布袜子,有的是赤足,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大的雪!”向团的士兵大都来自川北山区,年年都要和风雪打交道,可是今天这么大的雪,士兵们都说,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见过。到了下半夜,部队进入阵地。战壕里已经成了泥、水、雪的混合物,一脚踩下去,泥浆没过小腿。向文彬看见士兵们都冻得直打哆嗦,手指冻得僵硬,连忙叫集中一些衣物留给哨兵,其余通通进防空洞避寒。天刚明,敌人进攻开始,一排排炮弹在阵地上爆炸,第三师团的日本兵穿着大皮鞋在雪地上冲锋。日本鬼子首先向向团的左翼阵地发起重点攻击,双方为争夺一个小山丘,皮鞋兵和草鞋兵在积雪达半尺的土地上作战,日本兵三次占领小山,又三次被打下山头。第二天,日本兵变换重点攻击的方向,对着团阵地的正面发起猛烈的冲锋。大炮猛轰,阵地上硝烟四起、土石泥水乱飞。敌人进攻一整天,依然毫无进展。第三天,日军又向右翼向起攻击,全团官兵则愈战愈勇,阵地仍然屹立不动。连日寒风凛烈,雨雪交加,战壕内又无法排水,有的地方雪水深达一尺。当敌人被打退后,有的士兵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伏在战壕壁,用手一摸,全身冰凉,手指冻在枪上,早已断了气!三天之中,全团冻死的士兵就有数十人之多!敌人屡攻不下,二十九日开始撤退绕过向文彬团在关王桥的阵地。向文彬下令第三营追击,可是冲锋号响过,却没有多少人爬出战壕,原来多数士兵都冻僵不能起步!向文彬赶快命令能动的把不能动的拖出战壕,又拉又拽,全身活动开了才向前跑步追赶敌人。关王桥是平江县的西大门。上一次会战时阿南惟矶为了打击杨森的司令部进攻平江未果。这一次阿南惟矶意图攻下王关桥后再攻平江,以拔掉杨森的据点,堵住由平江向西出击和尾击南下日军侧背的危险。结果经过这三天的激战,日军被我冻僵在阵地上的草鞋兵打退。阿南惟矶的算盘落空了。阿南惟矶以第三、第六、第四十共三个师团的兵力轻松地攻破号称坚固的新墙河防线,全面深入纵深四十余公里,推进到重庆军的第二道防线——汩罗江防线。这里,是第十一军司令官为他划定的红线,进攻到此为止。十二月二十九日,香港已经被攻陷四天,阿南惟矶以牵制重庆军南下支援香港的理由已经没有意义。但他对派遣军司令官的命令并不以为然,或者说,从一开始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没有把这个命令放在心上。而且他也知道,派遣军司令官的命令来自东京。阿南惟矶对东京方面的意见也不在意,他当初制定按红线为止的攻击计划,只不过是为了尽快得到开战的命令,不必因为小枝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担误了自己的时间。重庆军正在瓦解,不堪一击。阿南惟矶趾高气扬,这样的军队即使是有埋伏,也无足轻重。这正是寻找重庆军决战,并予以歼灭的最好机会。这天,他在日记中写道:";东条陆相在议会上发言说,重庆方面以大集团军向广州背后方面移动,企图牵制我军,但受到我方从岳州方面南下攻击的威胁,牵制我军已成为泡影。敌对此深感惭愧。期望进一步发动一场果敢的攻击。";同日,日记中还记有:";十七时据飞机侦察报告,敌军正向长沙方面退却。已无暇等待总军指示,遂独断决定,命第三师团向长沙方面追击。";二十九日傍晚,阿南下达了以军主力越过汩罗江向长沙方面的作战命令。日军踏过了东京方面划出的红线,以第三师团和第六师团迅速由近路攻击长沙,以第四十师团替补第三师团的位置,占领金井一带,保护攻击部队的左翼。第三师团正在王关桥同向文彬团激战,得到命令后立即放弃向平江方面迂回的作战,踊跃突入长沙盆地,昼夜兼程,于一九四一年的最后一天下午徒步涉过浏阳河,于第二天迂回到南面向长沙发起攻击。第六师团得知第三师团停止平江作战转而攻击长沙,惟恐头功落到第三师团手中,已经按捺不住急燥之情绪。得到军司令官命令后,当即留下一部驻守浏阳河渡口,以主力在三日拂晓从北面向长沙进行攻击。还在汩罗江北岸长乐地区作战的第四十师团得到向南的命令,立即向长沙东北方向的金井方向挺进。可是令师团没有料到的是,师团当未集结完毕,就受到从幕阜山中出击受王陵基指挥的三十七军包围,在黑夜中展开激战。三个师团都已经挺进到长沙盆地,汩罗江以北已经空虚。阿南惟矶急忙抽调武汉地区的独立混成第九旅团等赶到关王桥一带,护住向北退却的通道。该旅团正在集结,杨森指挥下的二十七集团军已经从北面和东北面尾追而来,孙渡五十八军与其遭遇,展开作战。这样,后门被堵死了。目空一切的阿南惟矶亲手把三个师团送进了“炉膛”,面临灭顶之灾。长沙守城战成了关住炉底的关键,一场惨烈的争夺战在此展开。一九四二年元旦,第三师团冲破浓雾直奔长沙。师团长丰岛发出命令:“立即开始攻击,占领长沙!”师团长以占领长沙过元旦鼓励持枪向前冲锋的士兵。经过一天的战斗,师团占领了长沙的外围据点,指挥所抵进长沙外围二公里的吉祥坡。为了在黄昏时分攻入长沙过元旦,师团长命令直属的加藤大队投入战斗。加藤大队为著名的夜袭部队,攻击力极为强悍,准备攻入长沙后在黑夜中与守城部队进行巷战。加藤大队长跃跃欲试,立即命令第五、第八中队突进。但突入第二阵线时,情况发生大变。抵抗骤然十分顽强,守军死战不退。长沙西面岳麓山上的榴弹炮猛烈开火,炮弹在日军的攻击队伍中不断爆炸,工事中射出来的子弹密如飞蝗,攻击受阻,双方成了胶着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