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第144章 相持战场(23)这样,第六师团被分成三块,夹在七十八军,尾追第三师团而来的二十六军和第四军共九个师的重围之中。第六师团指挥所经过苦战,好不容易于九日十时勉强进抵一个叫冯家塅的小村子。奔波之后,师团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命令全体停下休息。刚到中午,东南方向五百米一个小山包上突然一阵猛烈的机枪声响起,子弹打到师团指挥附近。紧随着,一阵迫击炮弹又落在指挥所附近爆炸。师团直属队立即向该山头攻击,但山头的火力越来越密。夜里十一时半,手榴弹的爆炸声已经近在耳边,枪声和喊声响成一片。师团长命令:“师团通讯队负责司令部的直接警戒,死守司令部。”辎重队自动编成作战队作战,卫生队将各类文件进行紧急整理。卫生兵没有枪,全员拿起削尖了的竹杆当武器,准备最后的一刻。后来,日本人在《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中描述第六师团在场战斗中的狼狈情况:“有昨日尾追而来此的敌第四、第二十六军(四个师),而第七十八军三个师也从东面逼近。“因此,战斗极为惨烈,联队各部队在敌重围之下陷于孤立,弹尽粮绝,到处肉搏。“十日下午,进入冯家塅东方台地之友成联队各部队,到处与敌遭遇,展开了轻重机枪狙击战。继而受到敌迫击炮的集中射击,我军以大炮队应战,虽一度将敌击退,但敌大军随即蜂拥而来,我炮手、机枪手相继战死。重庆军在号声、喊声中逼近,到处展开手榴弹战。我飞行队虽全力支援,他未能凑效,各队陷入各自混战。至黄昏,步兵中队的机枪子弹、手榴弹已打光,只得拼刺刀了。“此时师团主力正西方山麓冯家塅一带陷入敌之重围中。“十日,奉命担任师团司令部前卫的阿部大队于三时从敌重围下的冯家塅出发,开始向福临铺前进。出发不久即遭敌袭击。该大队在弹雨中为师团主力杀开一条血路。八时,师团战斗指挥所自冯家塅出发,当夜又在福临铺南侧陷入重围。“在福临铺,第六师团遇到了杨森指挥下的二十军一三四师顽强阻击,战斗异常激烈,敌欲冲开血路,我则死战不退。仅在向文彬团第五连阵地上空就有十一架敌机反复轰炸。战斗危急时,师参谋长官焱森带着几十名勤杂人员组成的援军赶到火线投入战斗才稳住阵地。鬼子打得弹尽援绝,靠空投维持。我军士兵又奋不顾身冲入敌阵与日本鬼子争夺空投下来的降落伞等各类物品。第六师团前面突不破阻碍,后面又传来不幸的消息。在这里,瞠目结舌的师团长得到报告,担任后卫掩护的木村少佐等人弹尽援绝,无法突出包围,已经切腹自杀了。听到这个消息,师团长挥泪痛哭。在岳阳的十一军司令官和司令部人员从飞机中得知第六师团陷于苦战,深为悲伤。本欲派遣第三师团和第四十师团南下救援,但第六师团长神田中将均予谢绝。最终在飞行团长的提议下,派出十五、六架轻型轰炸机开路,第六师团绕开影珠山,向东脱出包围逃走。第三师团于十二日晨又遭遇我三十集团军攻击,其第一大队长森胁少佐被击毙。到十三日,三个师团陆续冲出重围,到达汩水河岸集结。第二天在飞大炮的掩护下向北架桥渡河,到达新墙河南岸。日军在新墙河渡河时,又受到二十军、五十八军、三十七军以及七十二军的追击和包抄,给予日军狠狠地打击。这里的战斗被称为新墙河三期追击歼灭战。坚守在渡桥南端一高地上的许德寿的精忠勇一队用机枪反复向逃窜敌人猛扫,打死敌人无数,打得敌人争先恐后,踏坏浮桥落水者众。由于这个据点对敌威胁太大,敌机对此高地战壕猛烈轰炸,精忠勇一队掩体内五名射手被炸阵亡。二分队中尉分队长蒋大雄负重伤后还向敌人投掷手榴弹,最后光荣牺牲(蒋系四川渠县人,军委员战干团五期毕业生,牺牲是年仅二十四岁,家中除一老母外,孑然一身)。此外,还有五连长熊国全牺牲,机枪连长吴云程重伤。按敌之公布,此次会战日军在“炉膛”共伤亡六千余人。据国民政府公布的数字,日伤亡万人以上,被俘一三九人。双方数字的差额在一倍左右。我军大有斩获。仅以向文彬团计,除有大量的弹药武器降落伞外,还有战马三十五匹。向文彬上交时,留下了两匹。战马是杨森的重点关注对象,听说向文彬有私方,他不依不饶,打来电话;“你娃娃为啥把二匹好马给留下了?”“哎呀,报告总司令,我又不是伯乐,哪能分得清好马坏马。我只是随便留了两匹,团里用啊。”向文彬团还在敌军官尸首中搜得一个图囊,里面有一张军用地图。其地形精度与我军使用的一样,但却加了套红,还有兵要志。比我军的还要详细,其中用红色表示我军布署情况,比如,长沙附近标有4A,即第四军欧震部。在隐珠山标有20A,注有“死守”二字。在神鼎山注有99A,注有“蛰伏”二字。如此等等,令人惊诧。缴获当中,还有一样东西令杨森高兴:日军二名信鸽兵正当开箱放鸽的时候被打死,几只日军的信鸽被拿住。杨森爱鸽,而且注重在军事当中使用信鸽。杨森有专门的养鸽队,这几只鸽子被送到养鸽队作配种杂交,养出下一代幼鸽来继承日军信鸽的优点。后来,这些鸽果然为二十军立下功勋。二十三集团军在皖、淅、赣冬季攻势后,根据军事委员会和第三战区长官部的指示,二十三集团军的主要任务更改为敷设水雷封锁长江。武汉会战的后期,我国的海军战舰全部殉国。残存的海军官兵成了战斗在陆上、却履行着海军士兵职责的斗士。不能驾驭舰艇在长江中同敌人的军舰拼杀,但海军有水雷,水雷照样可以让敌人的军舰开花、沉入长江中喂鱼。从武汉会战开始,海军就在长江中布雷,而且给予了日军以沉重打击。武汉会战后,长江两岸已经逐步为敌人占领,要到江中布雷,得有新的方式。这期间,军事委员会在徽州成立了布雷办事处,处长刘世祯,下辖五个大队,其中配附给二十三集团军第五和第二两个海军布雷大队。第五大队长林遵,第二大队长郑天祥,两人都毕业于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大队下面共辖五个布雷中队和十多个小队,队员以福建人居多,而且大多是从福建马尾海军学校毕业的学员和海外学习海军回国参加抗战的年青人。两个大队长也是年青人,不过三十多一点,有高度的爱国心,不怕死、不畏任何困难,工作能力很强,工作极为出色。布雷大队到达二十三集团军后,先是到了一四五师那里工作,师长孟浩然将这两个大队交给罗心量的四三四团和曾植林的四三五团,特别叮咛一定要保护好布雷大队的安全,协助完成好布雷的任务。当时,二十三集团军担当着东起南陵,西经贵池、东流、彭泽至江西湖口七百余里的防线,五十军在东,二十一军在西,两军防线在贵池相交接。开初,部队都驻守在江边,就像在煤炭山那样,便于打击敌人在长江中的船舰。后来,日军攻占了沿江各据点,而且经常派重兵扫荡我防区,不得已我军向后退出了十至三十里。在这十到三十里、宽达六、七百里形成了一条敌我都不驻人、而都可以进入的沿长江军事真空地带。这样,沿江各县都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为敌占区,一半为国统区,中间隔着这条空白带。每个县都有两个县长,敌占区由汪伪政权派一个汉奸县长,国统区有一个国民政府的县长,双方各为其主,互相抗衡。这个真空地带其实并不真空。日军的防御据点在江边,占据着地形的优势,而且防卫森严,配备有强大的火力,又可通过陆上和水路相互快速支援。这些据点一般相距数百米或二三千米不等,从据点里常派出巡逻队在真空地带活动。后来,鬼子的兵力不敷分配,这个巡逻任又由汪伪的队伍来执行,再后来,干脆交给了当地的汉奸组织维持会打着太阳旗传递消息。这个地带里也常有我集团军的游击队和新四军活动。不过,危险还是相当多,稍不注意就有连锁反应,日伪就有兵出来。如果是游击队凭两条腿在这条地带活动倒是来去自如,快进快出、利利索索。可是要到长江布雷,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一个水雷轻则二百多斤,重则五六百斤,这个大铁球得人抬着走。从部队的驻地穿过这既是真空又不真空的危险地带,而且这个二三十里宽的地带地形又特别复杂难走,还要绕开有敌人的地方,要经过湖杈港湾、沼泽湿地和丘陵山坡,还得小心隐蔽,不得弄出声响。最后经过据点、炮楼控制下的敌占区,到了江边,还得在日本人眼皮子下面把抬来的水雷弄上木船放进长江水津主河道。一系列紧长严密的操作,真是谈何容易!海军第五布雷大队长林遵,是一个为国人比较熟悉的名字,他是林则徐的侄孙、共和国成立后华东军区海军第一副司令员,一条血性汉子。林遵是福建侯官县(今闽侯县)人,继承着先辈的遗愿,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毕业后回国参加抗日战争。武汉会战期间为海军中校代理永绥舰舰长,这艘后来作为海军司令旗舰的小舰在血与火中沉没后,林遵成了布雷队大队长。三九年底,林遵带着全大队百十号人来到四三四团驻地姚坡。罗心量以极大的热情热烈欢迎这位让人振聋发聩的中国抗英名将的侄孙、海军中的皎皎者。两人和各自的助手一起围在大比例尺的作战地图前搜索着适于送雷下水的地点。之后,两人又亲自潜入江边各地现场侦察,最后选定了贵池以西包家圩至大龙圩之间一段江面作为布雷的地点。这里江面较窄,而且江水流速并不大,又是敌人沿江据点的间隙。更主要的是,再往下二公里,就是日军船舰常驻足停靠的码头。停在那里的敌船容易被顺水而下的漂雷撞上。但是,这里也有很多不利的因素,而且,闹不好这些因素都会导致致命的危险。罗心量不久前曾三次同敌人在贵池交手,当然清楚这里的日本人不会再掉以轻心,在它的眼皮下面活动,万不可粗心大意。如何具体实施,两人作了分工:布雷队员担任布雷的技术责任,其余工作,概由掩护部队全部承担。几天之后,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第一次布雷开始。这一天天阴下雨,罗心量挑选了八十多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抬雷,另有三百多名士兵分散成小股,在运雷路线的两侧武装掩护。一颗水雷三五百斤,已经用布裹好,藏在一个隐蔽的村子里。抬雷队的士兵带上扁担绳索,先到藏雷点,然后四人抬一颗。雨越下越大,道路湿沥沥的,泥泞难走。士兵们小心翼翼,不说话,不能弄出一点响声,禁绝一切灯火,摸黑走路。绕过可能遇到敌人的地方,到了秋浦河,早有渡船接应,过了河横翻过一条公路,继续在小堤埂上走。这里到江边,是一片沼泽,敌人万万想来到这里会走人,而这便恰是最安全的地方。到了江边,除了远处有探照灯光闪烁,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有两只木船和林遵带领的布雷队员早就在这里等候,这是当地民众以夜间运货为由瞒过敌伪耳目雇来的船。十五只水雷全部搬上木船,穿着老百姓服装的布雷队员悄声地上了船,一阵紧张地工作,给漂雷装上硫酸电液瓶和溶化塞。随着一阵轻轻的摇浆声,木船载着布雷队员和水雷,向长中的要津航道划去。在岸上的人望去,木船就像一条大鱼,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到了凌晨四时左右,雨还继续下。岸边的人在雨中紧张地等待着,这时,江面上两个黑乎乎的影子出现了,黑暗中听见轻轻的划浆声,两条船一前一后的靠了岸。布雷队员们一个接一个鱼贯而下,没有一点声音,但从表情上看得出很兴奋。步兵会合了海军官兵,大家从原路返回,走了二十多里,天明时回到出发地。第二天,岸边的观察哨传来捷报:漂雷在贵池附近江面炸沉敌汽艇一艘,炸死鬼子十三人、伤五人。第三天,捷报再传:贵池至大通间的江面上,一艘敌运输舰被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