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第145章 相持战场(24)这是海军开展长江敌后布雷游击战首次取得的胜利。首战胜利,罗心量团官兵都很兴奋,没有伤亡,只费了些力气,就报销了敌人两条船和不少的鬼子,划算。和前两个月为了拿下贵池作为放雷基地的作法相比,更具实际意义。官兵一致要求:再来一次。罗心量向师部提出申请,田钟毅批复:再放五十颗。这一次布雷,道路既熟,人员分工不便,方法依旧,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困难就完成了任务。田钟毅大为嘉许,同时授权罗心量:“关于布雷事宜,迳与布雷大队斟酌处理,报师备查即可。”权力大了,责任更重。罗心量与布雷大队共同商量,密切配合,不断变换地点,打破敌人的封锁。又以隐蔽覆盖的方式,把漂雷盖在稻草、破军装之下漂流,二年之中,先后共布雷八次,三百多颗水雷被放置到长江水道中,总计炸毁、炸伤敌船舰共百十艘,无数鬼子葬身波滔汹涌的万里长江之中。但在四三五团的防区内布雷就不那么顺利了,甚至还遭受到了惨重的伤亡。敌人不断地遭受到水雷的袭击,为此而采取了各种的措施来对付这种水雷游击战。组织了更加严密的情报系统,除了有谍报人员不断四处活动外,维持会的汉奸分子也受到鼓励。大约在九月下旬的一天,一次布雷行动时,黑暗中一只罪恶的眼睛出现了。鬼鬼祟祟的黑影在树林里、矮丛中躲躲藏藏,跟踪在我抬雷队伍的后面。终于,他看清了我布雷队的路线,飞奔到鬼子的据点,报告了我布雷队的活动。这正是第一次长沙会战期间,我方为了配合这场大战,由布雷队的第二大队长程法侃和第五大队长林遵共同挑选出精干人员,联合行动。根据以往的经验,水雷在长江上船之后,只要躲过敌人的巡逻艇便安全了,抬雷队和掩护队便撤走。这一次,恰恰就在认为安全的时候出事了:敌人得到了情报,派兵袭击布雷队。敌人的情报准确,而且异常狡猾。为了避免声枪声惊动布雷队,它们放过了掩护队,埋伏在秋浦河南岸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完成任务归来的布雷人员。布雷人员回来时,天快亮了,秋浦河里没有渡船,最先到达的只好泅水过河。当后面的第五大队布雷官朱星庄泅水到南岸时,鬼子已从东西两路包抄过来。朱星庄不顾自己安危,开枪报警,立即拔出手枪还击,同时向水中游水的同伴和北岸尚未下水的布雷队员大喊:“南岸有鬼子,你们不要过来!”枪声立时大作,朱星庄中弹牺牲,鬼子冲过来用机枪向河中扫射。水中的布雷队员无法隐蔽,不少人中弹牺牲,鲜血染红了秋浦河。还有一些队员向下游潜游,一些队员向北岸躲藏。北岸的鬼子也扑过来参加围剿,有十五名布雷队员落入敌手。掩护队听到后面的枪声,立即回头营救,可是又遭到早有准备的日本鬼子的伏击,伤亡惨重。林遵和一些人受到爱国老乡舍命的营救,在地窖里躲藏了七天终于逃脱了敌人的追捕。布雷队遭到袭击,有二十四人失踪或牺牲,脱险的共有十二人。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宝贝,军事委员会当局大为震惊,海军总司令陈绍宽下令寻找和营救,战区长官部严令四三五团团长曾植林务必找回失踪人员。曾植林知道事关重大,亲自组织搜索。可是多少天的搜索均无结果,面对自己疏于防范的过失和严厉的上命,团长曾植林悔恨不已、痛不欲生,掏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板机,在团指挥所里引咎自杀了。此事之后,布雷办事处又为二十三集团军增调来布雷队员一百二十余名。经研究决定,布雷的地点改在贵池以西二十一军的防区内,以一四六师掩护,由师参谋处长李克猷专门负责。到了一九四○年九月底,一四六师谍报队长龚树成从敌后回来,一走进师部一看见李克猷,就双手一抱拳:“参谋处长,恭喜,恭喜!发财了,发财了!”,过了两天,又一个谍报队长游斌回来了又是这个话:“参谋处长,恭喜!涨价了!”大家莫名其妙,李克猷笑嘻嘻地:“大家彼此彼此,你的脑袋也不轻呀!”原来这次谍报队在敌后东流、安庆、贵池一带活动。他们来到这里,到处都可看见敌人贴出来的布告,虽然各布告的语气不完全相同,但意思却都一样:捉拿李克猷!活捉送交宪兵队的,奖给日伪币一万元;打死后提着脑袋送去验明无误者,奖伍千元!李克猷身价大涨!足见敌人对李克猷恨之入骨。老百姓中对李克猷却传得很神,说他在平地行走如飞,随便出入敌人的封锁线;在水中比水泊梁山的阮氏三杰还利害,一个猛子扎下江,从南岸入水,可以到北岸才露头。能够在水里把几百斤重的水雷双手举过头顶,如此等等,简直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水怪了。听得几个谍报队长心中暗笑,只是嘴上不说破。其实李克猷的水性只是比旱鸭子好些,一放进水里,除了会点狗刨水,什么也不会。到了同年十月分,军委员却对李克猷重奖,奖甲等奖章一枚,以表彰他在布放漂雷打击敌舰中所起到的卓越贡献。同时得到甲等奖章的还有一四六师师长周绍轩、该师四三六团团长凌谏衔、四三七团团长郭英、四三八团团长马国荣,营长阎哲明、连长陈骏得乙等奖章。当然,成绩和功劳是团体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李克猷为什么会得到敌我双方这样的“殊荣”?面对这项大奖,接受任务开始以来的往事,一件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去年底,林遵和郑天祥来了,两个大队长组成一个混合大队。先到一四六师师部见过师长周绍轩,周师长对他们表示热切的欢迎,又说:“本师全力以赴支持二位工作。我们师里派去布雷办事组受训的官兵也都回来了,已经各回本部,他们都是你们工作中的骨干。”又介绍身边的李克猷:“这是我师的参谋处长,今后全师的布雷工作统由他负责,你们好好商量。”这两个鼎鼎有名的布雷队长一见这处参谋处长,年龄似乎同自己都相差无几,一付机灵又老练的面孔,几句话一交谈,竟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的样子。几句客气话一说,李克猷把二位迎进四三六团团部。团长凌谏衔早就准备好了沿江图件、简易沙盘模型等工具。来参加这次会议的还有一四六师的另外两位团长,也就是说,全师的三位团长都来了。这第一次联席会议的阵容已经令客人感受到了主人的认真和全力以赴的基本态度,令其感动。大家很快切入正题,林遵两人介绍了在贵池附近放雷的经验教训,尤其是谈到了选择布雷点和运雷路线,以及和步兵兄弟的配合问题。三位团长又都详细问到了有关步兵协同中的细节,又在沙盘和地图中提供了几处可供选择的出江路线和布放区。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由三个团组成九个侦察分队就几条路线和布放区再实地侦察,摸清所有情况,以备进一步挑选。先后又召开过三次会议,最后先选定了荷叶洲江面作为布放区。荷叶洲是出露在长江水面上的一处沙洲,与荷叶洲对应的江岸地形复杂,便于人员活动和隐蔽。这里只有敌人的二个据点,相互距离约二公里,而且据点中的敌人很少出来活动和巡逻。离江岸里许,有一个长年积水的湖泊叫白水湖,长条形的白水湖沿江展布,刚好成为江岸的开然屏障。要到江边,必须经过白水湖这道天然屏障。它成了我方出江活动的一个障碍,而就是这道障碍,恰恰是敌人疏于防范的地带。布雷区和出江路线选定了。李克猷换上便衣,亲自现场最后再摸清情况,以便定夺。白水湖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村子叫白石村,二三十户人家多以打鱼为生。由于村子穷,敌人也不常来,群众基本可靠。这几天,村子里面多了二张陌生的面孔,就住在老张家。因为这里常有我侦察队伍出没,村民也都习以为常。这二个人就是李克猷和他的一个助手、参谋处第三科的朱传亚。白天,二人爬上小丘,躲在树丛中东张西望,年长的一个指指划划,年轻的一个不断在一本子上画上各种符号。晚上,二人摸黑到处走动,有时是老张家的儿子带路,有时二人单独行动,摸近鬼子的据点,又退回来,走到远处,又走近白水湖边。一天,二人同老张家聊天。“老人家,在这里住了不少年头了吧?”明知故问。“唉,说来话长哟。当年闹长毛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算起来的话,也有五六代了吧。”“老家是——”“广西人,以前还不敢承认,现在无妨了。祖上跟随天王从广西打到天京,当了师帅,统领几十艘战船。后来同曾大人的水师打仗,就在口外这段长江里尽忠了。”“哦,还是天王的老兄弟。”长江中下游一带无论水上陆上全是当年太平天国时期的战场,李克猷对这一段历史十分清楚,当年战鼓硝烟、战旗飞舞的场面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是啊。后来天王、忠王升天,天朝覆灭后,我家祖奶奶就带着曾祖打鱼种田,隐姓埋名,守着这道白水湖世居这里了。”“听说这白水湖水深两丈有余,冬天湖面小,夏天湖面大?湖水大的时候有水道同长江相通?”“原来一直有水道同长江相通,湖里的渔船可以随时进出长江。现在湖底圩积,也就不通了。当年先祖阵亡时,就是率领天国的船队预先躲藏在这湖的芦苇丛中,出湖口截击长江里曾大人的水师,把曾大人逼入鄱阳大湖,还差一点要了曾大人的命。”对于白水湖这一段光荣历史李克猷没有作过考证,还不太清楚。不过,他更感兴趣的白水湖的现在情况:“听说这白水湖白天风小,夜里风大?风大的时候到底有多大呢?”“这两天我看你们干的事,就猜到你们是想夜间过湖,打鬼子嘛。不过不要看这白水湖平时水平如镜,一旦起风,也会波浪滔天。这里是一个风口,就怕大风一灌进来出不去,来回折腾。风大的时候,湖里刮翻过中等大小的木船。”“刮风的季节在什么时候呢?”“就在这个时候!夜里比白天刮得更大。什么时候开刮没有个准,不过半夜时分总要停上个把时辰。今天夜间再叫我大娃子架船带你们淌湖,你们不要担心,就算你们掉进水里,我娃子也能连人带枪把你们捞上来。”李克猷踏点后,还是认为白水湖这条路线最佳,绘具成图,连同布雷计划上报,终于得到批准。第一次行动定于元月十六日入暮后开始。事前,四三八团的马国荣团长已经挑选出六百名精壮士兵将九十枚水雷先期运到了张溪镇附近隐藏起来。这个张溪镇临近白水湖不远,而且有一条小河与白水湖相连,船只可以从这里进出湖中。另外该团还派了二营长阎哲明选派了一些精明能干的官兵暗中雇来一百二十条小木船,几天前这些小木船都陆续来到张溪镇停靠。为了防止招人耳目,这些征集来的小木船都像是杂乱无章地摆放,让人看见了也不会认为是为着同一个目的统一而来。到了十五日午后,四三六团派了一营官兵对张溪镇进行了全面封锁,任何船只和个人,都只准进,不准出。十六日入暮后行动开始,四三六团的二连官兵乘船先向湖中划进,李克猷和林遵、郑天祥亲率水雷队随后。没想到刚入湖半个小时,真是应了老张家的话,一阵逆风就刮起来,而且越来越大,成了一场少见的狂风!平静的湖面一下子波涛汹涌、巨浪翻滚。船老大费尽了力气掌着舵,不断地挥的手势,焦急地压低嗓门指挥着船上的水手和官兵划浆。大伙拼命划了半天,不仅没有前进半步,反而不断在原地打转。两个小时后,又都被吹回到出发的岸边。就在这些船只横七竖八挤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又是一股狂风呼啸而来,湖中涌起大浪,船只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互相碰撞在一起。这时只听见“咕咚”一声,又伴随着一阵小声喊叫,一只载水雷的小船被吹翻了,十来个人成了一堆鸭子在小里扑腾,船上的一只三百来斤重水雷沉到二米深的湖底!这一下子大伙都急得没了主意,七嘴八牙,有的主张把水雷先抬上岸,免得再被吹翻入水;有的主张等风停了再看。李克猷也急得头上直冒汗,但他记着老张家说的话:半夜时分,再大的风总会停个把小时。又向撑船的老大询问,也都说侍会有停的时候。同林、郑两队长紧急商量,都愿等到风停再继续前进。算了算时间,如果在夜里十二时出发,也会在拂晓前到达江边。于是决定将水雷的浮筒全部系上,防止再翻船沉底损失,又向全体官兵动员鼓动,一定要完成这次布雷任务。到了十时左右,湖风真的开始转弱,而且还转了风向,由原来的逆风转成顺风。就像老天有意给大家一个考验,开个玩笑。惊惶失措的人们已都是喜笑颜开,信心大增。高兴有余,李克猷对划船的老乡每人一包太阳牌香烟作为奖励,老大们情绪更加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