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第149章 相持战场(28)一四七师的主力部都在沿长江一带作战,在石门街的守兵不足一个团,而且石门街地势开阔,无险可守。一四七师师长章安平在沿江前线,正在率领部队后援石门街。而在石门街的作战以副师长徐元勋指挥。徐元勋手里能指挥的兵不足一个团,而且还是正在整训的部队。他不能硬拼,只有同敌人斗智。几年来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敌人来得虽快,但一定难以持久。敌人绕过张劲竹团,正是攻击锋芒锐减的征兆。于是,他迅速制定出一个保存实力,拖住敌人,以柔克刚等待援军到达后对来犯之敌进行前后夹击的作战方针。石门街镇东面是一条河,称为西河。鬼子的攻击路由河西而来,徐元勋利用河东岸为主要防守线,背靠大山,前可进,退可守。另以一个营共四个连占据镇西北一处小高地,这是他手中的主力。石门镇一带地势开阔,这个小高地是当地制高点。占据了它,即可控制石门街镇。这四个连即可以迟滞敌人进攻,掩护石门街镇百姓转移。敌人迅速突破榨子桥张劲竹团,是徐元勋始料未及的,敌人来得快,得尽快转移石门街的百姓,不能让这里的老百姓遭受到敌人的杀戳。一四七师在这里已经驻了很久,与老百姓水乳交融。徐元勋的一手好字为当地的贤达士绅们的门阁楼里增添了不少诗趣宝墨,也深知下层乡民的酸甜苦辣。他不能让这里的老百姓吃亏。从昭潭街奔袭而来的敌人于黄昏时分到达石门街镇前沿,以先头部队向镇西北小高地作试探性的攻击。徐元勋明知敌人是作试探,但立即命令高地上的守军集中力量全力反击。这小股敌人哪是四个连主力的对手?经我守军迎头猛一击即向后退走,不再攻击,似在等待后援,或者再度夜袭。徐元勋以全力打击这试探之敌的用意在于告诉敌人,这里有足够的兵力作好了充分准备迎战对手,老套路休想再来。当天夜里,一轮弯月在薄云中时隐时现。徐元勋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中昏暗的月亮和偶尔闪烁的星光。四个连反击敌人后,他又命令小高地只留下两个连,严密警戒,以防止敌人夜袭再度重演,另两个连向后撤至石门街镇,帮助镇中百姓。志摩联队夜袭张劲竹团显示出来夜战功夫亦强,不可不防。待石门镇中的老百姓已经疏散完毕,他基本放心了,又把撤到镇中的二连部队再向东撤过西河坚守。石门街变成一座空城。一切布制停当,单等鬼子再攻。第二天九时,敌人开始大举进攻,猛烈的炮击之后,漫山遍野的鬼子兵向小高地冲锋而来。我在小高地上的二个连按命令稍加抵抗之后迅速撤走,敌人占领了小高后立即赴向石门街镇,可是此时的石门街镇已经空无一人,守兵早已受命撤到河东,加强河东的防线!占领了石门街的敌人这时才开始在镇上寻找木梯、拆下门板、找竹竿木棍等工具准备强攻渡河,并在镇上的楼房设置机枪阵地,以掩护强渡。鬼子的这一切活动都被河东岸的徐元勋看在眼里。此时,他已经成竹在胸,他有足够的把握防止敌人渡河,并最终击溃这支窜犯石门街的敌人。最令他紧张的是昨天夜里,但危险时刻已经过去。如果昨天夜里日寇偷袭包抄小高地,那留下的二个连今天就无法摆脱敌人的纠缠,起码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任何一个连队对他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作战力量。如果昨夜敌派兵偷袭石门街或截断东西两岸联系的话,他手中就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敌人的行动而被各个击破。因此,昨天夜里他把师部所有的非战斗人员全部武装起来,以作战参谋带队进入一线阵地,布制了严密的警戒,并亲自督察,通夜未眠。天空放明之后,这一切都过去了。尽管敌人马上就会发起猛烈的强攻渡河,但是,他知道,张劲竹团的有生力量很快就出现在敌人的侧后。只要他的守河部队顶住日军的首波攻势,张劲竹团一摆脱敌人那支为数不大的对峙的部队到达石门街敌后,就是眼前这支具有强悍攻击能力的日军溃退时候。而且,全军正抽调部队赶过来,准备痛打溃逃的敌人。张劲竹是徐元勋的老部下,他对张团的战斗力了若指掌。当初徐元勋在一四六师任团长、旅长时,张劲竹就是他手下的营长、团长。二人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私交笃厚,这次军长陈万仞指令张团增援石门街并受命徐元勋,也有这一层的含意在其中。张劲竹临时带有一部联络电台(这在当时是很难得的了),他的一切行动都报各徐元勋并在他的指挥之中。中午十二时开始,敌人开始强渡西河。掩护的炮火和轻重机枪火力极为猛烈,几架敌机来回投弹扫射。狡猾的敌人又顺着风势点燃了镇东头的房屋,让滚滚浓烟隐蔽攻击步兵行动。我官兵隐蔽在河沿的暗堡中和山脚的工事里,早已料到敌人行动而沉着应战。尽管敌人在数量和火力上都占据优势,但只要渡河的鬼子一到河边或试图下水,就会受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机枪猛烈扫射和迫击炮火的打击。这样,敌人连续两次强渡都被粉碎。河岸边留下不少鬼子的伤兵和尸体。徐元勋很精明,当鬼子救护队来拖尸体和伤兵时,他下令停止射击,让鬼子清扫战场。让进攻之敌有个喘息的机会,以便慢慢缠住它。战斗到下午四时,鬼子侧后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张劲竹团和一四七师另一部赶到,迅速在敌人的侧后发起攻击。徐元勋等待的时机到来,看见敌人已经慌乱,立即乘势挥师反击。随着一阵阵四处响起的冲锋号声,部队跳出工事从敌人两翼渡河包抄。敌人在两面夹击下乱作一团,慌忙在全镇纵火掩护溃逃。徐元勋渡过河来,初步的胜利并没有使他冷竣的目光和紧锁的双眉舒展开。张劲竹带着卫兵迎上来,刚叫了一声:“徐副师长,”徐元勋立即打断他的话,命令他留下一个营在石门街警戒和协助老乡灭火,要亲率余部的加入对逃敌的追击中。务要狠命追歼,不给敌人以喘息机会,前面还有我军拦截。套住的狼不能让它逃跑,四面有自己的队伍围过来。这股逃敌拟走原路经杨梓桥直奔彭泽马当,谁知刚跑到青山桥,还没来得及摆脱追兵歇息,前头部队就迎头受到一阵猛烈的射击。原来一四六师师长石照益奉军长陈万仞之命,带着一团兵力在这里等候,截断了敌人的归路。眼前这幕戏就像当年曹孟德遇上了华容道,忽地一声炮响,焦头烂额的败兵前面已有五百校刀手一字排开!惶恐之中的日本鬼子遭受到这迎头一顿枪弹之后,丢下尸体立即掉头向湖口方向逃跑,连夜跑到湖口至马当的公路上,见到了鬼子据点才惊魂稍定地歇下来。战场中打死的不算,沿途鬼子又遗尸四十余具。正当日军在我石门街一带激战的时候,另一路从鄱阳湖登陆的另一联队也已开始向一四八师潘左部发起攻击。一四八师师长潘左,也是日军难以对付的角色。他字汝必,四川永川县城人(现属重庆市),出生一个小康人家,幼年则好学,且天资聪明。成年后考入四川速成军事学堂,与刘湘同学。由于潘左少年老成,精明能干,在刘湘的核心组织中深得刘湘的信任,而他对刘湘的知遇也一直忠贞不二。即使是在刘湘去世后的第三战区内,在他的旅部、师部里也从不挂蒋委员长的像而挂刘湘的像。墙上党旗国旗的中央是孙中山的像,孙中山像下面是刘湘的像。在他部队工作的中央系人员见之无不“啧啧”,以为实属少见。当然,这也就注定了潘左的结局是一个悲剧的角色。潘左爱兵如子,以理服人,严明赏罚,勤俭朴素,廉洁奉公,对受伤官兵体贴公道。相持阶段战事稳定后,他还拿出师里的公积余款在鄱阳湖衅买了一些荒地劣土,办了一个“寓农村”,安置伤残官兵开荒种地、养猪放鸭,自食其力安居乐业,结果还颇有一番成效。他说:“这些伤残老弱官兵都是为了保卫国家,参加抗战的,又是我把他们带出来的。而今他们伤残、年老、体弱多病,我不能不管,不能让他们流落异乡。”“寓农”即是寓兵于农的意思,潘左此着很有一翻创新意识。潘左爱吃四川泡菜,在他的司令部和防区内常去的地方,常常可以见到四川的泡菜坛子,转移的时候还得叫人用滑竿抬着走,一长溜,闪悠悠的。潘左虽然对人和善,但军纪非常严格,一旦犯法,即不论亲疏,依法办理。一次师参谋长雷伯函的一个卫士把手枪借给了一个刁民,结果此人把枪拿去打家劫舍。潘左知道后,不顾参谋长的面子,立即将这个卫士枪毙。又有一次,一个有战功的营长在前线走私,被他知道后,立即撤职。部队整编,废旅改团,全师四个团保留三个,一个编余。师部商量拿不出决定,让他自行定夺,因为潘左的弟弟潘载是一个团长。潘左毫不手软,把潘载编余,说他资历不及他人。潘左被称为英勇善战、谋略双全,指挥灵活,有着独特的军事才能,常为人所称道。这次面对一一六师团的汹汹来势,潘左制定出一套自己独特的作战方案。他知道,敌人的扫荡是为捕捉我有生力量,打击和消灭我二十一军主力。敌人远道奔袭,进入我防区作战,虽挟海空及炮火的优势,但决无可能持久。而且鄱阳湖岸边地势平坦,便于敌机械化部队的运动,向东则进入小丘和小河川交错的地带。于是,潘左断然决定放弃湖岸一带所有阵地,而将主力退后三十公里,在都昌的土塘、余家埠、蔡岭一带构筑工事,准备诱敌深入决战。在敌前迎战之小股部队故作惊惶之状、一触即溃,向后退逃。敌人盛气凌人、跟踪追击。我则边退边打,夜间又以夜战部队袭击骚扰,以疲惫敌人。在长江北岸坐镇指挥的一一六师团长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一个圈套,下令攻击队伍再接再厉,一路追杀,一定要会合在石门街的那支部队,对我二十一军形成致命的打击。这了掩护我军主力撤退,我一四六师军械处长、代理工兵营营长王仲莹光荣牺牲。王仲莹字正伦,一九〇八年生于四川营山县一个世代书香之家。祖父为前清孝廉,父亲为县财务委员长,叔父为合江县令,可谓家境殷厚,前程无量。可王仲营却不愿谋事为官,在成都读中学毕业后,邀约了几名志趣相投的同学一道赴南京考入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工兵科。因其成绩优异,毕业后分于二十一军做参谋。抗战军兴,王仲莹热血沸腾,随军转战,多次荣立战功,后升为军械处长。此次战役开始,王仲莹奉命带领工兵加强营到一线随一四八师作战。战斗开始,王仲莹带着一排工兵向正在指挥作战的副师长廖敬安报到。廖敬安正指挥后卫部队边打边撤,他指着前面的一座桥对王仲莹说:“立即安放炸药!等最后那个排撤过桥就立即炸掉它!”后卫排还在对岸同追击冲锋的日军作战,显然日军要夺取这座桥梁,双方战斗十分激烈。河岸这边一座小丘掩护阵地的重机枪正在拼命向日军扫射,在日军前面溅起阵阵土花。桥原是石条砌成的,但已经过破坏,断掉处支护着木头。桥虽不宽,但因雨季刚过,桥下河水奔腾咆哮。鄱阳湖东岸水网纵横,只要把这座桥一炸,日军的后勤运输便受阻隔。王仲莹接受命令,立即带领工兵直扑桥下安放炸药。日军发现工兵炸桥,攻势更加猛烈。一排排掷弹筒和小钢炮炮弹落到我方阵地和桥头,并用机枪向桥下扫射。桥头桥下烟雾弥漫,尘土呛得安放炸药的土兵几乎睁不开眼。炸药安装完毕。廖副师长看见信号,下令后卫排在掩护下后撤过桥。王仲莹看见最后几名士兵已经跑过桥头,下令点火。导火索冒出火星,“吱吱”直叫,燃点迅速向桥下的炸药窜去。王仲莹和几名士兵看见炸药瞬间就要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迅速扑倒在隐蔽处,双手堵住耳朵——可是,除了枪声和炮弹爆炸的声音,什么也没有发生。王仲莹探头一看:导火索熄灭了!剩下的一截索火索就像一条死蛇,躺在靠近炸药的地方。“排除故障!”王仲莹下令。两名工兵翻身跃出隐蔽的土坑滚下桥头。冲锋的日本鬼子已经出现在桥头。这一次,工兵排除故障后,点燃了极短的导火索。就在炸药起爆的那一瞬间,一颗炮弹在王仲莹指挥处爆炸!炮弹的爆炸声和桥下炸药的爆炸声同时混成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桥梁和已经冲上桥面的鬼子一同飞上半空。王仲莹也被炸得血肉横飞,光荣牺牲。一四八师副师长廖静安目睹王仲莹牺牲,极为悲痛,特亲笔记述王仲莹牺牲的时间、地点、职务及经过,寄给营山县城北玉皇观王家。信的落笔处还附了一幅挽联:倭奴未灭身先殒,长留遗恨痛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