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相持战场(37)日军渡过长江,占领石首城和华容城!王赞绪闻报大吃一惊。长江防线功亏一聩!这种局面无论对自己、对战全战局来说,后果非同小可,立即命令全军各部****,并亲自带领总部直属团赶到前线指挥。这是一场惨烈的攻击战,我军各部轮番出击,钻隙作战,敌我双方搅在一起,成了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混战。攻势从五月十四日开始,一直到五月三十一日止,达半月之久。我军占领华容近郊,并数度攻入华容和石首县城,另还攻克部分敌占据点。但由于敌顽强固守,最终没有重大进展,敌我双方成了对峙。在长江南岸的石首县城被敌人占领后,四十四军奉命夺回,敌我双方在这一带反复拼杀了七个昼夜,县城几得几失,发生着十分惨重的搏杀。参加了这场血战的四川仪陇县立山乡士兵刘中明回忆了这场战斗。他说,他家三兄弟,他是老大,抓壮丁他跑了两次,这次是第三次当壮丁。按照当时兵役法“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规定,他应该去保家卫国,这次他没跑,参加新兵队。他还看见壮丁中的黄传贵和周仕贵已经五十六岁了,在乡上刮了胡子充作壮年代替儿子,送到区上也验收合格。他在桃源县训练后,编入一六二师特务连,连长杨渊如,四川军西充县人,是一员虎将,大刀耍得特别好,舞起来虎虎生风!他常带着士兵拼刺刀、打肉搏战。刘中明说:“我们常冲入敌群和鬼子绞在一起,敌人的机枪、大炮、飞机都使不上劲了。我们则大起胆子横冲直撞,有时两、三个围杀一个日本鬼子,逼得他手忙脚乱,哇哇怪叫。肉搏战、白刃战是很残酷的的战斗,面对面地厮杀,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战斗,的确是很畏惧的,可是拼杀一阵后,特别是看见战友杀伤了敌人,我们也鼓起勇气去拼搏。战友的鲜血也更激发我们复仇的决心。所以个个奋起神威,都想多杀几个鬼子。“湖北的石门军事要地,被日军占领后,我们四十四军一六二师四八四团奉命夺回。我们采取夜间摸营偷袭的办法,打进石门,展开肉搏,把日本鬼兵砍得哇哇乱叫狼狈败逃,终于夺回了石门要地。“后来,狡猾的鬼子,在毛里湖埋下了两个团的兵力,放过我们的前锋部队,切断我们的后续部,突然出击,将我一六二师截住。我军面临生死关头,师长孙黼下令:‘与敌决一死战,进则活、退则死!’这次战斗,我军伤亡惨重,尤其日军抓住我们的战友,大肆报复,一个个被单刀单刀的割死。我们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在罐子口收容时,三千多人的部队只剩下一千多人了,师长孙黼哭了,他向全军发誓:‘一定要为死难的兄弟报仇!’以后,我们在湖南的白顶山和湖北的太阳山地区接连打了几个胜仗。打白顶山时还活捉了五个日本鬼子,他们死不投降,十分凶顽,我们只好将其枪毙。”至此,日军在湖南洞庭湖以西的滨湖地区突过了长江南岸,湘北长江天险不复存在。五月初,二十九集团军总部在南县三岔河召集连长以上军官会议,总结此次作战失败的经验教训。没想到这次会议对在华容阻击敌人的副营长张仲贤来说,差点成了他的鬼门关。那天,当他走到会场时,一脸杀气的军法处长带着两个表情同样严肃的手枪兵拦住了他的去路,正在莫名其妙时,手枪兵已经伸手缴了他的左轮手枪,被看管起来。会议在一片肃静的气氛中宣佈开始,先是五花大绑的塔市驿渡口守兵连长被押进会场。军法处长高声宣布该连长疏忽麻痹、玩忽职守,以至被敌人偷袭渡口,造成我军重大失利,经军法会审,处以死刑!连长头上和脚上都乱七八糟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一脸沮丧和麻木的样子,跟着手枪兵一瘸一瘸地出去了。神情紧张的张仲贤被关在会场外一间廂房内,不一会,他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从会场里走出来,还有连长小声的哀求声:“兄弟,帮忙照顾照顾家里的老娘......”随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倒霉的连长伏法先走了。这一枪就像打在他自己的身上,他心里禁不住一阵颤栗!跟着,又叫带张仲贤。张仲贤被手枪兵带进会场,帽徽领章已被摘掉,只是双手自由下垂,没有上绑。因为没有上绑,张仲贤心里暗想:“或许还不至于挨枪子......”因为老当兵的都知道,只要一上绑,就完了。看见张仲贤被带进来,参加会议的军官们都大吃一惊,脸上都露出不解和不平的神色。处决丢失渡口的连长,已经使与会者心里感受了一种沉重的压力,他们对军法处处常常是又恨又怕。现在又见张副营长被带进来,都有些瞠目结舌了。接着军法处长宣布张仲贤罪状,说他抵抗不力,擅离职守,丢弃阵地,为维护军纪,必须严惩!军法处长语言高声激昂,声色俱厉,毋庸置疑。不过,事情还是显示出转机。刚一宣布完,还没等到议处,张仲贤的顶头上司团长袁明阶立即站起来,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摔,激动的大声力保,说张副营长有功无过,要杀头就连我一起好了。袁明阶是爱护张仲贤的,而且他知道此时如果不抓紧时间趁事情还有转机时就顶住,晚了就完了。军法处长是上校,和自己军衔一样,所以他敢放肆说话。团长一说完,跟着三营营长袁宝润也站起来,两人都反复说明张仲贤在我军伤亡惨重时,在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局面下代理营长指挥作战,尽到了军人天职,该奖不能惩。幸好,他们二人都是总司令的心腹爱将,说话有分量。而且军法处长从众人的脸色上也看得出来,与会者都支持他们。经过这一番力争,军法处长宣布张仲贤暂时回原部看管。第二天,押送集团军总部军法处受审。除了张仲贤外,还有几名中高级军官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其中有师长赵璧光、团长万德明和我们熟悉的萧德宣。后来,战区长官部召开湘北会战的总结大会,战区长官陈诚还算公正,他说,这次会战是战略上的失利。因为江防防线太长,兵力配备不足,又没有控制强大的预备队,后防十分空虚,且系滨湖开阔地带,敌人突破一点便能**。兼之日军具地空联合作战的优势,我军处于劣势,失败是非战术性的。下级官兵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英勇作战,阻止了日军的前进,前仆后继,可歌可泣。至于战事失利的责任完全由战区承担,与下面无关。有了战区长官的这一番话,受处分的军官得以撤消处分。张仲贤被无罪释放,只是在桃源县冤枉坐了一百天牢。张仲贤回到部队,被免去副营长职务,暂在军部参谋处候差。后来,有人告诉他,日军在我防区内突过长江,老王得找人诿过啊,幸好陈诚这番话,才保住了你的一条命呢。敌人占据了湖滨地区,以重兵防守华容县城,敌我双方拥兵对峙。到了当年的十月份,宁静了一阵子的前线又趋紧张。敌人以中、小队为单位,组成汽艇分队,在长江南岸沿滨湖地区的湖沼港湾中不断进扰。这些汽艇分队十分猖獗,艇上架设有轻重机枪,自持火力强射程远,行动迅速,经常突袭两军中间地带的我巡逻兵。我巡逻兵没有长程武器,常常被它的重机枪打得死伤累累。而且湖沼地区岔河多,汽艇集中和分散都很容易,我军小股部队拿它没有办法。近来,这些鬼子越活动越频繁,还不断来村中抡粮。只要听见汽艇的引擎响,保管就有枪声和老百姓房屋燃烧的火焰。老百姓苦不堪言,我官兵义愤填膺。所有这些情形表明,敌人似乎又有大的活动。驻守在南县的一五○师师长许国璋得到报告,决心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在他摸准了敌人的行动规律之后,下令伏击。当几只日军汽艇袭扰我防区后,装载着抢掠来的粮食物资、高高兴兴回程的时候,艇上的鬼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扇死亡的大门已经正对着他们敞开。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汽艇加足马力前进。船队溅起的浪头冲击着岸边的芦苇,艇上的鬼子不时向两岸的芦苇丛中开火射击。几个鬼子用三八步枪比试枪法,击落被惊飞起来的水鸟。此刻,除了马达声、枪声和鬼子狞笑声,周围像往日一样平静。突然,鬼子眼前的芦苇变得狰狞起来。密集的枪声在两岸骤然响起,一串串火舌从芦苇丛中喷射出来,像泼水一样的子弹拦腰割断了芦苇射向汽艇。艇上一些鬼子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僻里八那”地栽倒在水中。汽艇上清醒过来,开始还击,马达冒出浓烟,加足马力前进。 汽艇上的还击越来越猛,有的汽艇来回打转向两边扫射,企图压制岸上的火力。可是鬼子很快就明白了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小规模的挠袭,而是有准备的伏击。从两岸飞向汽艇的子弹越来越密,岸上的六○开始开火。随着炮弹出膛的轰鸣,一群群炮弹不断从天而降,爆炸引起的水柱冲天而起。一些穿着灰色军装的中国士兵不顾艇上机枪的扫射冲到岸边向汽艇投掷手榴弹。汽艇终于不能支持,开始逃跑。可是师长许国璋早有研究,安排伏击的战线又特别长,汽艇根本无法突过伏击区。三艘汽艇开始起火,炮弹不断在汽艇上爆炸,汽艇上面的沙袋和被击碎的肢体被掀起来,又落到水中。还是有几艘伤势较轻的汽艇拖着浓烟逃走了。三艇着火的汽艇被打得千疮百孔,失去操作能力撞到岸边,搁浅了。士兵冲到艇上,解决了顽抗的敌人,三艘汽艇上除了几个重伤不能行动的鬼子被俘以外,此役共五十多个敌人被打死。这一次伏击收获非同小可!除了艇上的轻重机枪和各类物资被缴获以外,还有一件更珍贵的战利品:一具血肉模糊的日军军官尸体下面,压着一个军用皮包。官兵打开这个皮包,一张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露出来。这张军用地图被迅速地送到师长许国璋手中,紧接着这张地图又被送到军长、总司令和战区长官部。这张地图上标明,敌人将要发动一场新的攻势,其主攻的箭头矢标直指常德,助攻矢标指向桃源!这是一场新的大战的前奏,这场大战被我称为“常德会战”,也称“常桃会战”。当时,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已经处于劣势。在太平洋中部马绍尔群岛和南太平洋上新几内亚群岛的决战已经遭至惨败,那位日本民族心目中的国家重量级英雄三本五十六已经化作一堆骨灰分开躺在两个盒子中。号称百年长胜不败的联合舰队已经被摧毁而所剩无几。直接保卫日本本土的硫磺岛和冲绳岛已经暴露在美国人强大的舰队面前。西面的菲律宾群岛正面临虎视眈眈的美国军队****。日本人已经感到菲岛也即不保,已在向本土撤退美英战俘。日本人的第一国防圈被撕破了。在云南西部,虽然中日双方还是隔着怒江对峙,但中国方面已经在怒江东岸集中了二十多个装备着美式武器作战师,而且后备部队还源源不断地赶到。新任远征军总司令的卫立煌和参谋长萧毅肃正在怒江阵地视察,强渡怒江****滇西的战役就要拉开序幕。这里使日本军方感到恼火的是,如果日军被逐出缅北,那末,美国的装备就会通过滇缅公路从印度大量地运到中国战场,日军在中国战场赖以生存的武器优势将会丧失。也就是说,只要丧失了武器优势,日本在中国战场彻底失败也就为期不远了。在这种形势下,日本陆军发动了“常德会战”。战略的目的有两个:一,以攻击常德,牵制我远征军发起怒江战役;二,占领战备要地常德。日军中国派遣军以第十一军司令官横山勇为总指挥,集中了五个师团、四个支队共八万兵力和一百三十余架作战飞机,对我第六战区约二十八个师、近二十万人发起攻势。攻势从十一月一日开始,日军分三路西起沙市,东至岳州全线进攻。我一线部队殊死抵抗,受命逐步后撤,迟滞敌人。至十一月下旬,日军已从西北和东北两路逼近常德和桃源。此时,阻击西北一路敌军的任务落到了二十九集团军肩上。集团军总部命令四十四军军长王泽浚率一六一师到常德西北四十公里的漆家河协同友军侧击敌人。同时命令在南县、安乡作战的许国璋一五○师向西南转移,占领常德北面的太浮山,并以太浮山为根据地,与相邻的一六二师相呼应,准备攻击敌后。官兵们都清楚,太浮山是常德近郊的制高点,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只要占据着太浮山和邻近的太阳山,日军即便是占领了常德,也无法立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