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第172章 鲜血换来的胜利(4)日军一逼近老河口,周从林把炮连撤过襄河,在南岸设置好炮兵阵地,测量完备射击诸元,在襄河北岸安插好观察哨,只等开火。当前线步兵守军请求炮兵支援时,周从林从牙齿里迸出一个个“放”字。一阵阵准确而又猛烈地炮击之后,炮连又迅速转移阵地,当鬼子的几十门炮一齐打过来时,周从林的三门炮又从另一个阵上开始发射了。周从林指挥的炮打得漂亮极了,他的炮弹总是在需要的时间和地点开花,难怪日本被打得叫苦不迭。后来,长官部指挥的炮兵第十六团又有一个炮连奉命从一百三十里外赶来,受周从林指挥,参加到作战中。到下午六时,鬼子无力再进攻,被迫撤退了。陈仕俊在城墙上看见鬼子撤退,身上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看来今天已经安全度过,鬼子在夜里一般是不会发起攻势的。只要今晚谨慎提防,到了明天就算完成了三天的守卫任务。想到这里,就要拿起电话,通知各部严密监视敌人,不得有半点松懈。正在这时,“叮叮叮”电话铃倒先响起来了。电话是孙震打来的,听完电话,陈仕俊拿着电话的手差点没放下来。这是集团军总司令在电话中传达战区长官刘峙的命令:一,为了保证我战区的作战部署,一二五师必须再坚守老河口四天(共计七天);二,已电令四十五军代军长王澂熙率军直属部队和一二七师星夜兼程,增援老河口,估计明后日可达。可是增援的事又谈何容易!奉命增援老河口的一二七师这时还远在大洪山里急行军。自从王赞绪二十九集团军调第六战区后,一二七师接替了二十九集团军的防务。此地相距老河口四百多华里,就是一天一百里急行军,也要四天多的时间才能赶到!四十五军军长陈鼎勋(书农)此时正在重庆陆军大学将官班受训,军长一职由一二七师师长王澂熙代理(原师长陈离因为受到亲共的猜忌,被调回四川作了成都市市长),一二七师师长一职即由副师长何翔迥代理。王澂熙除了指挥一二七师外,还指挥着临时编入的李才桂暂一师和另外三个独立挺进纵队,军部驻大洪山腹地的随县境内双河镇。王澂熙对这一增援任务一直持有不同看法,认为从二百公里外增援老河口,是远水救近火。而孙震似乎另有苦衷,此时刘峙正奉命在草店长官部开裁军会议,对着那些面面相觑的杂牌将领大发脾气。孙震解释说:“一二五师和一二七师两个师是姊妹师,容易同心协力。”王澂熙虽对这次远程驰援另有看法,但仍紧急执行任务。他把守卫大洪山的任务交待给了暂一师,立即率部西进,日夜兼程,一天一夜走了二百里山路。第二天到达襄樊东南三十公里的峪山镇,四百里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若安原计划穿过襄樊,便可沿着公路迅速直达老河口。却不料此时又得到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沿襄河从当阳、荆门北上之敌三十九师团攻占宜城后已经到了襄阳,堵住了通向老河口的沿江公路。王代军长决定放弃公路,绕道从襄樊北东方向的双沟渡唐河,从山路直奔老河口。他找来一二五师三七四团的中校副团长周公辅。王代军长、参谋长李传林和周副团长三人围坐在一块草地上,他喘了喘气,向周公辅交待任务,要副团长率领工兵营守卫好唐河上的三座浮桥,让部队渡河。部队过河后,继续守桥,保证畅通,同时戡测好徒涉地点,以备桥毁后可以涉渡。大洪山是四十五军的大后方,如果老河口方面战局恶化,全军还可以向大洪山撤退。一九四三年,周公辅是我们早就熟悉的人。从一九三七年赴太原作战乘火车翻车,到徐州撤退,滕县外围作战,一路都见他的身影。他现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教班结业,结业后调为一二五师中校副团长,在成都等候该团回川接新兵。新兵接受后,又带领新兵赶赴大洪山双河镇。在双河交待新兵后,又奉命带领三七四团第二营随军部赶来老河口作战。此时,任务又变,王代军长又要他把刚带来的第二营交给少校团副徐超凡,自己去带工兵营。一二七师渡过唐河后,立刻分成二个梯队,何翔迥率师部和师直属队、三七八、三七九两个团组成第一梯队,一边前进,一边作战斗准备;军部和军直、三八一团一营为第二梯队跟进。四月一日晨,师长何翔迥到达距老河口镇四、五里的地方,两天两夜一二七师急行军四百余里!此时,老河口方向传来了一阵阵枪炮声,匆匆赶到的何翔迥情况不明,只有谍报队和老百姓报告说,昨夜老河口城墙周围火光通明,但枪声不密;光化县城东塔子山有敌人据守,老河口城外晋公庙岗上无敌人。就在这时,军部又传来命令,要一二七师不等结集完毕立即向老河口发起攻击。何翔迥召来团长张观群、陈攸文商量作战计划。由于没有详细情报,只好临时作判断:军部要我不等集结就发起攻击,说明老河口吃紧;根据老河口的枪声,显然敌人仍在围攻确河口,如我军分两路同时攻占塔子山、晋公庙,出其不意打击敌之侧背,则老河口之围可解。原以为晋公庙岗无敌人,却不料当三八零团团长陈攸文率部向晋公庙搜索前进时,突然一阵枪响,我搜索队前头三名士兵中弹栽倒在地、一死二伤,原来此地已被占领!陈攸文看见前进受阻,立即发起强攻,一鼓作气击退敌前哨阵地一百余人,并火速追到敌晋公庙据点。陈攸文不让敌人喘息,命令迫击炮连向据点轰击,步兵随即向敌据点展开攻势。陈团官兵再接再厉,攻破据点。陈团占令晋公庙,残敌向老河口方向逃窜。在陈团攻击晋公庙时,另一路三七九团在团长张观群的带领下向塔子山之敌发起攻击。二营长岳华杰集中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火力掩护部队前进,敌人则躲藏在工事里猛烈还击。当部队前进到距敌工事三百米时,已是午后五时,天色将晚无法再前进,只得就地构筑工事,准备第二天拂晓再战。在县城那边,当张、陈两团在猛攻塔子山和晋公庙敌人时,也正是攻城日军最艰难的时候,其骑兵第二十五联队长古泽大佐陷入一筹莫展之时。攻入城内的一部日军被消灭,城外我一二七师到达。联队长似乎山穷水尽,正准备烧毁密码作最后的苦战。可我军城内、城外无法没有联络,相互都在盲目作战。而一二七师长途跋涉两天两夜再加战斗,官兵们已经极度疲劳,只得停止攻击。如果情况不是这样,城内、城外先有沟通,或者一二七师再加一把力,恐怕今天就是古泽大佐的末日了。可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二七师增援来得快,可日军的后续部队也来得快。就在当天夜里,敌一一五师团主力到达,正面兵力大增。而且自攻陷襄樊后沿公路而来的一支日军已经占领老河口南面的谷城和仙人渡,这里仅据老河口几公里,瞬间可到,不仅从背后直接威胁一二七师和四十五军军部,还对一二七师形成包围之势。这时,敌人的先头部队已和我军的后卫发生战斗,形势已不容一二七师再战,不得不连夜向北西方向突出敌人包围圈,放弃从外线为老河口解围的计划。敌一一五师团到达,日第十二军军司令官命令第四骑兵旅团直接受其指挥。趾高气扬的师团长杉浦英吉中将对攻城不力的骑兵旅团不屑一顾,命令它后撤整理,由师团主力接替攻城。第二天(四月二日)一早,气势汹汹的一一五师团全力攻城。当猛烈的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陈仕俊从枪炮声传来的方向就已经知道,整个襄河东岸和部分西岸地区都已经丧失,老河口已是孤城一座。孤军孤城,今天将是生死悠关的一天了。还在头一天午后,塔子山方向响起激烈的枪炮声,紧接着又从望远镜镜中看见高坡上的鬼子狼狈乱窜。正在作战的官兵知道是一二七师支援来了,士气大振,都不禁欢呼起来:“一二七师支援来了!”,“一二七师来得真快呀!”。陈仕俊也没有想到一二七师来得有这样快,两天两夜四百里!赶快派人出城联络。可是联络的人还没有回来,枪声又逐渐停了下来。到了晚上,枪声又朝西北方向远去,而且又侦知有日军大批调动,当联络的人空手回来后,他就料到战场的形势更加险恶了。今天,当炮击开始的时候,大批日军步兵利用机场通向城门的防空壕接近到城墙下面。然后日军集中数十门火炮轮番轰击化成门和东门,将城墙轰出几个大缺口。敌攻城开始时,先大量放出烟幕弹,在烟幕的掩护下,大量敌兵涌出,以数十架梯云靠在缺口向上不断攀登。鬼子一放烟幕,陈仕俊就知道鬼子要登城,命令官兵加紧戒备,只要鬼子一冒头或听见有登城的动静就一齐猛打!果然,一霎时,机枪声、步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爬上云梯的日本鬼子就像下饺子,不断坠落城下。但鬼子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一批接着一批向上爬。少顷,有四十多个鬼子登上城墙,明晃晃的刺刀在烟雾中闪烁,戴钢盔、穿黄色军服的人影不断晃动。已经登上城墙的鬼子向我猛烈开火,一边掩护后续鬼子登城,一边向缺口两边城墙和城下扩展。城外日军指挥官看见缺口被打开,立即指挥日军向缺口猛扑。鬼子机枪子弹像刮风一样在缺口上下来回刮,土花飞溅、砖石横飞。缺口附近我官兵伤亡殆尽,一群鬼子已从缺口冲入城中,战线顿时处于危急之中。陈仕俊一看情况不好,立即命令预备队上!三七五团团长黄崇凯亲率预备队赶到,一边包围入城的鬼子,一边从缺口两端城墙向中间压缩。城墙上地方狭窄,又堆满砂包砂袋,双方短兵相接,刺刀、枪托碰击得“哐哐”作响,连砖头、石块都成了双方的武器,经过一阵鲜血喷溅的近身搏杀,终将缺口封锁住。缺口一封锁,在城中困兽犹斗的几十个鬼子成了瓮中之鳖,全部被我打死。四十分钟后,形势又趋稳定。当天,敌军连续攻城四次,战斗一直进行到天黑。每次攻击都是全力进攻,但都全部被眼前的支那军打退。杉浦师团长自以为可一鼓而下的土城墙,依然屹立未动。四月三日,日军如法炮制,战斗激烈时又有数十个鬼子攻上城楼,占据了化成门城楼,并以为工事顽抗。城楼是木质结构,早已被轰垮,木质构件早已支离破碎,但仍乱七八糟堆集在城楼附近,占据城楼的鬼子正依托城楼的砖石木料为工事射击。城楼较城墙高出一台,这伙敌人虽被我预备队赶到堵在城楼,但他们的机枪射击面宽,对我威胁极大。为了迅速消灭这伙敌人,师直属迫击炮营调来硫磺燃烧弹对准城楼轰击。硫磺弹一爆炸,倾刻间城楼燃起熊熊烈火,鬼子所依据的工事能躲避水平方向射来的子弹,却不能防范从天而降的炮弹。瞬间之中,这几十个鬼子被烧得“嗷嗷”直叫,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烧死,无一漏脱。亲自指挥作战的杉浦师团长举着望远镜,眼睁睁地看着城楼上的太阳旗在冲天大火中化为灰烬,变成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到了晚上,敌人终于歇手。我军则抓紧这个时机用砂袋填堵城墙缺口和收拾阵亡官兵尸体。城墙外堆着重重叠叠地敌人尸体,有的没有死,还在伸手伸腿。我三七五团八连的副班长甘长建带着几名兄弟从阴沟里爬出城,从敌尸中摸到许多手枪、步枪、掷弹筒,还有不少稀罕的军官手表。营长命令,武器交公,私人物品自得,两天来都如此,后来其他连的士兵听说了,也都效仿。结果摸到两个受伤苏醒过来的鬼子,鬼子受惊“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双方弄出声响,引起围城敌军的警觉,升起照明弹,用轻重机枪猛烈扫射,我军有三名士兵被打死。陈仕俊知道了这事,下令禁止夜间出城。孤城内人手少,弹药不缺,不能作无谓的牺牲。城内多一个人,或许扭转局势就在这一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