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豫南会战李家钰捐躯(一)李家钰在晋南同八路军频频接触和友好往来的事被潜入军中的军统特务分子密告,引起了蒋介石的警觉与愤怒,于是下令:“着该集团军立过黄河,担任阌乡、灵宝至渑池的河防。”一九四零年四月,李家钰率部过河。夜已经很深了,李家钰还拿着手电筒站在墙上的地图前一边仔细查看。看了一会,又双手抱在胸前来回走动思索:部队正在同敌人进行一场残酷的反扫荡作战,要全军从敌我对峙中撤走,得选择好路线,最好能不露马脚地甩掉敌人,还得要有有力部队在要害位置占领阵地阻击敌人和掩护首脑机关的大队人马通过。否则,稍有不慎,将会发生不堪设想的后果。这是一场大转移,得慎之又慎啊。终于,紧锁眉头的总司令舒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叫通了一七八师:“立即通知双宗海到总司令部来。”师长李宗昉得到电话,又立即通知了一零六四团团长双宗海。双宗海深夜得到通知,不敢怠慢,带了两个传令兵飞马赶来。当头上还冒着热气的团长跨进总司令部的时候,天已经接近黎明了。他一眼就望见煤油灯下坐在椅子上的李总司令,一手还握着一只电筒,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显然,正在等着自己。“快来,”总司令招呼团长走近地图“这里是天井关,”团长知道,天井关是太行地区的一个关隘,现在已经被敌人占领,正是对面日军欲向我发起攻击的一个据点,自己的部队就在这一带同敌人作战。“总部准备随全军从这条小路撤退,”总司令又将指头指着地图上一条不起眼的地方“这个山口距天井关不远,正好可作掩护阵地。总部撤离时,由你占领这个山口担任殿后,掩护全军顺利通过!天明之后,你立即亲自察看地形,构筑阵地,不得稍有疏忽!”双宗海接受命令,又返身马不停蹄带人到山口察看地形。看过一阵,不禁仰天哈哈大笑:“总司令好眼力!”原来这里地势险峻,山口两侧尽是悬崖峭壁,敌人追击部队无法绕行和迂回。山口虽较宽,但只要扼住了山口,便叫日本鬼子望山兴叹,不能越雷池一步。想到这里,一个独出心裁的作战计划应运而生,在他脑子勾划出来。“老子今天要给日本鬼子摆一个机枪火力阵,教他龟儿子尝尝老子转盘机枪的利害!”全团八十一个班,每班一挺苏式转盘轻机枪。打了几年仗,四十七军的装备已经大有改善。这些机枪是卫立煌司令长官补充给李家钰的。这种机枪用转盘送弹,每个转盘实弹五十发,射击起来火力猛,射程远。平时对《三国演义》津津乐道的双宗海命令集中起全团的转盘机枪,在山口构筑起机枪阵地,枪口直指山口下面的必经之道。步兵通通后退作预备队和在山头警戒,打算构成一道机枪火力的狂风暴雨,完全以转盘轻机枪扫荡敌人。没想到双宗海的这个机枪火力阵却在总部参谋里引起一片大哗。参谋们引经据典,说双宗海的作战计划不得要领,守军不占领山口两侧高地,只集中机枪守山口,形同儿戏,就像孔明的空城计。四川的军人们对《三国演义》如数家珍,随时随地都可以不离口。大家都拿它说事。事情闹到李家钰那里,李家钰也不明究里,打电话把双宗海找到,把参谋们的意见说完,又说:“我知道你熟读《三国》,但三国非同眼前的晋南,你能把握得住吗?”双宗海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一口咬定:“总司令请放心,我根据您的命令反复查看过地形,两侧山坡尽是悬崖陡壁,日军根本无法迂回,山口是唯一可通行的道路。山口下面地形开阔,正是我发挥火力的地方。况且我己在山头布置有排哨,日军的任何行动都在我掌握之中,保证万无一失。如完不成任务,愿军法从事。”李家钰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军撤退,日寇必然追击,挑选双宗海来打这晋南的最后一伏,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听见双宗海这么说,总司令也就放心了。果然,随着大军撤走,日军的追兵瞬间就到。李家钰总部人马刚通过山口不久,日军一支马队己经出现在山口下面。双宗海举着望远镜在山坡上看得清楚,敌人马队徘徊一阵,后面步兵的迫击炮弹就开始在我方山坡和山**炸。紧接着骑兵开始向山口冲来,山口前地势开阔,马蹄踏起尘土,飞扬的尘土中刀光闪烁,马队呼啸着前进。等着日军进入火力的有效射程,双宗海一声喊“打!”早就憋足了劲的八十一挺转盘轻机枪一起开火,随着枪身一阵阵剧烈地抖动,子弹就像一团狂风暴雨般横扫过去。八十一挺机枪同时咆哮,枪声如同山响,令人震耳欲聋。官兵都知道这一仗是黄河以北的最后一仗,打完这一仗就过黄河进入二线守备,也不用像往常一样节省子弹。射手们打完一盘子弹跟着又是一盘,副射手忙着递弹盘和换弹盘。敌人骑兵连人带马目标大,在火网下如同靶子。冲在前面的一群日军纷纷落马、鬼哭狼嚎,中弹的东洋大马长嘶短叫、倒地挣扎。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又照样被打得屁流尿滚,四散奔逃。双宗海看在眼里,口中直叫“过瘾,过瘾”。骑兵被打退后,步兵又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发起冲锋。双宗海布置在山坡高地的迫击炮开始还击,双方展开迫击炮战。当鬼子步兵一冲入机枪的火力区,团长指挥下的八十一挺机枪又开始“哒哒哒——”猛的一起吼叫起来,子弹就像泼水一样飞入敌群。鬼子兵受到如此猛烈的打击,一个个被打倒在地,伤亡惨重,反复两次,被打得晕头转向。敌人追兵领教到了双宗海摆下的机枪阵的威力,再也组织不起冲锋。在狂风瀑雨和山呼海啸般的机枪扫射中又摸不清对手的虚实,不得不停止追击。大军安全撤退。当双宗海完成任务率部撤出战场向黄河边上转进时,李家钰己经在黄河的渡船上了。这天,太阳格外耀眼,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风大浪高,黄土色的河水在船头溅起白色的浪花。船过河心一半,算是到了安全境界,大家紧张的心情舒展开来。好多日子都没有这样的安全感了。可潜伏在身上的小动物却乘机开始活动,参谋长魏粤奎顿感混身发痒,于是悠闲地脱下入冬以来就没有下过身的毛衣,在阳光的照耀下抓起虱子来。一个一个吃饱喝足的虱子被抓获,在参谋长两只大指姆指甲的对挤下“卜卜”迸裂。这声音引得在旁边的李家钰也周身发痒,身不由己地也学着魏粤奎脱下衣服抓起来。在他两人的带领下,船上的参谋李卓夫等人也一起动手,大家都脱掉衣服埋头苦干,展开一场场围歼战,引得在吆喝声中的船家老大也一阵好笑。众人一边抓虱子一边说话,魏粤奎说:“双宗海这次指挥作战不错,总司令在这么多团长里选中他担任这次掩护任务,很有眼力,会用人才!”李家钰却未能苟同,沉思了一会,说:“用人也不容易。人,圆的不稳;方的不滚。”这是李家钰多年用人经验的总结和慨括,意思是聪明的人、滑头的人往往点子多毛病多,难于驾驭;太老实的人虽然用起来方便,但又常缺乏办事的创造力。“精辟,形象。”参谋长表示赞同,李卓夫听得入迷。但后来,因同李家钰在战术上发生分歧,魏粤奎辞去参谋长职务,离开战场回到四川剑阁老家。李家钰过黄河后,除指挥自己的四十七军两个师外,还奉命指挥河北民军乔明里部。部队沿河防守,西起接近潼关的河南省灵宝县闵乡、东至渑池,防线长约百余公里,集团军总司令部驻陕县五源村,防卫的重点就在陕县。这时,老长官卫立煌已从二战区调任一战区任战区司令长官。李家钰又在他的手下任事,双方往来已久。李家钰又得知遇,料想日后大有可为,心情十分舒畅。卫立煌又将战区直属炮兵十五重炮团拨归李家钰指挥,以增强战力。重炮团是多少官长都想得到的宝贝,李家钰似乎因祸得福,令不少中央军黄埔系的人羡慕不已,说李矮子受到老头子的特别关照,调到后方来享福!但李家钰不敢这么想。守黄河虽然不会天天同敌人拼杀,但敌人仍对我掌握着各种优势,尤其具有铁驳船只的机动性。如果突然发动南渡,铁驳船可以瞬间集中大量兵力,却难以料定渡河地点,为我防守的一大难点。河防一旦失守,则难脱防守不力之责,且委员长早已怀疑自己与共产党关系特殊,稍稍加上一个罪名,便会人头落地!于是,李家钰不敢懈怠,亲率各师、旅、团长及参谋人等沿河实地考察,研究和制定防御计划,又加修工事,训练部队。还在整顿部队的纪律、搞好同地方老百姓的关系方面花了大力气。同时,还不断派出小股作战部队深入到黄河北岸,一则潜入敌占区内袭扰敌人,二则通过实战继续训练部队,以备日后的作战。李家钰驻守河防一直到一九四四年四月,这期间虽无大的战事,但内部的纷争却不断,让人大伤脑筋,穷于应付。先是从军委会派来一批谍报参谋,安插在从集团军总司令部到各师的司令部。这些人名为参谋,实则很有来头、权力很大。在总部的那位,不仅不作任何参谋工作,还可以随意出入总司令部的各部门,无人可以过问。他还携带着军委会的密码本,随时可以在集团军总部的电台里收发密码电报。大家称其为“特殊参谋”。“特殊参谋”鼻子长到了天上,一付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个人拿着薪饷不算,还经常找李家钰“借”钱化。李家钰虽然还不清楚这些人搞的全部勾当,但也知道惹不起,只有躲的份。于是,对他们要钱给钱,要吃给吃,还对左右说:“因为是上面派来的,只有应付,忍耐!”不过,私下里还是在寻找机会准备给这些人一点利害看,不教这些人太过分、太小瞧了自己。过了不久,军委会又送来一位苏联顾问。顾问是中校,名叫皮斯古诺夫。和苏联顾问相处也是不术容易对付的事,既要让顾问看到接受的苏式武器正在发挥作用,又要处处戒备,不得过于密切。因为当时苏联联己经承认了伪满政府,而且还同日本保持着形式上的友好关系。当时的军委会作出规定,只准对苏联顾问热情接待,不能让他们过问军事。配给顾问的俄语翻译也必须三个月换一次,以防止他们相互建立起私人感情,泄露了中国的军事机密。按规定要给顾问以集团军副总司令的的待遇。李家钰在总司令办公室里为顾问设了一张办公席位,在总部为顾问和翻译安排了一间住处,选择了最好的民房粉刷得干干净净,用白纸糊好窗户。还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夜间和阴天用几支蜡烛照明,冬天不分白天黑夜生上一盆炭火。生了炭火又怕顾问不小心受一氧化碳中毒,于是分派专人日夜守候,不致熄火,更不得发生意外。为了让顾问生活得好,李家钰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由一名副官、一名厨师和勤务兵组成,专门负责顾问的生活。顾问的生活比总部的生活好得多,李家钰和总部人员每天都吃同样的大白菜、大罗卜烧肉。这样的伙食吃得一些高级军官、包括魏粤奎在内都叫苦不迭。而苏联顾问则另有小灶,每天吃西餐,吃的是牛奶面包、油炸童子鸡、牛排、鲜鱼汤、花生米等。李家钰还常亲临住处对顾问问寒问暖,还对警卫部队讲:“出了问题连我都脱不倒手,千万注意!他长胖可以,瘦了就是问题!”这样,中国的中将总司令、参谋长同苏联的中校顾问在生活上形成了如此极大的反差,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的要害所在,心里都难于接受。在这期间,因为黄河两岸没有大的战斗,顾问也没有多少事可顾可问。总司令部则按月向顾问报材料,这些材料包括战报、人员、马匹、武器装备等。后来,李家钰想出一个办法,既要顾问能打发日子,以要每天的牛奶面包有所回报。于是,李家钰同皮期古诺夫商量,总部想办一个参谋训练班,请他担任教官,传授苏军参谋业务和经验。皮期古诺夫是一位欲有作为的军官,也正为这无所事事的日子倍感寂寞,听了李家钰的话,高兴得两个指头“叭”的一声甩了一个响,满口答应:“啊,将军,您为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工作。什八舍巴吉别(谢谢您)。”皮期古诺夫认真备了课,每周讲课几小时。不过翻译是个文人,他不仅担任翻译的工作,还要担任着对顾问的监视的任务。他在训练班上翻译一些军事术语时常是文不对题,弄得大家不知所云。皮期古诺夫从大家的眼神中察觉到这种情况,便又是声势,又是手势,还在黑板上划图表示,以帮助大家理解。皮斯古诺夫在李家钰总部呆了一年多,大家受益匪浅。除了苏联顾问外,第一战区长官部还常有一些顾问团来集团军总部。这些顾问团有的是考察军事、视察防务,有的却是另有来头,专门暗中调察李家钰和八路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