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第181章 豫南会战李家钰捐躯(七)委员长在电话里说:“其相兄,新安以东部队还多,情况很难明了。铭三去后,希望你可将总司令部移到新安铁路以南地区,就近指挥照料战区各部,并利用电报线随时和我通话。其相兄重托了!”铭三是蒋鼎文的字,委员长找不到他了。这时,李家钰才知道蒋长官已撤走了,而且委员长给自己肩上增加了更多的担子。李家钰迅速赶回古村总部,这时,蒋鼎文派专人来新安县送来密码命令,命令李家钰总部以一部兵力暂留河防,抽调主力堵住自渑池来袭之敌,掩护长官部和随行部队转移。面对最高统帅和次高统帅的两道含含糊糊的两道命令,李家钰迅速作出判断:敌人已经从西面邻区渡过河来,正在抄我黄河防线的后路和向新安奔袭,再守河防阵地已没有意义。时间已近黎明,李家钰当机立断,命令一七八师掩护总部越过陇海铁路向新安以南转移,一面抽调一○四师迅速占领西面的云梦山阻击敌人。此时,李家钰虽名为集团军总司令,但自陕西军西调之后,他能直接指挥的也就是四十七军。而四十七军还有两个团回川接兵去了,战场上总共还有四个团。两个团向西,两个团向南,兵力已经十分单薄。部队火速出发,李家钰召集军、师、团长等在总部紧急开会,下达作战命令。此时,李家钰身负重任,为大局计,他在会上说:“我们南渡以来,吃了河南老百姓四年的饭,现在不能见了日本人就跑。否则,怎么对得起河南的老百姓!日本人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来了,我们就同他们打。别的部队怕跑在后面挨打,我不怕,我愿殿后。”自己率本部为别的部队殿后,李家钰好一副杀身成仁的壮举!从白狼渡河而来的日军又迅速分成南北两路,南路沿陇海铁路东进,北路从渑池沿山间公路而来。云梦山则是北路敌人从渑池东进的必经之路,该山以东,除了有李家钰的河防部队外,还有孙蔚如的部队要向南撤过陇海铁路。如果不在此地堵住日军,那末,日军突过山口,我尚未南撤的部队就可能被围困在铁路和黄河间的三角地带。云梦山坡势不算陡峭,向东有一段斜坡地带,当一○四师于清晨赶到云梦山前的斜坡地带时,一千余日军已抢先占据了山顶。李家钰清楚,现在面临的将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日军据有武器和火力的优势,而且乘胜而来,占据山顶居高临下。相比之下,我则处于劣势,而且是仰攻。但形势已不容有更多的选择,在距山顶约一公里处,李家钰找来三一○团团长吴长林。吴长林的绰号叫“吴茬胡”,总司令叫着他的绰号:“吴茬胡,平时你常说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我亲自督战,就要看你的本事。这是我这南渡以来的第一场硬仗!你必须给我拿下云梦山,堵住日军。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撤下来,否则军法从事,拿头来见!”战斗随即打响。吴长林指挥一营展开攻势,二营尾随于右后包抄仰攻。日军在山顶构筑了炮兵阵地,可以全方位轰击,其机步枪火力布置得严严密密,控制着整个战场。斜坡十分开阔,我进攻部队暴露无遗。战场一片惨烈的景象,我军成散兵冲锋,敌人的炮弹不断在冲锋的队列中爆炸,腾起阵阵烟雾。敌人的机枪构成密集的火网,就像刮风一样地来回扫射。敌我双方的枪弹呼啸声响成一片,炮弹不断轰鸣,机枪“哒哒哒”直叫。战线后面的督战人员可以清楚地看见我冲锋士兵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在栽倒!斜坡上躺满了我阵亡官兵的尸体。我冲锋士兵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又都知道总司令就在后面亲自督战,更是舍生忘死、勇猛直前!当一营冲上敌人的一线阵地时,全营还剩一百余人。双方在阵地前展开肉搏,枪炮都失去了作用,刺刀碰击得“锊锊”作响。这时,敌二线阵地发起****,居高临下挺起刺刀向前沿扑了过来。我一营剩余士兵寡不敌众,不得已退下阵地。中午稍事休息,吴长林在指挥所拿着电话大声喊叫,抓紧时机调整部署、鼓舞士气。冲锋又开始,我吴团士兵只是啃了两个干锅魁又扑向火线。从后面远远望去,日军的炮弹正在我官兵丛中不断开花爆炸,血肉横飞,触目惊心,满山扁野的士兵向上冲去。枪炮声响成一片,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有的甚至滚下山坡。最后,士兵逼近日军阵地,展开白刃战,双方呐喊着交手,互有死伤,形成拉锯之势。这时,几架敌机呼啸而来,不断对准我增援部队俯冲扫射和投弹。敌人占据着空中优势,空中的扫射对我冲锋的部队有着极大的杀伤力。敌人飞机在空中翻滚,我对空火力交交叉射击。一架敌机中弹起火,拖着浓烟向黄河北岸随落页去。不一会,敌人后续部队赶到,迅速投入双方势力敌的战斗中。山顶上又增加了敌人四门野炮,轰击火力猛增,我伤亡加重,渐渐失去主动权,转为守势。天色开始暗下来,暮色升起。日军的后续部队越来越多,纷纷投入到战斗中,向我包抄过来。 鉴于形势对我越来越不利,况且已经阻止日军一天,我后撤部队得到了这段珍贵的时间,李家钰下令撤退。吴团撤下来后,军长李宗昉命令军需携带现款去安抚受伤官兵。士兵重伤的每人发一千元,轻伤五百元。李宗昉特地命令参谋长张灿华现场监发,并且登记造册,如发现有人克扣恤金,定责不饶。抚恤金发过一半,一个军需官去向军长报告:“钱快发光了!”李宗昉一听大怒:“军部里那么多钱,怎么发得完!又不是叫你掏腰包,你心痛了吗!去,按规定金额发!”一天的激战,吴长林团牺牲了连长李尚濂等近四百人,轻重伤近五百人。暮色苍茫中,受伤官兵一个个身上缠着浸透血迹的绷带和布条,有的躺在担架上,有的柱着拐杖,相互掺扶着,在夕阳的余光中走下战场。真是一幅壮烈而又令人凄惨的景象。有一位连长腿部重伤,拄着根树枝,在弟兄们的掺扶下走下来,看见军长,眼泪哗地流下来:“军长,我不要钱!我要打日本人,我不离开你,不离开用兄弟们鲜血换来的阵地。不要看我腿打断了,我还可以打仗,死,我都要死在战场上!”李宗昉,这位见惯了死亡和流血的钢铁汉子,也完全被现在的场面感染,眼里充满泪水,拍着这位连长的肩头:“好兄弟,不要紧,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后方设有卫生所和野战医院,下去好好养伤!”第二天,部队撤到雁翎关,李家钰站在公路旁收容部队。一○四师、一七八师相继到达,大家看见总司令,都围了上来。天上下着小雨,官兵自由地在雨中站在他的身旁。李家钰环顾周围这些生死兄弟,开始讲话:“兄弟们,我们在云梦山打了一场硬仗,虽然死伤近千人,但我们也打死了几百名敌人,这说明日本侵略军并不可怕。如果我们不打这一仗,恐怕全战区好多部队都要当上日本人的俘虏了。弟兄们说说看,吴长林团的牺牲,有没有代价?”“有!”官兵慷慨激烈、齐声回答“三一○团打得好!”虽然没有完全把敌挡住,但挡了一天,虽败犹荣。李家钰虽然过了铁路,但战场形势更加恶化。西面,沿铁路东进之敌已经过了铁路上的英豪车站,距新安不足三十公里。而东面的刘戡兵团正在沿铁路阻击敌人,边打边退,枪炮声不断撞入耳膜,越来越近,沿铁路东西对接之敌相距又缩小了一半,不过七十华里了。蒋鼎文一纸电报在这个时候送到李家钰手上:“吾兄明日行动如何?希见告!”李家钰莫明其妙,危难之际,长官竟不指示部下的行动,反而来这样电询问!此时,孙蔚如的部队正在向南经新安越过铁路,部队漫无组织,有的稀稀拉拉,有的夺路而走。天空中日本飞机三五成群来回轰炸扫射。而从东迂回的一部日军已经尾随在孙部的后面行动,伺机向其发起攻击。李家钰考虑,东面尚有刘戡在抵抗,而西面已如软肋,更为危急。自己的本部虽然已经过了铁路,但也必须立即派兵阻击敌人。一○四师在云梦山已伤亡惨重,一七八师两个团尚完整。于是,他命令一七八师五三二团占据新安以西十余公里的铁门车站附近山地,构筑阵地,掩护孙蔚如部尽速穿越铁路。五三二团团长彭仕复,蒲江县人,是一位骁勇善战的战将,此时刚由贵阳步兵学校结业返部。他接受命令后立即命令第三营营长梁俊范率全营轻装出发,火速开赴铁门以南占领阵地。当梁俊范率部路经集团军总时,早有传令官在村口守候,李家钰要亲自交待任务。梁营长飞马进村,跑步报到,总司令正坐在地上看地图,抬起头来对他说:“你要先率全营抢在日军前头,预先占领新安铁门以南的金斗岩,侧击沿铁路东进之敌。你要想尽办法来阻止日军通过。明白了吗?”营长点头:“报告总司令,明白了!”李家钰挥了挥手:“那赶快走,作战意图和具体任务要向弟兄们讲清楚!”梁俊范三营跑步前进,团长彭仕复率一、二营和直属队跟进。铁路附近地一片开阔地,无隐蔽之地,前进中的彭仕复团暴露无遗。日军已从空中发现这支西进的部队,飞机反复轰炸扫射。我军无防空火力,任务又急,士兵们在轰炸中散开前进。一批飞机飞临,下面便是烟雾腾飞、人仰马翻。一颗炸弹落在炮兵连连长余继禄附近,飞起来的泥土溅了连长一身,驮迫击炮和弹药的驮马惊得四散奔逃。爆炸过后,余继禄翻身起来查看,一只骡子肚子上被弹片划开一个口子,肠子流出来,这只骡子拖着地上的肠子还在烟雾中在飞奔。当天黄昏,部队到达预定地点。彭仕复以三营占领金斗岩阵地,以二营为右翼,自己率一营为预备队驻金斗岩以南。金斗岩是一片坚硬的岩石山地,山上光秃秃的。士兵们连夜构筑工事,可是任凭铁锹在地上砸得“当当”作响、火星直溅,就是挖不下去。没办法,彭仕复只好命令士兵选择地形当工事。第二天,即十三日,拂晓刚刚来临,日军的攻击前锋已经接近我前沿阵地。一时间,大小口径的平射炮、野炮的炮弹就如雨点般地知我阵地和纵深落下,三八式轻重机枪构成严密的火网掩护步兵直向我阵地扑来。当鬼子冲上半山腰,一阵密集的手榴弹飞入敌群。趁鬼子炮火延伸时从隐蔽地点跑出来的士兵们在营连长的指挥下不断以手榴弹回敬敌人,轻重机枪以交叉火力向敌人扫射。冲锋的鬼子不断被打翻,死伤严重,不得不狼狈后退,阵地前摆下不少尸体,锐气化为乌有。十时过后,鬼子第二波攻击又起,七八门山炮向我阵地猛轰,三架敌机飞临上空,不停地俯冲轰炸和低空扫射。金斗岩山头爆炸声震耳欲聋,弹片四散,烟雾弥漫,我官兵在没有掩体的山头上伤亡不断增加,三营许副营长阵亡。当敌人冲锋时,只好利用残缺岩墙和天然岩坑向鬼子射击,局面越来越困难。支持到中午时分,鬼子攻上主峰西面山头。此时,占领西山头的敌人分兵两路,一路继续攻击金斗岩主阵地,一路向南迂回我彭仕复团指挥部,将指挥部同山头主阵地间的联系截断。彭仕复见鬼子这一招来得狠毒,立即亲自提枪指挥预备队投入战斗。敌人已经发现了团的指挥部,其后援源源不断,将重点攻击点转到山后,其攻势越来越猛。打了两个小时,一营伤亡惨重,渐渐不支。彭仕复担心一营被击溃后,鬼子会对二三营形成包围,遂命令二三营相互分段掩护后撤到老君洞,与一营靠拢,组成一、二线阵地作正面抵抗,再逐步按师部命令退向南十二里外的上河沟。当金斗岩激战开始的时候,李家钰还在新安。直到新安的电话已经不通了,李家钰下令总部向南撤走,经赵峪,再向上河沟村撤退。上河沟村位于赵峪以西,相距只有几里。在村内有部分辎重、行李和非战斗人员,李家钰准备经过那里时,把这些人和物带走。在赵峪,李家钰见到了孙蔚如。现在,他已经撤过铁路,他的部队也正利用彭仕复在金斗岩挡住日军的这段宝贵时间撤过铁路集中在这一带来。集团军总部刚从赵峪出发,就接到彭仕复的报告,说他已率部向上河沟转移。李家钰刚接到报告,就远远地听见上河沟响起密集的枪炮声。而且稍后就听旁边有二个士兵在说:“听说彭团长已在上河沟阵亡了!”大家觉得奇怪,彭团长的报告刚到,而且枪声才响起不久,怎么就说他阵亡了?恐怕是讹传罢?彭仕复团长的确在上河沟阵亡了!当三营长梁俊范率领残部逐次退后到老君洞附近,还没有同一营靠拢时,就远远望见一营已经被击溃,团部也正随同向南后退。当先头的溃兵到达上河村南头,又听到上河沟内响起猛烈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