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第186章 杨森二十军转战湘桂黔(三)当时,陈德邵极想为烈士刻石立碑,后因戎马倥偬,未能如愿,引为终生憾事。常德会战之后,杨森亲来水口桥二十军军部召集团以上军官会议。会上,在杨森的主持下,首先全体起立,为牺牲的烈士默哀。三九九团战术灵活、英勇作战,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受到集团军表扬,号召全军学习。师长周翰熙指挥失据,受到杨森当面斥责。一九四四年五月下旬,日军占领河南洛阳,豫中战役接近尾声,平汉路已为日军全线贯通。如果日军从本土乘船出发,到达朝鲜半岛的釜山,只要搭上火车,即可迅速到达沈阳,经山海关抵北平,然后直到汉口。这样,日军完成了“一号作战”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接着,日军发起了“一号作战”的第二阶段作战,作战目标是占领长沙和衡阳,以打通粤汉线,让铁路贯通中国大陆南北。此次作战,我方又称“长衡会战”,也称第四次长沙会战。战场围绕着长沙、衡阳地区展开。这里,杨森首当其冲。防守在湖南新墙河防线的二十军是湘北前沿,是此次日军主力突击的主攻方向。日军把打击二十军作为首要的任务。据日《大本营作战》中载:捕捉重庆第二十军飞行第四十四战队于五月二十八、二十九两日数次轰炸磊石山、新墙河南岸地区敌军阵地,揭开了第十一军主力的攻势序幕。根据二十九日的情况,军判断将可能在平江西方向地区捕捉敌第二十军。遂于三十日二十三时下达了攻击命令:一,t敌第二十军主力虽据守关王桥(新墙东南二十公里)一带抵抗,但有可能向平江退却,第五航空队应急袭关王桥及平江地区周围,协助地面作战。二,t军决定于关王桥附近到平江平地捕捉歼敌第二十军及二十七集团军司令部,并在汩水南岸一线准备以后的攻击。攻击新墙河防线的为敌一一六师团和六十八师团。根据这项命令,二十军被列为重点打击目标,受到陆空突袭,总部两次陷于险境。当时,二十军军部驻洪源洞,一三四师担任草鞋岭、大云山防务,一三三师斗南尖、关王桥。在新墙河防线的,还有新编入二十七集团军的第四军新二十师李子亮部,其防地是新墙镇以西到洞庭湖岸边。该师是中央嫡系部队,正副师长及参谋长都是黄马褂(黄埔生)。李子亮等人还为编入杂牌军受杨森指挥老大不高兴。不过,杨森倒是因老头子看得起而暗自得意,虽然新二十师在他的麾下呆的时间并不长,在会战结束后就另调了。自新二十师编入杨森集团军后,杨森为了更好地拢络和拉拢李子亮也动了不少脑筋。他特将战功卓著的一三四师打散,改编成两个团,以四〇一团为军直属队,另将四〇〇团改为五十八团并入了新二十师。新墙河的战斗一开始,就十分激烈。根据预定计划,一三三师的三九七团彭泽生部在斗南尖同敌作战,三九九团陈德邵部在关王桥作战。一三三师作为军总预备队,师部在洪源洞红花尖。这些地方都是几次长沙会战的老战场,敌我双方都非常熟悉。第三次长沙会战时营长王超奎阵亡时,抢回营长遗体的副营长杨羲臣,现在已调任师部搜索连长。搜索连直属师,因此此连长是正营职。战斗开始的第二天,杨羲臣正在红花尖师部担任警戒,拂晓中远远望见连特务长蒋秀廷带着两个炊事兵挑着担子,送早餐来了。因为开始打仗了,又挨着师部,每天有一顿肉,早餐是干饭。士兵们都眼巴巴地望着,等着解馋,胀饱肚子好打仗。伙食担子到了,士兵们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蒋秀廷却告诉连长一个奇怪的事:“连长,刚才我从山坡下头上来的时候,看见有几间房子里有烟。这些房子位置很隐蔽,都被树子挡着。连长,恐怕有些问题哟。”战事开始前,早就动员疏散,这里已经没有老百姓了。没有老百姓,哪来的炊烟?“九班长,带两名弟兄,下去看看。”杨羲臣怀疑有鬼子渗透。蒋秀廷自告奋勇:“我去,让弟兄们先吃饭。”眼见着特务长下去了,慢慢地,树枝挡住了背影。突然“叭”的一声枪声,杨羲臣心里一紧。再一看,特务长已经跌跌撞撞从树林里跑出来,“接应!”杨羲廷再次命令九班长。蒋秀廷被扶上来了,身上淌满了血,肩头上挨了一枪,幸好没伤着骨头。情况已经很明显,敌人在头天晚上就潜入红花尖前沿,准备一举摧毁我师部。一三三师是军总预备队,敌人的目标还在后头的军部。杨羲臣立即摇通师部电话:“师长,我连警戒阵地前沿发现敌人潜伏!”可是这位师长周翰熙又是一贯作风,不紧不慢地说:“不可能吧,三九七和三九九还在前面作战呢,决不可能有敌人穿插到后面来了。”周翰熙话音未落,枪声已经骤然响起,鬼子的潜伏部队见暴露目标,攻击提前开始了。后面就是师指挥部,杨羲臣指挥全连拼死抵抗,战斗到下午二时,一排长熊江成、二排长杨日轩先后负伤。战斗到入夜,由关王桥阵地撤下来的营长唐鑫泉奉命增援,并将特务连替换下来直接保卫师部。可是,有一支敌军已经迂回到师指挥部的后方,截断了师和军的联系,一三三师全师被敌包围。一三三师被围困在梅仙、望恩桥山区,转悠了几天,来回寻找突破口。师长几次命令特务连向南突围,打开包围圈后掩护师部转移。杨羲臣率部向南突了几次,都被猛烈的火力打回,看来敌人的第一线兵力已经挺进到了南面。杨羲臣又派兵向北侦察,发现北面由新墙至平江的公路已被敌修复。这条公路早已被破坏,几年都未通车,既然被敌修复,则此地已被敌视为后方,防守一定薄弱。而且敌人也不防备我军会向北冒险突围,舍此一着,必无它途。搜索连长把情报告师长。周翰熙和副师长苏直芳打开地图,副师长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周翰熙看了一下,下令:“师部从南江桥突围。前卫由三九七团二营庞贵能开路,其余两团占领梅仙以北高地掩;后卫由杨羲臣负责掩护师野战医院伤病员及后勤,师部居中。各掩护部队待师后卫通过后突围。”借着夜色掩护,庞贵能率部到达公路。正好公路上灯光闪烁、马达轰鸣,一个日军车队开来。二营已经躲避不及,双方立即交火激战,几名敢死队员冲近汽车,一阵手榴弹爆炸后,四辆汽车燃起大火。庞贵能以猛烈的火力压制住敌人火力,师部乘势通过公路。杨羲臣掩护着后勤医院到达公路边时,从东西两面赶来的日军增援部队已在公路上摆开阵势、燃起火堆。通路被截断了,后卫部队被隔在公路南面。杨羲臣赶快后缩,和敌人脱离接触,在一片树林里隐蔽到第二天夜晚,乘敌人的增援部队撤走后,掩护着医院、后勤和伤病员冲过公路,突出了包围。杨羲臣带着这批非战斗人绕着圈子躲避敌人的大部队,几天之后,终于在长寿街找到师部。找到了师部,可是又失去了军部。此时才知道长沙已经沦陷,军部已经南下到了长沙外围茶陵,指挥着军直属队和新二十师在萍乡、上栗、醴陵、茶陵一带为支援衡阳作战。当二十军军部率队突出日军包围南下时,又再次遇险,意外地遭受到一次重大伤亡。当日军突破新墙河防线,杨森乘一三三师阻击敌人之机,二十军军部率队向南转移。走出不过几十公里,到达一个叫岑川的地方时,突然前面一阵猛烈的枪声在前面响起,先头部队已和一支从平江赶过来的日军遭遇。敌军是有备而来,专门阻截二十军军部,我军则是生死突围,双方都拼命死战。正在这时,天空中一阵雷鸣般的马达轰鸣,十多架敌机呼啸而来,对准我军猛烈地轰炸扫射。炸弹连续不断地爆炸,敌机上下翻飞,俯冲扫射,我军阵地被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的死亡之中。直到机炮营赶来,冒着猛烈的扫射用重机枪对空射击,同时又以迫击炮弹装上枪榴弹的引信对空中发射,才使敌机收敛一些。用迫击炮打飞机,这是我迫击炮兵有苏联顾问指导下摸索出来的经验。只要将迫击炮弹引信换成枪榴弹引信,可以将迫击炮弹发射到二千六百米的高空爆炸。空袭过后,军直和随行部队都受到惨重的伤亡。此时,军部紧急处置,令随军眷属等随军部留守处后撤,其余所部撤退到平江的梅仙、谭家坊,构筑工事准备再战。在这场战斗中,一位受人尊重的军医官牺牲。军医院院长、上校军医邓梧生战斗紧张时得到命令,火迅到谭家坊一带设立收容站急救伤病员。知道前线伤亡惨重,邓院长带上两名传令兵就走,吩咐有关人员迅速跟上来,他先去完成打前站的工作。殊知他走后不久,军后勤打来电话,说谭家坊已失守,在该地设立急救站的任务停止执行。可是邓院长已走出无法追赶了。命令停止执行了,可毫不知情的邓梧生院长还在继续往前赶,完全不知道披着黑披肩的死神正在前面张牙舞爪等待着他。当他们一行三人走到一处叫王恩桥的地方时,被日军一支穿插部队发现,几挺机枪同时瞄准了这三个赶路的人。突然枪声响了,敌人机枪从山坡上向邓梧生等三人射击。邓梧生高度近视,听见枪响,看不清对方在哪里,还以为是自己人。忙喊:“不要误会,是自己人!”话音还未落下,第二次射击又起,一传令兵喊:“是日本人!”邓院长情急之中忙举起手中的“红十字”野战医院标志旗来回舞动。但毫无人性的鬼子不予理会,继续射击。邓梧生被击中倒下,眼镜跌落不知去向。受了伤的邓梧生俯身倒在地下,双手不停在地下摸索寻找眼镜,还一边破口大骂日军肆意践踏国际公法,残杀毫无武器装备的医务人员。日军兽兵再次瞄准射击,邓梧生身中数弹,当即气绝。这位曾经多次抢救过日军伤兵的中国医生,牺牲在日军的枪弹下。同时牺牲的还有一位传令兵,另一位传令兵易万千头部受伤,满面是血,装死躺下躲过一死。鬼子搜索一阵,走了。易万千爬起来,把院长的遗体拖到一个低处掩藏起来,四周作上记号。后来,在老百姓的帮助下,易万千回到二十军第三野战医院报告了情况。不久,易万千带人返回岑川,找到了邓梧生遗体的埋藏地。遗体已基本腐烂,来人小心易易将尸骨收殓带回交邓梧生夫人斐医生。斐医生和邓梧生是同一野战医院的医生,她忍住悲痛将邓梧生遗骨消毒,然后放置在一个特制的手提箱内,贴身携带,随在二十军留守处转战。邓梧生是四川成都人,生于一九一二年,十岁随父母回乡,在富顺读完小学到高中的课程。一九三〇年进入四川医学专门学校。六年后毕业时,恰逢杨森整顿卫生队伍,招考军医为出川作战作准备。邓梧生投笔从戎,在成都应考获准,随军出征。邓梧生医术精湛,工作认真负责又廉洁奉公,出征不久即擢升为一三四师军医处长,后又继任二十军第三野战医院上校院长。此次会战前,盟军顾问团莅临二十军战地视察,邓梧生又兼任翻译。其以熟练的英语能力受到盟军顾问团的赞扬。邓梧生牺牲后,国民政府向其家属发放抚恤金。其父邓劭重先生忧虑国难深重,又沉浸于极度的悲愤之中,一直未予领取。盖有南京国民政府“联合勤务总部”大印的领取抚恤金的文书(含其父邓邵重亲笔签名及印鉴)一直保存在遗孤邓仇夷(佑华)手中。一九四八年秋,斐女士携子将数年来随身携带的邓梧生忠骨护送回老家富顺县城关,与其母同葬天富顺城东石塘坎何家大院右侧。安葬时,富顺县教育界、医务界及亲朋好友举办盛大安葬仪式,送葬人数达一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