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杞森二十军转战湘桂黔(五)八月八日,日军攻陷衡阳。紧接着,日军发动湘桂战役,开始了“一号作战”的第三阶段作战。八月底,日军第十一军以四个师团的兵力沿湘桂铁路从东北方向向广西进逼;广东方面敌第二十三军以近两个师团的兵力沿珠江支流西江从东南方向向广西进攻,以配合其主攻方面。两支日军,以钳形之势直指省会柳州。九月八日,沿湘桂铁路主攻的日军到达湘桂交界的黄沙河。广西省和广东省大部都属第四战区,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第四战区自日军攻占香港、广州后,就一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役,因而兵力较少,装备不足,部队的训练差,新兵多。一经和日军接触,几乎是节节败退,令战场形势陡然大变。从广东沿西江入桂的日军得利于交通之便,攻势更为迅猛。于十月二十七日在柳州外围与我发生激战,十一月九日,柳州北面六十公里的重镇柳城失守,柳州危急。十一月十一日,沿湘桂线入桂的日军攻陷桂林。十一月二十一日,日军攻入贵州。十二月二日,一股日军竟攻到贵阳附近的独山县。尽管我军在战场上也不乏舍生忘死的士兵,但日军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转战三省,前进千余公里,令重庆朝野震动,贵阳惊恐万分,人民离乡背境逃亡,百万生灵涂炭。日军完成了一号作战的三阶段战略目标,对我国来说,桂黔之战真可以说是整个抗日战争中最窝囊的一次作战。抗日战争到了第七个年头, 无论是世界战场和中国战场的形势已经有了有利于我军我国的根本性变化。在欧洲的反法西斯战声和东方的太平洋战场,德国和日本的败局已定,战争胜利的署光已经显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会战的失败,实再难于完全是军事力量对比的原因。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通过敌后根据地的开辟,已经成长为庞大的军事集团,成为委员长心目中挥之不去重头阴影。与日本人的战争结束后,中国将面临的政沿局面和军事形势,已成为两大政治军事派别的领导人首要面对的重中之重。因此,在此种形势之下,谁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力量消耗到对日本人的死拼之中。这时,罗斯福派了他的私人顾问赫尔利来到中国,说服中国最大的两个政治派别能真正的携手合作,把抗日战争进行到底。而且赫尔利还来到延安,欢迎宴会上为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干杯后,还兴致悖悖地学印地安人在战场上的呐喊声以表示对所有的人的祝福。赫尔利带着为双方起草的为建立联合政府的几点意见奔波于重庆和延安之间,毫无成效地白白忙乎了一阵。委员长同他的美国参谋长史迪威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已经到了几乎誓不两立的地步,大大地影响到印缅战场和中国战场的格局。另外,还有陈纳德向史迪威间的矛盾的持续发酵,使在中国的美国人也说不到一块来。这些错综复杂的各种政治势力的较量,成了这场会战的深层次背景和留给史家长期嚼咬的历史细节。二十军在茶陵、安仁一线作战期间,又同美空军配合,双方默契良好,战果辉煌。衡阳保卫战后,杨森恢复对二十军的指挥,奉命离开九战区,脱离湖南战场,进入广西和贵州作战。此时日军正在湘桂铁路的广西边境作战,无法沿铁路进入桂林。于是杨森带领二十军南下彬州,在彬州炸毁了铁路大桥和破坏铁路设施后,沿公路西行到桂阳、蓝山,在湖南最南端的隘口——河路口进入广西。在南北两路敌人之间向桂柳前进。到了广西的荔蒲、平乐进行整顿。部队打了几个月的仗,伤亡、疲劳,难得有一个休整的机会,在此停留了两周。在荔蒲,白崇禧专程来此召集入桂参战的各军将领开会,商讨作战机宜。杨森在这里除了指挥二十军外,还负责指挥从湖南转进而来的第二十六军、第三十七军、第六十二军及由第七战区来的六十四军。到了柳州,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乘坐了一辆水陆两用吉普赶来同参战的杨森会面,对这位战功显赫的川军将领以示倚重之情。杨森在广西的作战并不轻松。在柳州外围修仁,二十军同敌人发生激战。在战斗中,日军分割突击,一三三师被敌主力包围。日军在这里意外地捕捉到杨森主力,哪里肯放过?不断汇集重兵攻击。为了打破敌人包围,双方展开激战,连师部直属的搜索连长杨羲臣也率全连向敌人发起猛烈冲击。战斗中搜索连二排长蒋秀廷等人阵亡。这场战斗中一三三师伤亡惨重,三九七团团长彭泽生掩护师部及主力撤退,坚持战斗到最后光荣牺牲。又一个骁勇善战的主力团长血洒疆场!杨森闻报,痛心不已,仰望着战场那边的天空,久久没回头。桂柳战役后,二十军奉命转向北西,经桂黔铁路向贵州集结。沿途所见的一幅惨绝人寰的难民流亡图。霍乱、痢疾、伤寒流行,到处是死尸,无人掩埋。在铁路上,难民成群,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有的挑背着破烂不堪的包袱,有气无力地挣扎。当部队撤过柳州大桥的时候,一三三师搜索排长伍云春带了两个班走在最后面。搜索排长手里提了支冲锋枪,身上挎满了弹药,还加上一个盛满粮食的斜背袋,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士兵们个个如此,大家走得汗流满面。桥上满是拥挤逃命的难民,人数少则上千,啼哭哀号,凄惨凌人。伍云春带着部队好不容易少从难民中挤过了桥,回头一望,两条电线通到桥墩上,连接到堆放在这里的几箱炸药里。原来此时,配属于长官部的美军工兵已在桥上安放了炸药,作好炸桥的准备。再一看,二百米外的隐蔽地里卧着三四个美国工兵,手指已经放在引爆器的按扭上!只要手指一动,上千难民就要和大桥一同沉入江底,同归于尽。伍云春看见这些苦难深重的难民心如刀搅,他说:“难民们不甘心忍受敌人的欺凌,才离乡背井地逃命出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白白地无辜死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颗中国军人的良心:我必须拯救祖国的同胞!”于是,他不顾个人后果(幸好这个后果没有发生),断然命令一个班的士兵扯去佩戴的部队番号标志,扑到美国兵的跟前。三个一组,每一组用枪抵住一个美国兵,“Stop!”不准他们动手炸桥。美国兵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些黑洞洞的枪口和这群满脸怒气、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士兵,放在按纽上的手僵住了,缩了回来。其实,这些美国大兵也未必就是要在桥上还有难民时按下电纽,相互语言不通,只好这样紧急处置了。直到难民们过完了桥,伍云春使了一个示意的眼色,那一班人收回枪调头便跑。这时,美国工兵启动了按纽。轰然一声巨响,桥面在冲上云霄的烟雾中被掀翻,又滚落在江水中。大桥炸毁了,难民们也完全脱离了险境。总部特务营副营长罗士瞿经历的是另一幅惨况。十一月下旬,罗士瞿受命率一小分队护送两车皮的后勤物资、文件档案及二十名伤病员,经由桂黔铁路去贵州的独山,然后再到贵州的荔波归队。铁路已经很不正常了,不是缺煤就是缺水,沿途车站混乱,调度不灵。列车在进行途中,常常停下来加水或搬路边的枕木作燃料。每到一站,只能站外停车,要等站内轨道疏通后才能进站。一天走走停停,比老牛拉破车还慢。爬行了两天两夜,计程才百多公里,到达了金城江边的金城江车站。列车停下来,一等就是半天还没有动静。罗士瞿心里着急,跑到车站询问。车站里的人也一头雾水,不得要领。最后才打听到,粤汉铁路、湘桂铁路两条路线上的车厢,能集中来的全都集中到了金城江车站以北的地区,等待进入贵州。道路已被严重堵塞,能否启动,得疏通再说。这样说来,能否通车,谁也没有底。罗士瞿彻夜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又跑去车站。这时的车站竟又变成另外一幅景象,车站室内已是一片狼籍,纸片、箱子、包袱满地乱扔,员工们忙忙碌碌,正在打点行装。好不容易截住一个人问,才知道战线紧急,日本人快要赶过来了,他们正在准备撤离。罗士瞿吃了一惊,赶紧回到自己的车厢,召集起部下命令:一,派专人立即护送重伤员找汽车向贵州出发;二,轻伤员准备步行随队;三,被服、医药、文件等立即集中到车厢外焚烧;四,多余的枪支撤掉枪机掩埋。全体人员抓紧时间办理,到处理完时,天色已晚。稍事休息后,整装出发。此时的金城江,已是一片漆黑,鸦雀无声,白天拥挤喧闹的人群已全部走光。第二天下午,已走出了几十里地,到达河池县。走入城中,全城关门闭户,只有邮局和旁边一家银行门窗洞开,空无一人。邮局内满地纸屑,未烧尽的文本还在冒烟。由于大家已经十分疲劳,罗士瞿决定在银行内住宿一夜。跨进大门,一眼就望见墙边放着四只大油筒,两桶装满汽油,两桶装满镍币,办公桌上除纷乱的文具外,还有一部电话机。厨房内遍地散落着大米,几只老鼠来回跑。半夜一点,睡眠正酣,猛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和脚步声。罗士瞿翻身爬起来,却在蒙胧中看见铺前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怡然自得、无忧无虑的玩耍。真是战乱当中,好一片小小的绿洲,难得的详和宁静的瞬间!罗士瞿来不及问话,快步跑出大门,只见满街是人,只顾奔跑,说是敌人快进城了。罗士瞿赶快返回集合清点人数,准备出发。这时,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站在罗士瞿身旁,圆圆的脸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这些神情紧张的叔叔们。当罗士瞿口令:“向右转,开步走!”队伍一动,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起来。罗士瞿心中一阵**,哪里忍心离去!忙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问她话,只是咿咿哑哑的,老广话,听不懂。看样子是从难民中走失的,罗士瞿命令一个士兵背上一路走。说也奇怪,孩子一背上背,就不哭了。罗士瞿带队出了北门,公路上人头攒动,人流如潮水般地向前涌。走不多远,看见路边有一座仓库,正在起火燃烧,马上就火光冲天,把公路照得通明。正走着、走着,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仓库爆炸,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向人群袭来,公路上的人全被这惊天巨浪一下子冲倒在地。罗士瞿被掀倒后,还翻了一个跟斗才爬起来。倒在地上人们乱七八糟地爬起来后,都摸摸身上,抖尽身上的尘土,又肩并着肩、脚挨着脚向前疾进。约摸走了个把小时,突然前面的人流回头,转身向后面涌来,人人惊恐万分,口中直叫前面有敌人。顿时,人们不顾脚下深浅,向公路两侧逃避。罗士瞿向两侧观察,发现左边是一片开阔地,右边不远处模模糊糊是座山,于是当即命令:“朝右边走,上山!”一群难民跟着他们了离开公路,越过一片田坝来到山脚,却被一条小河挡住去路。一个士兵立即下河探测后可以涉渡,于是大伙很快过了河,随即爬山。此山乱石嶙峋,没有树木,满山藤蔓刺草荆棘丛生,月黑风高,只能在刺草中摸爬。到了山顶,已是个个皮开肉绽,在清点人数时,惟独不见了小女孩。查问那个背人的士兵,那个士兵则是满脸悔恨,说:“在过河前,把小孩放在河边,下河去探深浅,探后回到原地,小孩就不见了。当时难民又多,田坝又宽,天又黑,在周围找了几遍都找不到。由于时间紧迫,不可能久留,只得上山了。”事已至此,除了心痛,只得一阵叹息,在这兵慌马马球乱中,不知道小女孩命运又将如何?待到天明,突然南面传来一阵枪声,“喀膨、喀膨”,听声音,是敌人的三八式枪响。仔细张望,七八百米远处有一群人正在上山,估计是敌人小股部队在我后方穿插。为避免接触,小分队赶紧下山,越过铁路后捡条小路向北急行。下午到了一个叫车河的地方,遇见有汤恩伯部在构筑工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北行,午夜到了南丹县城,这里距贵州只有六十里地了。南丹城内百姓已逃避一空,不仅旅店内驻满了过境难民,连街边也躺满了人。小分队找到一间旅店向难民挤在一起。由于一天一夜急行军,颗粒未进,困乏饥饿,一住下来就埋锅造饭,找铺休息。原拟在此休息一日,不料第二天中午又得到消息,车河的守军要向南丹转移。于是又是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小孩急得团团转,哀求这伙军人带她一路走,并诉说她是福建人,同丈夫逃难去贵阳,前几天在金城江上汽车,人多拥挤,丈夫还没有挤上车,车就开了。自己和丈夫失散,至今无消息,身边除了孩子,还有两只箱子,如何走得动呢?长官,只得求求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