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第192章 王泽浚四十四军长衡会战(三)到了八月初,王泽浚为了配合衡阳作战,命令两师各选精悍士兵组成敢死队,夜袭茶陵县城。这时,四十四军的一位新闻人物再次出现在读者的视野。这就是四川省北川县扛着死字大旗从军的义勇队壮丁王建堂。王建堂(又名王嘉陵)义勇从军,父亲王者诚以“死”字大旗相送,这一度成为全川各地以至全国争相报导的新闻和激励千万家庭子从军、父相送的凯模。但王建堂走上前线后的情况如何?笔者再也没有从资料中查到下文。于是,笔者在北川县查访到了王建堂的侄子、县秾牧局的干部王烈军,又通过王烈军找到其叔父生前有过交往的朋友,回忆起王建堂的只言片语。通过这些零星的只语片言,笔者大致勾绘出王建堂在抗日战争中的经历。王建堂到了四十四军,开初并没有分到作战部队,因为有文化,滕抄卷写颇得赏识,在部队中作打杂的文职。但王建堂一心要求到第一线作战,后来直接以排长的身分(没有经过见习排长过渡)到了作战部队。王建堂作战勇敢,受到上司看重,一九四○年在大洪山作战时已经副连长代连长。一九四一年王建堂作战受伤。这时,他向家里写回一封信,告诉家里,他受伤了,搏斗时被敌人打折了手臂,没有辜负父亲的教诲。据说这是到前线后,写回的第一封信。在常德会战中,王建堂参加了许国璋指挥的在洞庭湖湖杈中伏击敌人汽艇的战斗,并立功受到嘉奖。在战斗中,王建堂共三次负伤。一次是遭受敌炮击,一颗榴弹炮弹近处爆炸,弹片击中小腹。幸好衣袋里装有一块银元,正好挡住弹片,银元变了形,弹片没有钻进体内。还有一次最危险,可能是在常德会战中或者是长衡会战的初期。王建堂带着一个尖兵组搜索前进,当时是夏天,天热,他热得浑身是汗,敝开衣服走路。在走过一个马鞍形山脊时,刚一转弯,恰恰对面走来三个敌人的尖兵,双方正好照面。前面一个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这个鬼子真是手疾眼快,起手对准王建堂胸膛就是一刺刀。王建堂动作稍慢半拍,眼见着雪亮的刺刀迎面而来,举枪已来不及,一把就抓住枪刺。可是刺刀来得太猛,刀尖已扎在肋骨上。王建堂身后走着的是一名姓范的机枪手,山东人,身高力大,又有一身武艺,平端着机枪走着。突然惊见鬼子出手直刺,开枪又怕伤着连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个扫堂腿把这个鬼子踢翻,顺手一梭子弹,把三个鬼子通通报销。还有一次死里逃生。当排长时,全排人架起锣锅煮马肉,正煮时,一发炮弹呼啸着飞来,正好从锅中砸下爆炸。围在锅边的人都被炸死,唯独王建堂大难不死。抗战胜利时,王建堂已升为副营长。在湖南的战斗给王建堂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常说,他在洞庭湖边度过了三个六月,这里是他一生中最怀念的地方之一。在茶陵作战时,王建堂是一六一师的。因为大家记得,他常说,他的副师长是李秾。这时,他是连长(或副营长)。他参加了攻击茶陵之战。他曾经看见过茶陵的一篇文史资料(或县志)记述当年的战斗有误,曾经去信予以说明(不知结果如何)。这次夜袭茶陵,王建堂被挑选为敢死队长。一六一师敢死队的目标是袭击县城的迎湘门,并占领之,以保证后续队突入城内。一五○师敢死队的目标是袭击城外汽车站的制高点,藉以策应一六一师的进攻。其余各部则向当面之敌攻击,配合作战。这个作战计划胆大而又冒险,关键的关键是敢死队能否得手。王泽浚经过反复考虑,终于点头批准。迎湘门为城墙的小西门,是六大城门之一。城墙是茶陵有名的古建筑,墙体为砖石结构,城高二丈五尺,坚固异常。身负重任的王建堂率百余名敢死队员乘夜色蒙胧之际,先绕道泅过洣水,在北岸隐蔽起来。另外,在在王建堂的敢死队员中还有几名当地游击队自卫军队员。自卫军是茶陵县半官半民的抗战组织,分散在乡村各地,有的比较有实力,大的多达百人百枪;有的虽小,土枪土铳也可以打敌人。其中有一支自卫军甚至有一挺机关炮,那是从一架被击中迫降的美军飞机上撤下来的。飞行员获救被送走了,但他却教会了当地民众使用机关炮。这些自卫军常常配合我在该区的部队作战,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半夜过后,天空中的半月被云层罩住,敢死队员再从北岸泅过洣水,贴近城垣。“到了,”领路的自卫军指着黑乎乎的城楼悄声说。几名敢死队员爬过去,轻轻剪断铁丝网,钻了进去。又利用竹杆攀上城墙。一个鬼子哨兵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又不时向城外张望窥视。趁鬼子哨兵转身不备,敢死队员一个猛扑,将其一刀刺死。随即队员们又多上了城,王建堂也随着很快上了城墙。敢死队员悄无声息集结起来,作好了战斗准备。王建堂一声令下,敢死队员向城墙上的日本守军发起突然攻击。鬼子猝不及防,被打得四散逃窜,敢死队占领了城墙上的恢公亭。王建堂命令在城楼点火。这是预定计划,占领城墙后点火燃烧恢公亭,是敢死队得手的信号。倾刻间,队员们随身水壶中携带的煤油浇上亭柱亭梁,熊熊火焰顿时窜上亭顶。这一团大火十分耀眼,照亮了夜空。紧接着,四下里枪声骤然铺天盖地响起来。可是,这枪声却不是来自应该出现在城垣的后续部队——两支部队都失手了。炮弹在城墙上爆炸,这是敌人在阻击我后续部队和向王建堂敢死队员炮击的枪枪声和爆炸声!原准备在王建堂敢死队得手后从临湘门入城的部队没有如期到达,他们在渡河时被敌人发现,被猛烈的炮火堵在河岸边,无法抵近城垣。而偷袭汽车站制高点的一五○师敢死队在靠近汽车站时也被敌人发现,被敌火力控制在汽车站以南无法前进。汽车站一带的守敌是敌人的重火器部队,拥有轻重机枪及山野炮,占据着汽车站附近所有的制高点。这里的敌人看见城楼起火,便集中火力朝恢公亭射击和炮击。这时,我城墙上的部分敢死队员已经下到城内,控制了临湘门,同城内和敌人展开巷战。当汽车站一带的火力袭来时,进退的道路都被封锁。敌人的小钢炮打得又准又狠又密,在城墙上和临湘门附近作战的敢死队员伤亡惨重,完全成了孤军。指挥作战的一六一师师长李秾看见城楼火起,四下里枪炮声震耳欲聋,但渡河的部队无法按计划发起攻击,真是心急如焚。跟着,副官处长又报告说,一五○师在汽车站已经失手,敌汽车站制高点发射的炮火正猛烈向我敢死队占据的恢公亭和临湘门轰击。李秾顿时明白了,这场精心策划的夜袭已经失败,急忙报告军长,发出撤退信号。当王建堂看见撤退信号率领敢死队员拼死突出城时,已经有三十多名队员牺牲,捐躯在茶陵城内了。我城外各阵地为了掩护突击部队撤出,向敌人各据点发出猛攻,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转王t王建堂的故事到这里本来是完了,可是到了二○○八年五月十二日,一件惊天动地、世的罕见的大灾难,又和他连在一起。对这一天,“五一二”汶川大地震发生了,王建堂的家乡北川县曲山镇成了受害最深的地区。房屋倒塌,全城几乎被为夷一片平地,城中居民有三分之二在地震中遇难。建王建堂的大侄子王烈军是北川县农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当笔者在北川县采访王建堂的事迹时,同他建立起友谊。就在地震发生的前几天,他还给笔者打来电话,关心我这部书完成没有。我告诉他,第一稿已完成,余下正在修改中。他表示祝贺,希望尽早读到全书。地震发生了,北川县的通讯和交通中断。笔者四处打听王烈军的情况,最后得到令人惊愕的消息:王烈军除了一个女儿在安县读书外,夫妇两人均已罹难。而且在这场地震灾难中遇难的还有他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我们知道王建堂无嗣,从军前有过一次婚姻,其妻是同县擂鼓镇人,因为从军也就丧失了。书中所述一些有关他的资料都是王烈军提供的。笔者离开北川后,王烈军又通过他的在绵阳工作的弟弟收集到有关王建堂的一些资料。此后,王烈军多次与笔者通过电话和信件,使王建堂在从军后的形象有了一个较完整的链条。而且在这些资料中,还有王建堂写给县有关部门的一封信和随四十四军起义时的起义证书的复印件。随着北川县城的毁灭,很可能,这份复印件已经成了绝版。王建堂晚年生活十分凄苦,因为是社会上的“残渣余孽”,世人多避之不及,王烈军成了唯一能向他提供援助的人,而且由于历史的原因,这种援助还只能在暗中,有时悄悄地送上一点吃的,有时打来二两小酒,叔侄二人找一处背静之处,分一块烧饼共饮。这成了这位抗日英雄在那个年代难得的精神安慰。地震发生了,北川县的通讯和交通中断。笔者四处打听王烈军的情况,最后得到令人惊愕的消息:王烈军除了一个女儿在安县读书外,夫妇两人均已罹难。而且在这场地震灾难中遇难的还有他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王烈军姐妹弟兄四人,大姐王烈光,妹妹王烈英,小弟王烈勋。除开名字中间的“烈”字,组成了“光、军、英、勋”四字,这是他们的伯父王建堂取的名字。“烈”代表壮烈和豪情满怀,“光、军、英、勋”代表光荣从军、英勇作战和建立功勋。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胜利了,身为副营长的王建堂踌躇满志,恰在此时他的大侄女出生了,他为她取了名,以后又逐渐完成这其后的三字。这是他对自己在抗日战争中的总结和对子侄女辈的厚望和期许。现在“光、军、英、勋”只剩下小弟“勋”,他因为从原单位退出离开北川到绵阳市里干个体,躲过了这一场灾难。他的兄、嫂、姐和姐夫共五人在地震中遇难。王烈军的遗孤王鸿弘寄住在他那里。王烈军的宿舍离他上班的办公室不过数十米,步行两分钟即可到达。身为办公室主任的王烈军十分守时,我们推测,五月十二日下午二时二十八分,王烈军正要起身上班,就在此时,楼房倒塌下来,夫妻二人都被掩埋在废墟下面。王烈军虽然不是像他伯父王建堂那样在民族危亡时挺身而出的英雄,但他是一位好人。他,和其他在这场灾难中遇难的人都是我们的同胞,都值得我们活着的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