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计划终止戴维一手捏着输过血的手臂,从手术室出来了。手术还在进行,他担心的是克伦朵夫人,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手术室外,只有克伦朵夫人一人蜷缩坐在椅子上,形单影只。不过,她披上了一件大衣。大衣很考究,却似乎显得小了一些,式样也很老旧,有意思的是,大衣的领口上还别着一支粉红色的玫瑰绢花。它本来应该是鲜红的,时光的流逝褪去了它的娇艳。但看得出来,它很受主人的喜爱。戴维一看就知道这是凯特院长的夫人专门为她送来的,老太太的身形较克伦朵夫人要小一些。克伦朵夫人看到戴维出来,迎了上去,焦灼的眼光里一半是希望,一半是担忧。戴维为她拢了拢大衣,扶着她回到长椅上坐下了。“会没事的,克伦朵夫人,一切都将很快就过去。”说着,戴维用一只手搂了搂克伦朵夫人,让她靠住自己。此刻的克伦朵夫人疲惫,萎顿,不安。她的心景和刚才在路上又完全不同。那会儿,车上所有的人都命悬一线,神经被绷得不能再紧,而一种赴死的的决然令人不及多想。而此时,那最惊险的一幕已经过去,帕克的生命之光被重新点燃,另一种恐惧又从心底慢慢长出,紧紧地攫住她的心。她不能想像,没有了帕克,这世界于她还有什么意义。戴维的话无疑是是最好的舒缓剂,克伦朵夫人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听话地靠着戴维。此时的她,在戴维眼里,不再是那个风华卓绝,举止优雅,举手投足无不显示她内心高贵与自信的夫人。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克伦朵夫人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她像一只无所依靠的小猫,更像一只在雪地里冻坏的麻雀,需要温暖和安慰。而事实上,手术还在紧张的进行着,帕克仍然生死不明。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那么漫长。手术室的门终于再一次推开,帕克被推出手术室。戴维和克伦朵夫人迎了上去。克伦朵夫人从护士手里接过输液的瓶子,走在帕克的侧面。帕克被推进了一间病房,戴维把帕克抱了起来,放在病**。帕克的麻醉还没过去,但看得出来,他面部很安祥,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凯特院长走进了病房,他的神色并不轻松。这让戴维和克伦朵夫人心里又是一紧。但凯特院长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作为一个医生,他刚才给出百分之六十已经超越了他的职业恪守。手术很顺利,但情况到底怎么样,都要等到帕克醒来的两三天内,才能知晓。他只是告诉戴维,鉴于帕克目前的情况,至少明天和后天都还需要再给帕克输血。因为帕克失血太多,但又不能一次输得太多,虽然血型相同,毕竟有一个机能恢复的过程。就像一个饿坏了的人,你不能一下子让他吃得太多。这一点,戴维当然是知道的。而凯特医生担心的是,因为刚才的手术,戴维一次已经输了四百毫升血,明天能不能再输。直接人对人输进新鲜的血液无疑是最好的。克伦朵夫人说道,“我是帕克的母亲,我应该能为他输血。”凯特医生摇了摇头,“帕克的血型只能接受一种血型,不是母亲就能为他输血。”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戴维仍然不失他乐观的天性,说道,“不不不,克伦朵夫人,您最多给我一点机会,帕克是那么坚强和可爱的男孩,我愿意他的身体内流动着更多我的血。”凯特院长笑了,虽然他和他的夫人被劫了车还差点被扔在山谷,但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却使他理解并赞赏眼前的这个男人,而戴维此时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出帮助别人的意愿,以及他的达观和幽默都感染了凯特院长,“如果我和你一样年轻,我想,我也会非常乐意这么做。”他们说这些,其实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让克伦朵夫人能感觉轻松一些。果然,克伦朵夫人微微一笑,“帕克长大了,身上一定会有你们的影子。”说了这几句话,凯特院长走了,老头累坏了。走前,他让人搬来了两把靠椅,这样,戴维和克伦朵夫人可以稍事休息。但是,克伦朵夫人没有一点点睡意。随着焦虑的淡化,那个始终盘踞在心里的疑问此时自然而然地流出了她的眼睛。她看着戴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眼里的疑问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戴维,也许,是你说点什么的时候了。戴维把目光移向帕克,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克伦朵夫人解释发生的这一切。而更要命的是,他必须通知在此等待和他接头的希尔曼,立即撤离奥格斯堡市,并让柯尔报告总部,计划已经失败,只能终止行动。想到这里,戴维心里一紧。克伦朵夫人觉察出了戴维情绪的变化,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审视戴维的缘故,她说道:“如果你不想说什么,你可以不说。”克伦朵夫人也移开了眼光,其实,她也害怕戴维会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戴维看出了这一点,他艰难地笑了笑,看了一眼**的帕克,“你想知道的,你会知道的。”戴维说道,“但是现在,我得出去一趟。明天一早,我会回来给帕克输血,请相信我。”“你不应该说最后一句话。”克伦朵夫人摇着头说,“对我。”戴维来到希尔曼所住的那家酒店。走到酒店的转角处,他想了想,没有从酒店的正门进去,而是从一侧翻过栏杆,然后从酒店侧面的窗子翻进了二楼的走廊,然后走到希尔曼的房门外,轻轻按约定敲响了房门。门没有开。戴维等了一会,正准备敲第二次,一支枪从他的身后顶住了他。戴维慢慢地举起手,那个人用另一只手打开了门锁,把戴维推了进去。“不要动。”正当戴维想着该怎么样脱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低声的喝令。“希尔曼?”“是我。”希尔曼说着,收起枪,划亮火柴,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为什么?”戴维摊了摊双手,“只是一个玩笑吗?”“不,这不是一个玩笑。”希尔曼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条递给戴维,“一个女人送来的,我差点抓住了她,可是……”“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希尔曼讲完发生过的事后,结束了他的讲述。可是,戴维却陷入了沉思。这就是说,这个计划的失败并不是因为帕克被意外打伤,自己为了抢救帕克而暴露,而是一开始就被莫里茨盯上了。是计划本身有缺陷?还是实行过程中的失误?这头猎狼犬真不是好对付的。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戴维所想到的,也正是希尔曼所想到的,而且根据他与莫里茨打交道的经验,他能肯定的是,“莫里茨行动这么快,这一定是计划设计的问题。”“那个女人,你看到她了吗?”戴维突然想起了那个妓女,还有那句话,“你等的人会来吗?”“没看清,或者说根本看不见,天很黑。”“那她说话的声音呢。”“她说话的的声音,接近第五音阶。”每个人的音带和说话的语音高低几乎都是固定的。在不能同时听到一个人说话的时候,特工们往往会把听到的语音分成很低沉,低沉,偏低沉,中,偏高等几个音阶,作为辅助辩别手段。戴维想了想,虽然不能肯定莫里茨是怎么找到拉文斯堡去了,但计划的一个致命缺陷还是浮出了脑海。“应该就是她。”戴维这么想,“那个神秘的女人,”“可是,她似乎并没有恶意。”“问题出在德瑞克夫人那里。”戴维说道。“不,这不可能,”希尔曼肯定地说,“德瑞克夫人不可能知道这个计划。她甚至不知道我在她哪里干了些什么。”“希尔曼,你误会了。”戴维解释道,“那个女人一开始就盯上我,正是我去过德瑞克夫人家,她应该是从那里知道我的行踪。她既然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莫里茨也可能做到。”“你说得对,按你这么说,莫里茨会对德瑞克夫人怎么样?”戴维感觉得出来,希尔曼的语气有几分焦虑。这使他不由得也想到了克伦朵夫人,想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她不会怎么样。”戴维知道德瑞克夫人的家世,也相信希尔曼所说,德瑞克夫人并没有做过什么,即使希尔曼从她家里得到过一些情报,但莫里茨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蒂莎。”说到蒂莎,戴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但是,时间紧急,现在不是讨论什么的时候,必须马上离开奥格斯堡,在莫里茨来到这里之前。奥格斯堡市不大,他们在此没有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如果实行戒严搜捕,他们很容易就被莫里茨找出来。对此,戴维和希尔曼没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