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自投罗网克伦朵夫人看着窗外,看到那些随莫里茨走出去的军警,她知道,莫里茨不会走远,他就在医院门外,并且布置好了陷阱。是的,克伦朵夫人没有猜错。莫里茨正是从她愤怒而又惊恐不安地叫声中猜到了那个人会来给帕克输血。他一下楼就命令刚刚准备开始的戒严和全城搜查紧急停止,以免打草惊蛇。同时命令切夫撤走了医院内外的所有军警,全部改由便衣布置埋伏。经过这一路的追踪,切夫也丝毫不敢大意,他让手下几个最有经验的特工混在患者中进了医院,守住楼梯口和过道的尽头。布置这样的埋伏,切夫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而在医院外,又布置了层层叠叠的包围和支援,这样一来,里里外外,圣约翰医院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尽管如此,莫里茨仍然不放心。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一个什么的人。因此,他也在医院的对面,一家出售日常杂物的商店里坐镇,在阴暗的角落,用鹰一样的眼睛盯住每一个进出医院的人。此时,太阳刚刚从远处的阿尔卑斯山后升起,街道上冷冷清清,走进医院的人并不多,而从医院出来的人就更少。布下的天罗地网万无一失,但莫里茨心里并没有底,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克伦朵夫人同样不知道,迪安到底会不会来。然而,让她更加困惑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帕克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他失血过多,几乎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失血的极限。凯特医生十分清楚,术后的两三天内,是帕克生命能否经过鬼门关最关键的时间。而继续给他输血,则是助他闯关必要的手段。为保险起见,凯特院长在莫里茨走出医院后也提前做了打算,他让下属给各个医院打电话请求支援,但是,他们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不要说是O型血,任何血型的血液都没有。凯特院长甚至让他们打电话给邻近城市的医院,答复仍然完全一样。克伦朵夫人在帕克的床前和窗口之间来回反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也渐渐升高。凯特院长再次来到帕克的病房,克伦朵夫人从他焦灼的目光里看出了他的无奈,她的心也随之一沉。帕克在半昏迷中又开始烦躁不安,他时而像受到惊吓一样挣扎叫喊,时而又蜷缩成一团瑟瑟颤抖。这些征兆都强烈的预示着可能出现的恶化。凯特院长已经做好了随时紧急抢救的准备。伴随着一阵突入而来的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楼下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对于这种摩托车引擎轰鸣的声音,克伦朵夫人是太熟悉不过了。她从帕克床头一跃而起,冲到窗口。“上帝——”克伦朵夫人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手指。一辆摩托车从外面径直冲了进来,在医院大楼前院子里绕了一圈。院子并不太,摩托车速度又太快,一个刚刚走出大楼的女人被急驰而来的摩托车吓得不知道所措,竟然呆呆地站在了车前。一个急刹,摩托车车头昂起,像一匹受惊的马被勒住。车手一只脚在地下一踮,摩托车一个急转身让过了那个女人,然后停了下来。是的,就是迪安。当然,克伦朵夫人此时已经知道他不叫迪安了。戴维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快步向大楼走来,在他踏上大楼前的台阶的时候,一个从大楼里跑出的男人似乎也没有弄清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他向迪安看了一眼,有些惊愕。戴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在他把手伸进大衣准备掏枪的时候,迪安先他掏出了那只枪,他用一只手扣住了那个人的脖子,用枪指住了那个人的脑袋,控制住他,随即转了一个身,用那人做掩护。情况太过突然,大楼里的便衣纷纷往处跑,一边跑一边拔出手枪。而大门外更多的便衣更是一拥而来,同样把枪指向了迪安,但是,没有得到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开枪。莫里茨快步穿过马路,走进了医院,向着迪安走来,他来得很快。在摩托车从远处驶来时,引擎的轰鸣就引了他的注意。摩托车来得很快,就在他就一跃而起的时候,摩托车已经从他眼前驶过,冲进了医院。和其它便衣不一样的是,莫里茨没有拔枪,而是一边走一边抬起双手往下压。在莫里茨的手势下,便衣们把枪收了起来。莫里茨走近戴维,戴维也正看着他。在目光对视的一刹那,莫里茨的脑海里浮出了那个虽然只远远一瞥,却如此熟悉的身影。没错,他就是那个在望远镜里对着他挥过手的人。当然,戴维也知道这个像鸭子一样走路的人是谁。那天在巴黎市政中心公园广场,他曾经和他几乎是擦肩而过。只不过,莫里茨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急匆匆向他呆过并刚刚离开的那幢楼跑去。因为那幢楼里,有他为莫里茨留下的一份礼物。戴维事先观察了市政中心公园的地形,知道莫里茨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观察角度,他计算了巴黎太阳升起的时间,并据此设定了那份礼物所摆设的位置和角度,以便莫里茨能够在他算好的时间范围内及时地发现并找到它。因此,当莫里茨发现反光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大楼。莫里茨抬起双手,向戴维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戴维不要紧张。然后一只手伸出了他的衣服口袋,慢慢地往外掏。他掏出来了,一道亮光一闪。那道亮光晃动,一直站在楼上窗口后的克伦朵夫人也看到了。她站的位置正好面对莫里茨,因此,她看得非常清楚。在看到莫里茨往衣袋里掏东西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去掏手枪,心里不由得一阵乱跳。直到莫里茨把手拿出来,她才看出,莫里茨手里拿着的是一副眼镜。是的,莫里茨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副反光非常强烈的雪地镜。莫里茨轻轻地变换着角度,一阵反光便在戴维身上晃动起来。“我似乎应该把它还给你了,先生。”莫里茨说道。“谢谢。”戴维说道,“这个地方可买不到这么好的雪地镜。”“是吗?”莫里茨摊开手,“对于滑雪,我毫无兴趣。我这个样子似乎不太适应这类运动。”莫里茨自嘲地偏了偏头,“我喜欢音乐,更喜欢坐在音乐厅里的那种感觉。”“我以为你更喜欢听囚犯的呻吟和呐喊。”“也许吧,这是不同的两个境界。”莫里说着,示意要把眼镜给戴维。得到戴维的同意后,莫里茨走近戴维,把雪地镜递过去。戴维从莫里茨手上接过那副眼镜的时候,把扣做人质的那个便衣放了。然后把手里的枪也递给了莫里茨,“我似乎也应该把这还给你。”在戴维放了那个便衣,把手里的枪倒过枪把的时候,那些收起枪的便衣们又纷纷拔出枪来,对准戴维。但是,这次不用莫里茨示意,切夫站了出来,站在莫里茨刚才的位置,做了和莫里茨刚才同样的动作,让他们把枪都收起来。“啪”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却原来是当地配合行动的一个警察头目没有收枪,他仍然瞄准戴维,并且打开了保险。他的级别和地位似乎都不在切夫之下,因此,他觉得他可以不听切夫的。切夫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就是一枪,打掉了他手里的枪。枪声又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只有莫里茨和戴维丝毫没有为之所动。莫里茨是用左手接的枪,他的右手还伸着,似乎是想和戴维握一下手。但感觉戴维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于是顺势抬起手掌向戴维身后示意。“去吧,你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位骑士。克伦朵夫人在等着你为帕克公子输血,我知道你是为此而来。”戴维顺着莫里茨的示意扭头向克伦朵夫人看了一眼,向莫里茨点了点头。他玩弄着手上的眼镜,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了。“那么,莫里茨先生,你就得等一等了。”戴维说了这话,把眼镜戴上,转身走上台阶,一直走进大楼,再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