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树红梅暗香来

这一晚乔玖秀一直忙到深夜才停下笔，锦绣在旁边端着铜镜都昏昏欲睡了，乔玖秀也叫了锦绣几次，让锦绣自己去休息，可锦绣到底还是坚持着不肯先去。乔玖秀整整画了五张图样，全是她结合了穿越到的这个朝代，大梁王朝的女子服装样式和现代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服装所画的，即便只是炭笔画的草图，也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乔玖秀满意的将五张图样一字排开，端详了许久才收了起来，招呼锦绣一同去睡觉。已经三更了，明日辰时要去给太太请安，辰时一刻之前就要到，加上洗漱梳妆的时间和走过去的时间，两人都只有两个时辰可睡了。洗漱一番之后，乔玖秀躺在了床榻之上，她已经困得不行了。原本以为自己头一沾上枕头就能睡着，谁知躺在**却越躺越清醒，明明是困得眼皮都发疼了，可就是睡不着。除了最初失眠的时候，三年来乔玖秀还是第一次这么晚睡，也是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过了瞌睡头，越困越睡不着的滋味。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乔玖秀终于睡了过去，睡得却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太太对自己的图样不满意，自己被太太狠狠斥责；一会儿梦到太太夸赞自己，几个庶姐却在私下里对自己诸多刁难……这些都是她未睡之前想的念头，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哪怕她再淡然，实际上在心中却也是有着惶恐的。她原本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娇娇女，老师喜欢，朋友爱戴，偶尔玩玩游戏看，日子过得平凡却幸福。虽然也曾在看到穿越小说的时候假象一下如果自己也穿回古代会怎样，可真的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真落到自己头上。刚穿过来的那会儿她用尽了所有方法想要回到现代去，虔诚的向漫天神佛许愿，只要让她回去，她以后一定逢庙必拜，时时上香，可漫天的神佛到底没有听到她的祈愿，让她回到现代。乔玖秀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让自己适应，自己真的来到了这个在历史上寻不着任何影子的朝代。这个身子是庶女，而且还是被嫡母厌弃的庶女，她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露了马脚，一点一点的去了解这个朝代，了解这里的风俗人情，学习这里的女子必须要会的事情。三年时间，她将自己从连针都不会拿的现代女子变成了一个针线活做得极好的古人，期间付出的艰辛是她从前从未想过的。刚开始那会儿不敢让人知道自己不会针线只能偷偷的练，十个指头常常被针扎满了窟窿，疼得连筷子都拿不稳。后来从锦绣那里知道原主不擅长针线才敢光明正大的练，可也因此而被六姐乔琉秀随时随地的嘲讽，其他几个姐姐嘴上虽然不说，可看自己的眼神也都充满了不屑，只因为当时的乔玖秀连拿针的手都不稳。再后来，她终于学会了一手好针线，现如今连太太都对她肯定了，这一次是她难得的机会，虽然不是太情愿，可她一定会做好。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乔玖秀忽然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没有任何的响动，也不是因为噩梦，就是忽然一惊，然后就醒了。隔了许久，有梆梆梆的打更的声音传来，听着才卯时一刻，可乔玖秀已经不想再睡了，虽然是困，可她实在怕自己起不来会耽误了请安的时辰。一个人在**坐了一会儿，才听到锦绣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了“小姐，起床梳洗吧，时辰不早了。”“嗯，锦绣，我这就起来。”听到乔玖秀完全没有睡意的声音，锦绣有些吃惊：“小姐你是一宿没睡么？”“看你说的，哪里会一宿不睡，只是醒得有些早，不想再睡就起来坐着了。”“哦。”锦绣了然的点点头，将一个铜盆放在梳妆台旁边的架子上，铜盆里是温热的清水。乔玖秀穿好衣服走到铜盆边，拿胰子洗了脸，又用青盐漱了口，这才坐在梳妆台面前，等着锦绣帮她梳妆。在这里三年了，她连针线刺绣都学会了，可就是没有学会梳头，每一次都只能锦绣帮忙。锦绣比照着乔玖秀平日里习惯，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等一切都妥当了，乔玖秀才穿了件水波绫织锦的镶绒外衣，又在外面穿了一件水獭皮的裘衣。拿了个匣子把昨日画的图样装好，让锦绣拿着，自己拿了一个铜手炉，带着锦绣往正房走去。天冷得可怕，刺骨的寒风透过厚厚的衣裳直往骨头里钻，冷得人连骨头都生疼生疼的。乔玖秀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有粗使丫头起来打扫的迹象，走到院外，倒是到处都能听见哗哗的扫积雪的声音。天边还只是隐隐的刚见亮，地上的积雪映照着微弱的天光，却能让人把看路看得清清楚楚，如同白昼一般。乔玖秀心中微微叹一口气，在她心里来说，能在去给太太请安的路上看得见路，是下雪天给她带来的唯一好处。她不是受宠的嫡子嫡女，不能堆雪人，不能丢雪球，没人会纵着她肆意的撒欢，或者说有人就见不得她撒欢。走到一半的时候，乔玖秀鼻端闻到一股隐隐的梅花香味，虽然赶着去给太太请安，可乔玖秀到底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来寻着香味的来源望去，却是数枝红梅开得正艳，红色的梅花和白雪相应成趣，煞是好看。乔玖秀伸手牵着红梅的枝桠小心翼翼的将积雪抖落，摘了几枝开得最好的红梅，拿在手上一路往正房而去。“小姐，这梅花开得好，怎么不等从太太那里请安回来再来摘？摘回去插在瓶子里，放在窗台上，想必会非常好看，而且又合了小姐最喜欢的那句梅花香自苦寒来。”锦绣看着乔玖秀拿着红梅走路都轻快了几分，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梅花拿到太太房里，那里还能再拿回来，真真可惜了。“这几枝梅花咱们就这么看一路就好了，我是要孝敬给太太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梅花开得确实好，想必太太会喜欢的。”乔玖秀开口说道。“太太可能会喜欢这几枝梅花，可却不会因为这几枝梅花就喜欢上小姐你啊。”锦绣暗暗腹诽道。像是猜到了锦绣的腹诽，乔玖秀继续说道：“水滴石穿，这小小的梅花虽然不会改变太太对我的看法，可却会在她的心中留下一个小小的种子，只要我继续努力，总有一天种子会生根发芽。我不奢求太太能对我有多好，只要她不再因为姨娘而迁怒我，那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至少在现在这种境况下，做这些是值得的。”“奴婢明白，可是奴婢这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锦绣说道。是的，锦绣无法忘记，在九小姐十岁那一年，九小姐溺水后突发高烧昏迷不醒，把她吓坏了，跌跌撞撞的跑到正房外面，跪着求太太替小姐请个大夫，可她跪在正房外面求了很久，连太太的面都没见上，“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总想着，心里会不痛快的，你又何必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让自己不痛快。”乔玖秀看着锦绣的表情淡淡的说道。“小姐是不知道，即使是现在，奴婢一想到小姐当时的样子就会骇得发抖，如果不是小姐福大命大……真的是怎么都忘不掉。”锦绣后怕的说道。乔玖秀看着锦绣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去宽慰，她不能告诉锦绣，她拼着被太太赶出府去的危险也要保护的那个九小姐早就不是现在这个了，她看得出来，锦绣既把自己当做主子，又把自己当做妹妹。虽然她现在做不到，拿锦绣当姐姐，可这并不妨碍她对锦绣的感激。越往正房走，路上的积雪便越少，看得出来越接近正房的位置，负责扫洒是丫鬟婆子越上心，而太太的正房所在的院子，所有的主路和小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在路上细细的洒了一层草木灰，免得正房的主子们走路的时候滑着。到正房的时候又是只有三姐乔珊秀一个人先到了，乔珊秀的院子离正房比较近，是以走过来比较快，她又通常都起得早，所以请安也好，太太传召也好，她总是先到的。“三姐姐好。”乔玖秀看到乔珊秀，对着乔珊秀行礼道。“九妹妹好。九妹妹手中拿的这几枝梅花可真好看，是要孝敬给母亲的么？”乔珊秀回礼之后看着乔玖秀手中的梅花问道。“嗯，是的。可惜没有带梅瓶出来，回去拿又来不及了，只能就随手折了开得最好的过来。”乔玖秀举着手中的红梅说道。“九妹妹就是有心，快拿去给母亲看看找了梅瓶插起来吧，若不插起来只怕会焉得快，况且一会儿六妹妹她们该来了。”乔珊秀暗暗提醒乔玖秀，一会儿乔琉秀过来会强要了梅花拿到太太面前邀功，按照乔琉秀的性子，多半会真这么干。“多谢三姐姐。三姐姐倒是提醒我了，这梅花焉了可惜，我还是找母亲让人拿梅瓶插起来吧，不然折了花又不爱惜，可是玖秀不对了。”乔玖秀心中明了，当下对乔珊秀道一声谢，拿着红梅往后面寻太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