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太的心思

在太太内室门口伺候的是翠玉，倒是熟人，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太太院中的人就拿大，见着乔玖秀客气的问候了一声。乔玖秀对着翠玉笑笑，算是回应了翠玉的客气，问道：“太太可是在梳洗？”翠玉点点头，说：“九小姐倒是来得早，太太正在梳洗，不知九小姐提前来找太太，可是有事？”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乔玖秀手中拿着的那几枝开得艳丽的红梅。“嗯，是啊。”乔玖秀笑着，看着翠玉说道：“走在路上见着这几枝红梅开得好，就想着折几枝送来太太这里，我那里没有合适的梅瓶，所以来问问母亲，可不可以先找两个梅瓶出来插上，早些插上，这红梅能开得更久一些。”听乔玖秀这样说，翠玉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九小姐有心了，我这便去回了太太。”说着，就掀开门帘进了内室。“太太，九小姐折了几枝红梅过来，想请太太应允了找两个梅瓶先插上，您看可以么？”翠玉对着正在梳妆台前闭目养神的太太说道。其实太太早就听到了，两人就在门口说话，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屋里的人自然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不过太太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继续闭目坐在梳妆台前，连专门给太太梳妆的丫头玉坠都半点没有暂时停下手中角梳的意思。对于乔玖秀，太太实在是厌恶得很。六姨娘那个不懂尊卑分寸的贱婢生下的，偏生还长得和六姨娘一般花容月貌。太太虽然不愿承认，可却又不能不承认，哪怕乔玖秀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坯子，也比自己那嫡亲的女儿乔元秀长得貌美了许多。这如何不叫人恼恨？乔元秀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乔府上下不会对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如此尽心，哪怕这个人是嫡女。如果不是乔府的当家人觉得乔元秀有机会能够入得今上的眼，得了帝皇宠爱，福泽乔府，哪里会尽心尽力的替她准备。说来奇怪，乔府当家老爷乔四海在太太生下乔元秀的那几年精力旺盛，一口气纳了许多姨娘，又一口气让许多姨娘都怀了身孕，可偏偏姨娘们生下的男丁除了一个四少爷乔少廉之外，其他的庶子居然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庶女倒是不少。而好笑的是，乔老爷乔四海是个极不重视女子的人，这从乔家的女儿们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乔老爷对自己那些女儿有多不上心。乔老爷的心思除了自己的仕途之外，多半还是放在大少爷乔少裳身上，偶尔也看顾一下四少爷乔少廉。可四少爷乔少廉从小纨绔，整个就是烂泥糊不上墙，久而久之也就懒得管四少爷了，而正因为如此，四少爷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成为了乔府唯一的庶子。在七姨娘生下乔施秀之后，乔老爷的精气神像是全都被拿走了一样，再也不见任何一个后院姨娘怀孕。因为乔元秀是嫡女，乔施秀是幼女，这两个女儿乔老爷倒是偶尔能够想得起来。除此之外，其他的庶女压根就不曾入过乔老爷的眼，只怕乔老爷连自己余下的女儿们长什么样子都是不大清楚。太太一直打压着乔玖秀，未尝不是因为她的容貌的缘故。是她将乔玖秀雪藏得好，没让乔老爷有机会仔细的瞧过，否则这选秀能不能落到自己的女儿元秀身上，只怕还是未知之数。要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她也不会留在乔玖秀到如今，至少不能让她就这样花容月貌下去。不过如今乔元秀的名额已经在礼部报备，该打点的都派人打点去了，连姑太太汝南爵爷夫人那里，都已经去信了，倒是不用担心乔玖秀会威胁到自己女儿的出路了。而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时候笼络她一番了。想到这里，太太睁开了双目，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末了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对翠玉说道：“也难为她有心，让她进来吧。”“是。”翠玉回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可心中却暗暗吃惊。她还以为这一次太太会和从前一样，直接打发了九小姐去前厅等着，可这一次居然是在内室见了。幸好她素来恪守本分，这才尽责的到内室向太太禀报，否则可不就是惹祸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自己娘亲的话果然是没错的。“九小姐，太太让您进去。”走到门外，翠玉对乔玖秀的回话都用上了敬语，连帘子，都主动帮乔玖秀掀开，托住了。乔玖秀心中一笑，只怕这太太的态度有所转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需要借自己的手给大小姐做衣服的缘故。不过不管是不是，这都是好事，但是她也不能掉以轻心。当下对翠玉说道：“有劳了。”说完就进了太太的内室。“玖秀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嗯，翠玉说你折了几枝红梅，拿来给我看看。”太太的语气居然可以称得上是不错，这倒是让乔玖秀有些诧异，还好太太没有马上就和颜悦色的对待她，否则她也只能想到‘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几个字，虽然现在献殷勤的是她。“是，母亲。”说着，乔玖秀将手中的红梅往前递了一递。太太抬眼看了，点点头，说道：“嗯，确实开得不错，是你有心了。”说着，看了在一旁侍立的丫头如意一眼。如意见状，微微一伏身，从耳房橱柜里拿了两个净白的玉骨梅瓶出来，说：“太太看两个梅瓶可好。”太太看了一眼，点头赞道：“红白相间，相互辉映，这净白玉骨瓶和这红梅倒是很搭。”“那便就这两个了。”如意说着，将两个梅瓶都加了水，一个放在窗台上，一个放在太太的梳妆台上。待如意将梅瓶放好了，乔玖秀赶紧走了两步，将手中的红梅递到了如意手上。如意接过红梅对着乔玖秀一笑，说：“多谢九小姐。”乔玖秀一颔首：“应该的。”等如意将红梅插好，太太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说道：“确实不错，你坐吧。”太太将这话说出口，倒像是满意乔玖秀送来的这红梅似的，实则是之前就在心中定下主意，要笼络乔玖秀一番了。乔玖秀心中明白太太的态度转变必然不是这红梅的原因，太太对府中庶女了如指掌，又素来不喜她，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快的改变主意，是以乔玖秀心中倒是没有半分松懈之意。不过乔玖秀还是在面上做出一番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样子。唯唯诺诺的谢过太太之后，才在自己身旁一张红木的椅子上斜斜的坐了下来。没敢坐满，就只坐了一半，一副战战兢兢的拘束样子。太太倒是满意乔玖秀的反应，说：“我是你的母亲，你在我这里，不必拘束，随意一些便好。”“是，母亲。”乔玖秀应道，不过身子却依旧是侧着半坐，只是面上做了几分故意的放松，眼睛也有闲暇来打量太太这房中的摆设了。作为乔府的当家主母，太太这内室当真是处处露着奢华。单是乔玖秀坐的这把椅子，除开木料不谈，其上精雕细琢，当真是名匠之作，便是这么一把椅子，就能抵得上乔玖秀房中所有的物件的价值了。而如果乔玖秀没看错的话，太太的梳妆盒却是在书上见过的七宝琉璃匣。乔玖秀曾听府中下人说过，太太娘家是台州豪商，台州临海，想必这七宝琉璃匣是太太的陪嫁之物。而太太的梳妆台上嵌着的，也不是寻常的铜镜，而是素银的镜子。这素银的镜子虽然不及现代的玻璃镜面，可那清晰度却大大的超过了铜镜。刚刚如意拿出来的那一对净白玉骨梅瓶也是，虽然不是最上品的羊脂白玉，可品质也依旧不错，最难得的是那对玉瓶一看就是一整块的玉石雕刻而成，这样品质的整块玉石，倒是真不常见，想必是从邻国大夏流传而来。大梁的邻国大夏盛产玉石，而两国之间邦交并不友好，这种品质的玉器通常不是通过正规途径流传至大梁的，这对玉瓶的价值必然比其本身的价值更高。像是注意到乔玖秀的眼光一般，太太开口说道：“那对梅瓶是你们兄长少棠几年前游学带回来的。”“原来是兄长带回来的啊。”听到太太这样一说，乔玖秀倒是想起来了，两年前嫡兄乔少棠外出游学半年，归来的时候给家中每一个人都带了礼物，包括乔玖秀自己在内。当然不是所有礼物都如同太太这对梅瓶一般珍贵的，可难得是嫡出的兄长能够记得庶出的妹妹们。在这一点上，乔少棠倒是和乔老爷、太太包括大小姐乔元秀在内都不同的。据说乔少棠曾多次外出游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见识自然不同。他学问极好，待人处事又谦和，还生得仪表堂堂，难怪府中小丫头们提到他都暗暗心动。乔玖秀正想着，却听到太太在旁边开口说道：“随我一同出去吧。”却是太太已经梳妆好了。“是。”乔玖秀一边应声，一边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等太太越过自己，才在离太太一步远的地方跟上，跟着一同往厅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