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店东给月儿扶了站在楼内,眼见只是呼吸之间,四五十恶奴给于异尽数打翻,直看得目瞪口呆,月儿禁不住叫道:“爹爹,这人好不凶恶啊。”周店东吓一大跳,忙道:“你千万轻声,千万轻声,别给他听了去啊,这是真恶人呢。”不想月儿却道:“我喜欢。”“祖宗哎。”周店东腿都软了,急去捂月儿的嘴:“你饶了爹这条老命吧。”不说他父女两个,却说那惟一站着的恶奴,虽未挨打,已是吓得傻了,站在东倒西歪的家丁群中,那叫一个鹤立鸡群啊,只不过这鹤得了伤寒症,全身乱颤,于异打到尽头,转过身来,把手一指,那恶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好汉饶命啊?”“我说了要你命了吗?”于异瞪眼:“我且问你,后头还有人来没有?”“没了,没了。”那恶奴把头乱摇:“家中能打的都在这里了。”“没劲。”于异大感无趣,叫道:“周店东,再来坛酒,咦,对了,我的鸡呢。”前后一看,却原来先前动手,把那鸡塞在一个家丁嘴里了。“你娘哦,还敢偷吃我的鸡。”于异走过去提脚要踹,明明是他自己塞别人嘴里的好不好,这叫一个不讲理啊,那家丁双手抓着嘴中的鸡,却原来于异塞的力太大,骨头卡嘴里了,取不出来,见于异要踹,他又急又怕又委屈又憋气,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晕过去就算了,一般来说,于异不怎么踹死鱼的,这个不爽啊,还好小二捧了酒过来了,手在抖,眼里到是星光灿烂,于异根本不看他,仰头灌了半坛,看四面啊呀声一片,脑中突地一闪,有了个主意。“起来,都给我起来,装什么死?”于异不露玄功,从旁边摊子上抽了一根长麻绳,一顿乱抽,把所有恶奴都抽了起来,他先前只用了拳脚没带玄功,因此虽然啊呀声一片,到没哪个是爬不起来的,众恶奴勉力爬起来,抖抖战战挤成一团,都不知于异要做什么。“都给我把衣服裤子脱了。”于异长鞭一扬,在空气中抽出啪的一声脆响:“是衣服裤子全脱啊,我数到十,没脱的就是一鞭。”这一鞭他带了点儿灵力,恰如就在众恶奴耳边打了个炸雷,众恶奴本来就给打怕了的,哪经得这一吓,包刮那武师在内,没一个敢抗拒,不等于异数到五,四五十人已个个剥得赤条条地,也不敢蹲,只把双手捂着胯。四面看的人不少,也有很多女子,于异突然唱这一出,可就羞着了一大片,月儿赶紧躲进了楼中,小脸儿羞红,心下只呸:“这人,这人。”却又奇怪:“这人人到底要做什么?”众恶奴也奇怪,个个可怜巴巴看着于异,于异又把长鞭一甩:“手放在胯里做什么?都摸着自己耳朵,双手摸耳。”光身子,尤其怕了这鞭子的抽击声,众恶奴没办法,只得双手摸耳,一只鸟,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只好半躬起身子。于异扫了一下,好象还缺点儿东西,叫小二过来:“你们店里有锣没有,要不铁的锅盖也行。”“到有一面锣,防着走水招呼人的。”小二忙到店里把锣拿了来,于异大喜,就手扯过一个个子较高的家丁,把锣塞他手里,又把鞭子一抽,喝道:“都排好队,一个接一个,每一个之间相隔一个身子。”让众恶奴排成一行,执锣的排在最前面,于异喝道:“敲着锣,往前走,边敲边喊,卖光白猪,卖光白猪,一两银子一条,听清楚了没有。”这下众恶奴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这是光屁股游行啊,还要敲锣打鼓,还要喊,这人丢大发了,一时面面相窥。“咦?不动是吧。”于异恼了,长鞭一扬,啪的一下,正抽在酒楼前面的栓马石上,那栓马石有合抱粗细,三五百斤上下,给他一鞭,居然抽成两片:“我数到三,不动的就吃我一鞭。”这一鞭可把众恶奴吓坏了,谁吃得下这么一鞭啊,于异口中才算到一,最前面的恶奴已铮的敲了下锣,口中喊将起来:“卖光白猪,卖光白猪,一两银子一条啊。”边喊边走,他一带头,后面的自然跟着效仿,也是边走边喊,先还稀稀落落,给于异甩了一响鞭,顿时就喊得又整齐又响亮。马家在双阳县横行霸道,众恶奴也是横行惯的,不想今天集体给人剥光了,还双手摸耳,光着屁股还大喊卖光白猪,这稀奇大发了,一时合城轰动,满城人都围了来看,一面嘻嘻哈哈,品头论足,把一众恶奴燥得,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月儿躲在楼上,从窗棂逢里往外看,又是惊羞又是好笑,想:“爹爹常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马家都是恶人,这人却是更大的恶人,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于异甩着鞭,直到把一条十字街游遍,也不见再有马家人来,县衙也不见有人出来,县令若敢来,于异能把县令剥了游三圈,再没人出头,于异就觉得没意思了,响鞭一抽,放了众恶奴,喝道:“回去再多叫些人来,小爷我就在这里等着。”复又回酒店喝酒,却又把一坛喝光了,只叫再搬一坛来,周店东这会儿不敢陪他了,也不再劝,只叫了月儿下来斟酒,月儿羞红着小脸看着于异,可爱的眼睛里同样是小星星直闪,可惜于异根本不看她,自顾自喝酒撕鸡吃肉,喝到好处,便把碗边乱敲,也不知在哼些什么曲儿,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却听他哼的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吃一包,揣一包,摔一跤。”这样的恶人,居然唱这样的曲子,月儿直接傻掉,她却不知,于异六岁给狼屠子带走,山野中和虎狼厮混,也没个玩伴,自然也没处学小曲去,他记忆中的,惟一幼时老娘哄他睡觉的曲子,这个记得牢,到死都不忘,而一旦喝酒喝得二麻二麻了,迷迷糊糊就会哼出来。于异从近午时一直坐到天黑,喝了五坛酒,虽只是五斤装的小坛,可也有二十五斤,吃了三只鸡,五盘熟牛肉,周店东在柜台后看得目瞪口呆,他到不是心痛这些东西,是真的吃惊,莫说,他先前还真有个想头,想着套套于异的话,连于异的姓名都问了,如果套着于异没成亲,或许就招了于异做女婿,结果看了这吃像,这话头直接转弯回了岳母家,再也不提。救命之恩,要吃你就吃吧,三餐五餐,十天半个月,凭这店子,也还管得起,但若招了做女婿,天天这么吃,娘啊,拆了酒楼也不够他嚼的。到是月儿越发迷醉了,她的想法不同,里巷间有俗话:男人,只能吃的是吃货,不能吃的是扔货,能吃会干的才是上等货,而于异这么能吃而且这么能打,真正的极品上等货啊,若是招做郎君,一定招来一片羡慕的眼光。可惜于异根本不看她,那也没法子。于异一直坐到天黑,看马家再没来人,衙门也没来人,估计是怕了,哈哈一笑,一拍屁股起身:“周老丈,谢酒了啊,告辞告辞。”走到楼门口,忽地一跤,倏忽不见。周店东刚起身来送,不想眼前一个大活人,生生一跤跌没了,他啊呀一声叫,这才明白:“原来是神仙,瞧我这老傻瓜,要是招了神仙做女婿,那——那。”“爹,你说什么呀。”月儿顿足,转身跑上了楼,眼睛时却已经含着了泪水,今儿个含泪一跳,让她意识到,一个强悍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若于异早是她男人,跳楼的就不是她,而是马二少了,只怕还要剥光了衣服跳,可惜啊,没缘份。其实于异没走,他醉了,这一跌,不过是做个样子,其实一闪进了螺壳,白玉**呼呼大睡去了,如果周店东是那种整天无事数螺壳,并非常了解门前柱子脚上蜗牛壳数量的,他一定会惊奇的发现,只是这一刹,柱子脚上突然就多了个螺壳,而且好象不是蜗牛,而是田螺——不过周店东真的没这么无聊啊,所以他不知道,至于月儿,伤心人问伤心事,更不会注意这个了。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在酒楼斜对面的一个杂货铺里,从午后起就一直坐着个人,时不时的盯着这面,见于异出来,一跌不见了踪影,他脸上没有惊讶之色,反是暗暗点头,又过了一会儿,眼见酒楼关门歇业了——这种小县城的小酒楼,夜间是不开放的,要住宿吃喝要打门——这人便慢腾腾起身,一摇三摆的往东走,过了街角,往后看了看,陡然加快步子,一路急奔,进了马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