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勾心斗角郑大头已明显有几分醉意了。口齿不清地抱怨说:“我怎么也没想到,贺县长这只老狐狸,在这件事情上,竟欺骗了咱们这么长时间。幸亏共产党是没来哪,否则,咱们即使丢了脑袋,都不知道杀咱们的人是谁。死后都得当个糊涂鬼。通过这件事,我算是彻底清醒了:贺弁良一直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是用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既然他不认我这个女婿,我也就没必要再把他当成老丈人了。许他姓贺的不仁,就许我姓郑的不义。这就叫一报还一报。这还是轻的。如果哪天他真把我逼急了,我就亲自把他送上断头台。这些年他做的那些缺德事都在我郑某的肚子里装着哪。有的是我亲眼所见。有的是他宝贝女儿无意中告诉我的。总之,贺弁良犯下的这些滔天罪行,杀他十回都有富余。憋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我也该找个机会一吐为快了。”张连海听到这,浑身不由地颤抖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局长,您的酒是不是有点……”郑大头瞪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已经开始说醉话啦!”张连海笑了笑。而后,带有挑衅意味地说:“局长,您当着外人辱骂自己的老泰山,还扬言要杀了他。就不怕我突然翻脸不认人,到贺县长跟前去告您的状,最终将您取而代之。”郑大头用鼻子笑了笑。说:“老弟呀!你还别吓唬我。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我郑大头向来是敢作敢当。既然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更不在乎丢不丢官。其实,我早就明白:这个警察局长就是个挨骂的差事,好人都让贺弁良去当,我就去那个得罪人的王八蛋。这个怂差事我早他妈就干腻了。谁要是想当,我立马就拱手相让。我要是说了不算,我就是他妈狗娘养的。”看到张连海明显不高兴了,便阴阳怪气地加以解释,“老弟,你是不是多心啦?我可没有影射你的意思啊。咱俩共事好几年了,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你绝对不是那种见利忘义、落井下石的小人。我在骂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恨不得我早死的那些跳梁小丑。”张连海早就听出了郑大头的那些脏话,有一多半都是针对自己的,却装作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并摆出一副关心对方的样子,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局长,您可别太高抬我了。我毕竟也是人哪!是人就得有私心。有私心必然会有欲望。常言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在利益面前,可是什么丧良心的事都干得出来。我也是一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郑大头也听出了张连海话中所蕴含的隐意。只是不便把话挑明,一旦挑明了,也就意味着是撕破脸皮了。倘若没有了这层面子约束着,今后还如何相处啊!人和人之间,还不都是这样吗?面和只是为了相处,心存芥蒂才是生存的法宝。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后,他才用力从皮肤下面挤出一丝笑容说:“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我兴许能信,也可能不信。但是,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我是坚决不信。因为你这人的本质是注定了的,永远也做不出出卖朋友的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的眼睛时时刻刻,现在也不例外,都在向我传递着一个令我感到无比庆幸的信息:你对我绝对是忠诚的。即使有一天,刀架在你脖子上时,你也不会对我有二心。还有一个最能说服我的理由是:如果你真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小人,四年前,当我意外遭遇到土匪打劫时,你就不会急赤白脸地救我了。更不会再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土匪窝子里搭救我的妻子了。事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当时,只要你稍微大意一点,或者对我有一丝的冷漠,我现在恐怕连骨头都化成灰了。那天,我的尸体被装上一挂马车运回县城,路上,经过漫长的颠跛,我刚刚缓过一口气来,你就及时发现了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是非常深的。由此可以认为:咱们之间的情意,都是由老天爷赐予的,远远超过了一般意义上感情。所以,这样的感情,不是谁想背叛就能背叛的。”张连海迟疑了片刻说:“不错。那天的确是我将您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如果我也像其他弟兄们那样,到了半路上,一看天气要下暴雨了,都呼啦一下,上了汽车了,一溜烟地提前回到了警察局,而将您快要冰凉的尸体就交给那位大车把式运回来,恐怕今天的警察局长真的就不姓郑了。我之所以没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人道。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有人死为大的说法。活人之间如何争斗都可以原谅,唯独不能慢待了死人。因为,死人与活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利益关系。而现在则不同了。如果我真的把您刚才信口开河说的那些以小犯上的话,如实地转告给贺县长,说不定我的命运真的会从此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再说直白些:您的警察局长一职,有可能会由我来代替。至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就更没人敢想象了。”郑大头虽然已有几分醉意,神情也开始恍惚了,但是,听到这时,他似乎突然间从昏睡中醒来了。醒来后的他,感觉浑身发冷,心惊肉跳。思考了很久以后,尽力掩盖住内心的恐慌,笑着说:“玩笑归玩笑。今后,咱俩还得进一步地搞好配合,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能让仇视咱俩的人看了笑话。趁着共产党还没有来,要豁出命去多捞点钱财,万一有一天在涿县真待不下去了,也得另外去找条活路。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无论到了哪,没有钱是活不下去的。”张连海听到这,莫名其妙地笑了。并且,笑得尤其开心。郑大头愣着问:“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张连海屏住笑说:“局长,您一个错字也没说。而且,句句都是真理。我是笑我自己哪。自打听说有了共产党以后,我的脑子一直处于混乱状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才突然间就清醒了。今后该怎么去做,心中也顿时就有数了。您说怪不怪?”郑大头满意地点头说:“好!知道该怎么做就好。另外,我再叮嘱你一件事,关于共产党的事,先一个字也别对外泄露。贺县长说了:一旦传扬出去,首先会在警察局内部,引起军心不稳。在社会上,那些穷老百姓要是得到了这条消息,起来造反的人就会更多了。为了大局着想,更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最好跟家里人也别透露一个字。尤其是女人的这张嘴更不可靠。明白吗?”张连海态度坚决地表示:“请局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的令您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