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几个小妖押着,从头到脚罩着一个奇怪的网。编网的不是麻绳,而是头发。忆凝最怕找到尚随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干节也跟着走了过去,脸色铁青。当他看到柳一尚随被发网罩住时,他抛出发网,但被自己以法力制住,现在他把自己网起来,表面上看是困住了自己,实际上是把别人都网在了外面,难怪自己的手下没能杀了他。柳一尚随与玉姬的计划原本进行地很顺利,但中途被洞中的小妖发现,在他进入干节房中时启动阵法,将他困在其中。干节接到密报,匆匆返回,在得知他的身份和目的时,便要杀了他,可没曾想到此刻忆凝却闯了进来。凭南山山神对忆凝的了解,他知道忆凝是来救柳一尚随的,遂吩咐人把他拖到后面的石屋里杀了。结果两个小妖好不容易堵住了他的嘴,又按住他。要动手时,他腰间的发网突然将他整个人罩住,震开了两个小妖,才有撞击石壁的声音。后来忆凝问时,他刚把嘴中的堵塞物拿出,才喊了句“我在这里”。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定会死于非命,没想到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会有人来救他。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救他的会是忆凝。此刻他再次经历生死,心境与往日已大不相同。而在看到发网以自困的方式来自救,突然也有所顿悟。他以前的思维是否太直线了?其实,有些事情反过来就可以找到出路。自己这样穷追猛打,或许根本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会招来祸患,也许静静等待时机,就会柳暗花明。忆凝闯了进去,看到柳一尚随被干节的手下押着,回头对干节喊道:“不要杀他!”干节见她找到了柳一尚随,不禁眉头紧锁。“忆凝,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干节说,“他是来偷证据的,他要揭发你,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求你不要杀他。”忆凝急切地说。而此时,柳一尚随也不禁想起白灵的话来,白灵让他小心自己的性命,免得又被捅一刀。如今他虽然不是要被忆凝捅一刀,但是又为此有了性命之忧,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悔不听白灵之劝啊!但他又看忆凝似乎想极力保护他,也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他暗自对自己说,自己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以后莫要再鲁莽行事,只凭一腔热血。生命珍贵,岂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我知道他要揭发我,可是毕竟他没有得手,即使放他回去,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干节说,“他两次要置你于死地,你能保证没有第三次吗?这次被我发现,下次呢?”忆凝咬了咬牙,她也知道凭她对柳一尚随的了解,如果这次放了他,一定会有第三次的。但她已经“杀”过他一次,心中愧疚,她实在不想再杀他第二次。忆凝说:“如果放了他,他会不会揭发我,还可以商量,如果你杀了他,那就,那就……”干节不理她,他侧过脸,摆了个脸色给她看。一时洞中气氛十分压抑,压抑地令人窒息。忆凝见干节不言语,心中更为着急,积蓄在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如决堤般涌了出来。她绝对不要让柳一尚随被干节杀死!柳一尚随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他也是怕死的。现在,他的命运,恐怕就是掌握在这个他“处心积虑”要杀的妹妹身上了。过了一会儿,干节把头转过来,瞪着忆凝,大喊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杀他的也是你,要救他的也是你!”“我,我那时也是太着急了,太,太害怕了。我,我那时也没想那么多。”忆凝被他戳到痛处,语无伦次地说。“干节,你让我跟大哥商量商量,也许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忆凝哭着说。柳一尚随心中微惊,妹妹虽然是在求他,但竟然直接叫他的名字,可见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干节又望了一眼柳一尚随,对忆凝说:“如果他答应你不再为难你,你觉得你该信吗?”“我……”忆凝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回答。“忆凝。”干节握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这都是为你好,我不想有任何人威胁到你。哪怕是一点点威胁,我都不能容忍。”他又指着柳一尚随说:“而这个人,已经两次要你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替他求情?”柳一尚随的手心已是汗湿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神经越发紧绷起来。他并不只是怕死,他怕的还有即使他死了,也与事无益,与世无益。他曾经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正义,但他现在才真正感觉到,用最宝贵的生命,仅仅用最宝贵的生命,根本不可能捍卫正义。何况正如白灵所说,世上不平的事多如牛毛,他又有几条命可以去牺牲?自己思考事情的思维,是该变一变了。他现在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都才有可能。即使他最终无法将柳一忆凝定罪,他也一定可以扫除别的罪恶,现在这样与世无益地死,除了让亲人伤心,让世人嗟叹,不会再有太多别的东西了。“不,我不要你杀他!”忆凝哭喊道。“不行!”干节怒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以绝后患!”忆凝听他说的如此坚决,一时也慌了,手足无措。她实在不知道要怎样劝干节,便一下子跪到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我求你!不要杀他,我求你!”柳一尚随微微一怔,他望着忆凝,一时神色复杂。干节见她跪下,忙蹲下身,双手抓住她的肩,一边拉她起来,一边说:“忆凝,你快起来。”他虽然很喜欢别人匍匐在他的脚下,但他唯独不愿意忆凝跪在他的面前,因为他真心爱她,他不想看到她跪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干节奋力拉她起来,但忆凝又哭又闹,不愿起来,最后,干节不得不运功,强行把她拉了起来,然后又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忆凝一边哭,还一边在说:“不要杀他,我求你!”“好了,别哭了。”干节一边安慰她,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柳一尚随在一边看着,也不得不暗叹,干节竟然被他的妹妹治的服服帖帖的。干节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忆凝才渐渐止住哭泣。他放开她,忧虑地说:“如果我真的放了他,你真的不怕他再想办法告发你吗?”忆凝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说:“你让我跟他商量商量。”干节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道:“你去吧。”柳一尚随心中一动,他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但他要怎样说,他们才会相信自己呢?如果答应地太爽快,未免也太不可信了,但这个尺度在哪儿呢?忆凝走过去,对柳一尚随说:“大哥,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平静了,你又何必再平地起波澜呢?”柳一尚随不语,他知道,太快地被她“说动”,干节是不会信的。忆凝又说:“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真的舍得我去死吗?应艳只是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甚至不是我们成昊氏的人。而我呢?我是你朝夕相处,生活了十几年的亲妹妹。你就一定要你的亲人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死吗?”柳一尚随看她声泪俱下,不禁心中一动。他在想揭发忆凝的时候,胸中满是对她的仇恨,为失去妹妹伤心的情愫相比之下就淡得多,现在听她如此哭喊,心脏也不由得阵阵绞痛,眼圈一红。忆凝见他为之所动,又继续道:“我知道大哥不是无情无义的是不是?你不想看到我去死是不是?如果我不死,我还可以救很多人,如果我死了,也不会因此有人复生的是不是?”柳一尚随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忆凝捧起他的头来,用祈求的语气说:“大哥,不要告发我好不好?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杀人了,我一定会多救人,来弥补我的过失。我求你,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柳一尚随虽然心中痛苦,但是他心中是非甚为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忆凝。只是,他比以前更为痛苦。但此刻为了先保住性命,不得不先把自己“隐藏”起来。他故意作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似乎内心正在做着极力地挣扎,良久,他才作出一副颓然的样子说:“好,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忆凝一听他如此表态,立刻紧紧地抱着柳一尚随,喜极而泣。干节则在一旁冷冷地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柳一尚随也冷冷地说:“有你保护她,我就是还想揭发她,恐怕也没有那个能力吧?”“柳一尚随,我这次就信你。”干节说,“我要是发现你再有什么行为对忆凝不利,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而且,小心你的另外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