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惜芩驾云到了南山,在一片榕树林中降下云端。此时已是仲春时节,榕树的树冠如一个个绿色的巨伞笼罩着山头。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留下了斑驳的树影。山间黄鹂婉转,杜鹃鸣啼。她以隐身之法,隐住了身形和气息。若不是道行极为高深的人,即使站在她的对面,也无法感受到她的存在。易惜芩凭着仙气,到了浮云洞前。洞口周围杂草丛生,绿树掩映,她一到洞口,就察觉有些不寻常。门口照例有把守洞门的两个精怪,但她也感觉到,盯着洞口的,绝不止这四只眼睛!不远处的草丛里,躲着两只兔子。它们似乎在悠闲地吃草。一侧榕树上有一群麻雀在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甚为热闹。这虽然都是寻常之景,但她看出它们都在盯着洞口,应该是在等候着什么人的到来。易惜芩看洞前如此布置,不免心中懊恼。她暗想,难道旗彩蝶被干节发现了么?也许此刻大梁已经被转移到了别处,自己进洞也只能是空手而还。“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再作打算。”她心道。想罢,她便转身,想要驾云离开。她转念又想,上次干节反其道而行之,偏不移走大梁,这一次他会不会铤而走险,还是没有搬走大梁呢?一念及此,她又转过身来。她又想:“反正以她的功力,可以在洞中自由出入,去看看又何妨?倘使自己真的不小心被人发现,全身而退也绝非难事。”想到此节,她便小心翼翼地进了浮云洞,而守门的精怪毫无察觉。易惜芩进了干节的卧房,找到了彩绫所说的那块岩壁。此时干节虽已回洞,却不在房中,因此她更是无所顾忌。她使出穿墙之法,穿到了石壁那边的密室中,而这间石室已经是空空如也。看来,干节真的是早有准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突然,一张大网从洞顶落了下来,易惜芩知道自己一定是碰触了机关,她也不慌,抬手向上一指,一股火苗从她的手中冲天而起,瞬间烧着了大网。大网在空中被烧成了一段段的绳子,带着火星落到了易惜芩的身边。易惜芩冷笑一声,自语道:“这点雕虫小技也想拿下我!”她正准备离去,却听得石壁那端吵吵嚷嚷,似乎有许多伏兵冲了过来。她暗想,若是自己就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却找自己不见,岂不有趣?想及此处,她便站在洞中,静等他们来找自己。片刻之后,干节带着一帮精怪,用机关打开密室,却见密室中空无一人,而且地上还有点点火星和一堆灰烬。干节本以为可以抓到旗彩蝶背后的人,至少可以看到她是谁,没想到他看到的,竟是这副光景。干节的手下们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网被烧尽,应该是有人碰触了机关又用三味真火烧坏了网,而那个闯入者,现在应该逃之夭夭了。可是,怎么连一丝逃跑的痕迹都没有?而且自己在洞中布下了一个结界,只能进不能出。那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烧坏了网,又闯出了结界?那将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会是谁呢?”干节心道,“孟涂的手下中有如此厉害的人物么?又或是,来的是司神本人?”南山山神的脸色铁青,浑身冷汗涔涔,如此厉害的一个人,恐怕迟早要坏他的事!易惜芩看他愁眉紧锁,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不禁暗笑起来。而此时,她还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密室中,被布下了结界。干节沉声吩咐道:“你们到南山各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是!”众精怪齐声道。他们听了干节的指令,分散到南山各处寻找,而易惜芩就站在干节身边,此时已是乐不可支。她强忍住笑意,捂着嘴向外面走去。不想干节在密室中布了结界,她刚一走到门口,便触碰到了结界。它顿时发出耀眼的金光,照的石室一片雪亮!干节一惊,若不是有人触碰结界,它是绝不会显现的,可是那个人,究竟在哪里?易惜芩也是一惊,她迅速退回密室,警惕地望着四周。过了片刻,她稍定了定神,原来不过是个结界!要突破这结界也不难,但若要使用法力,便会显出身形。因为刚才那一撞,干节已经知道必有人在密室中。他原本要走开,可见如此状况,便伫立在门口,凝视着密室。他大概猜到对方用了隐身术,而且法力高出他许多,否则在如此近的距离,他应该是可以察觉到她的位置。他此刻已不打算捉拿此人,也明白自己无此能力,他现在只想看看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易惜芩暗想,与他这样耗着,不如现身。反正干节已经知道这密室中有人,一定会紧盯着此处,不会离开。正想着,干节竟突然转身离开,稳步向石室外走去。易惜芩心中一疑,她想了片刻,霍得明白,他定是要假装出去,待自己使用法力突破结界的时候,他又杀个回马枪,看自己的真容。她微微一笑,显出身形,盈盈笑道:“这就要走吗?”干节一惊,这声音好生熟悉!他万没想到,这个人竟还是自己的“熟人”!他猛地回过头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绝世美人!他蓦地全身一酥,愣在了那里。易惜芩早已习惯了男人们对她的这种反应,看他这副痴痴的模样,依旧盈盈浅笑。“你,你是何人?”干节惊问。她绝不会是孟涂的手下,他的手下中,绝不会有这么个美女,更不会是个高人!“怎么,一别才七年,就不记得我了?”易惜芩笑道。“七年?”干节一疑,不要说是七年,就是七十年,七百年,若是见过这样的美人,他定然是不会忘的,可他的记忆怎么突然模糊了呢?易惜芩掏出一方丝帕,悠悠蒙上脸,笑道:“这样总认识我了吧?”她的眼眸秋波流转,熠熠生光。干节看到她那双美眸,瞬时想了起来,她就是当年破坏他婚礼,阻止他娶柳一忆凝的那个神秘女子!易惜芩看到他惊愕的神情,心知他必是想起来了,又悠然地将那丝帕拿下,揣入怀中。“是,是你!七、七年前是你,是你救走了柳一忆凝!”干节惊讶已极,一时说话都不顺畅了。“是我。”易惜芩笑道,“没想到吧,要来盗走大梁的人是我。”“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干节叹道,“我想到过很多人,唯独没有想到你!”“哼!”易惜芩笑道,“事实总是出人意料,就像……”她的脸又沉了下来,说:“我没有想到忆凝会杀人,更没有想到,她会躺到你的榻上!当年是我救的她,现在我又要亲手送她去死!”干节眉头紧锁,说:“你不是跟她是好姐妹吗?你为什么不肯放她一马?”“放她一马,”易惜芩冷笑了一声,又怒吼道,“我何尝不想放她一马!可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叫我怎么放他一马!”“仙子!”干节又急又怒,“你和柳一尚随为何都如此糊涂!都要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爱的人送上死路!”“糊涂!”易惜芩笑了一声,说,“糊涂的是忆凝,她为了得到她爱的男人,竟然不惜杀人,害的自己被逼委身于你!”“不!她一点儿都不糊涂!”干节反驳道,“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想得到的人,她都会努力得到。她所憎恶的人,她会想方设法地除掉。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看来你们真是一路人,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人,都可以不择手段!”易惜芩冷冷道,“你倒是真爱她,不过她没几天可活了,你还是好好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吧。”干节不屑地说:“我已经把大梁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找到!”易惜芩也不屑地说:“你不知道上天有眼,杀人者,会遭天谴吗?”她这么一说,干节倒是心中霍得一揪,同为神灵,他知道“天谴”在何时使用。他皱眉道:“司神,司神他已经知道了此事?”“知道。”“柳一尚随!”干节低头恨恨道,“你竟然求了司神!”他又霍得想起了什么,抬头对惜芩道:“可是光凭柳一尚随的一面之词,司神又怎能轻易相信?”“你以为只有柳一尚随吗?”易惜芩道,“你的女人玉姬不也是很好的证人吗?”“玉姬?”干节一震,若不是易惜芩提起,他快要把这个女人忘记了!他惊骇万分,道:“她,她不是已经……”“她早就被司神盯上了。”易惜芩说,“杀她的人一走,她的灵魂就被司神的手下收走了。”干节又是一震,也许,忆凝,真的,在劫难逃了!他诱她杀人之时,从没有想过今天。他自以为算好了一切,但他机关算尽,却是没把天理公道算在其中!早知道这样会把她置于死地的话,他当初,当初也不知道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