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几个人,正抬着一个木板,缓缓走了过来,他们的脸上都用兽皮做的“口罩”遮着。木板上是一个死人,被麻布遮着全身,也看不清是何人。他们走得近了,见晨轩与墨羽都没有戴着“口罩”,一个抬尸体的男子扭过头对两人道:“你们快把口罩戴着,很危险的。”两人俱是愣了一下,然后道:“知道了。知道了。”晨轩看着一具尸体从他的面前被抬走,不禁有作呕之感。更多的,是心痛。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死人,是否是虞伯家的人,又是否是他在成昊氏的朋友,又哪怕是他认得的人。他想到了忆凝,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被处决,如果她没有被处决,又是否感染了瘟疫!想到此处,他立刻心急火燎,慌忙飞掠而起,墨羽也只得跟着他凌空而起。不多时,晨轩便在一处房屋前停下,此处正是柳一尚随的住处。刚到他家门口,他便看见他家的院中,架了不少锅炉,柳一尚随与絮儿,黄伊都在忙着熬药。“柳一尚随!”他在院外喊了一声。他听得是晨轩的声音,不由得一惊,立刻抬起头来。两个女子也听出了他的声音,也都抬起头来。“晨轩!”柳一尚随惊呼一声。他没想到晨轩竟然再次出现!在成昊氏危难之际,他看到晨轩归来,不禁心中大喜。柳一尚随放下手中的活,赶忙跑出院子,握着他的肩问:“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怎么都不打声招呼!你知道多少人在找你吗?你身边这位是?”虽然他对他有诸多怀疑,但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把那些猜疑都暂且忘却了,有的只是对于这个“好人”纯粹的关心。这是柳一尚随自己都没想到的。原本他就对晨轩不放心,而他又突然失踪,他本来应该对他更为怀疑才对,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他的怀疑与对他的担心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他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他想,大概是晨轩实在是太过纯良,让他的防线被他给生生融化了。“我,我……”晨轩突然在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他不辞而别,实在太不负责了。他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他没有把成昊氏的人平等地看成他的朋友,而是看成过客,如果是对他仙界的朋友,他断是不会如此的。但是另他没想到的是,成昊氏的人却把自己当朋友,这让他不得不无地自容!他开始对凡人也有了自己见解,他们虽然有许多缺点,包括自己爱的那个女人,但是他们有灵魂,有思想,有力量!他们绝对有资格与自己平等相处!“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辞而别!他是我的僮仆墨羽。”墨羽向柳一尚随点头示意,柳一尚随也冲墨羽点头。晨轩面含愧色,他知道其实没资格与他们平等的是他,他在他们的面前显得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柳一尚随问,“为何不说一声就走了。”“我的事,以后再说。我想知道,忆凝怎么样了?”晨轩紧张地望着尚随。“她?”柳一尚随沉声说“她的事太多了,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她杀人私通的事我都知道,你只要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晨轩说。柳一尚随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为这个才走的。”晨轩沉吟,“因为我不想看到她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你是怎么知道的?”尚随惊问。“这说起来就更复杂,你还是先告诉我现在忆凝怎么样了。”晨轩急切地说。柳一尚随叹了口气,说:“她倒是没死,可是她不知道让多少成昊氏的多少人为她而死。”晨轩听他这般说,不禁心中一骇,惊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说成昊氏的人为她而死?”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面带惊骇地说:“难道,难道你说的是这里的瘟疫?”“是,我说的就是这里发生的瘟疫。”柳一尚随沉吟,“这是南山山神对我们成昊氏的报复!”“这,这怎么会!”晨轩惊呼,“他,他竟然为了忆凝这样做!”墨羽在一旁也是惊诧不已,柳一忆凝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间女子,竟然不仅让自家少主对她神魂颠倒,还让南山山神为她报复整个成昊氏!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女人!“尚随大哥,你具体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晨轩急道。柳一尚随叹了口气,说:“前些日子,司神显灵,找回了忆凝杀人的重要证物,于是我作证指控她杀人。原本司正大人要定她的罪,可是她却畏罪逃跑。我们没有追上她,至今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也不知是生是死。而在忆凝走后没两天,我成昊氏突然出现了瘟疫,想来是有个神知道此事,便报复我们。”“岂有此理!”晨轩不禁怒骂道。他知道柳一尚随说的是南山山神干节,暗想,即使南山山神是神灵,成昊氏的人都是凡人,他也不能用别人的生命来泄愤!况且这件事根本就不能怪成昊氏的任何人,要怪,就只能怪忆凝自己!这正是晨轩与卓英的不同之处,虽然他们都深深地爱着忆凝,但一个为包庇她而触犯刑律他自己也将受到律法的严厉惩罚,而另一个,则清楚地知道孰对孰错。柳一尚随黯然道:“虽然我猜到此事是他所为,可是我没有证据,只能将我们的冤屈上告司神。而对于这瘟疫,我也只得尽我所能,救治我的族人。”晨轩蓦地想起了虞武一家,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受到瘟疫的波及。想及此处,他立刻问道:“虞伯他们一家还好吗?”“他们家也有人因为瘟疫死了,虞伯他。”他犹豫了一下,说,“也在病重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你别说了,我现在就过去看他们!回头咱们再细说!”这些日子,晨轩与他们朝夕相处,在不自觉中已然把他们当做了亲人,此刻听他们家也有难,霎时便心急如焚,担心他们的安危,那种感觉,叫牵挂。柳一尚随看得出他急迫地紧,也不挽留,说:“好,你先去罢。”晨轩立刻飞掠而起,向他在成昊氏曾经的家而去,而墨羽也跟着他凌空而上。柳一尚随等人见他们俱会腾云驾雾,心下惊讶,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无论是什么人,都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当下尚随便对柳一絮儿和黄伊道:“你们在这儿看着,我跟过去看看!”说罢,他也足尖一点,追了上去。晨轩在虞武家落下,见到也是一片凄凉之景。他慌忙进了虞武家,但是墨羽并没有跟着他进去,而是在外面等候。他也未敲门,直接闯进了屋,只见他的儿女们围绕在他的跟前。他们都用兽皮遮着自己的脸,防止疫病的传染。虞武自感自己已经要与祖先团聚了,因而把孩子们都叫了过来,要作最后的交代。此刻已然是交代完了,只平静地等待着祖先接走他的灵魂,到另外一个世界。他见此情景,顿时觉得心中一痛,又是一酸,在此之前,他不知道他对他们有那么的在乎!晨轩站在门口,几乎哽咽了。他到凡间一趟,体验到的,不仅有爱情,还体验到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的亲情。而虞伯的儿女们听到动静,回头一望,却见是晨轩,顿时是又惊又喜!晨轩哽咽道:“哥哥姐姐们,卢伯,我回来了。”一个女子忙哭着对地上的老人道:“父亲,你快看看,是晨轩回来了,你不是老挂念着他吗?他现在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啊!父亲!”虞武对于晨轩也是极为疼爱的,除了日久生情以外,也与晨轩极好的性情大大有关。成昊氏与他不怎么熟识的人都喜欢他,何况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又被他救过的卢虞武。晨轩快步进屋,扑到虞武面前,跪坐在地上。虞武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副垂死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不辞而别是多么地混蛋!一股眼泪就要从他的眼眶中流出。在呆在这个家庭的几个月里,他感受到的亲情与温情,比他在上苫山庄中几千年感受到的还要多!半响,晨轩才问:“这是什么瘟疫那么厉害,有药救吗?”“这是一种没有见过的瘟疫,传播极快,几乎是几天之内,几乎全成昊氏的人都得了病。得病之人上吐下泄,高烧不退,有些像痢疾,但是比那厉害地多。没几天,便有许多族人感染而死。”刚才那个女子说。“我可怜的儿子,也没能躲过这场瘟疫。”另一个女子突然哭道。这个女子,便是卢成的妻子。“你卢成哥也去了,还有卢羽哥的女儿也去了。卢羽现在也在病中。”晨轩一听,心中又是震惊又是难过,卢成老实本分,虽然也不能算是与他特别要好,但毕竟还是情谊深重,现在听他已然离开人世,他心中也是极为难受的。卢成的儿子,那个小男孩儿与他是极要好的,他是那么可爱,那么纯洁无暇,而且前几天他还让他把自己当马骑,现在,竟然听到他已经死去的噩耗!“这么厉害。”晨轩低声叹道。他不懂医术,纵然是神灵,也不能救成昊氏于水火之中。但是眼前这个人,他还是有法救的,是他必须救的。晨轩抬头道:“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救虞伯,我还是能做到的。”众人一听父亲又救,脸上都显出希望的神色。“不过我救他的方法有些特殊,希望你们都回避一下。”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