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神知道她已经“惊”着他了,心中暗喜,故意厉声道:“怎么,不敢了吗?”干节此刻已经对几乎听不到孟涂的声音了,只是一脸惊恐地望着榆洛女。他的心中不抱一丝侥幸,他确定,那把匕首,就是渝水女神的!可是,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中!当年那把匕首凌空飞入九天,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渝水女神果然没死?就在自己的面前?榆洛女知道,她一把匕首拿出来,他恐怕就是这个反应,心中顿时爽快无比。她趁热打铁地说:“很多年前,我把她交给一个小姑娘,帮她杀一个人,可是她不懂它的口诀,没有发挥出它的威力。”榆洛女的双目中迸射出仇恨的火光,一张美丽的脸因为报复的强烈快感而扭曲。若是常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都有些畏惧,而干节又做贼心虚,听她说的话,又看到她恐怖的神情,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额上冷汗涔涔。榆洛女知道他也是个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主,一看他吓成此等模样,顿时心中大快!司神也看得明白,由此看来,是他害的渝水女神,恐怕是没有错了。那么,可以放心地让她,把他给杀了。“山神,你这是怎么了?”榆洛女冷笑着说,“你莫不是,认得这个匕首么?”干节呆了半响,才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渝,水,女,神!”榆洛女瞪着他,说出几个掷地有声地字。他虽然心中早就有所怀疑,但如今亲耳听见她说这几个字,顿时吓得浑身一软,发出一声惊呼,几乎瘫到地上。她,她真的没死!她回来报仇了!榆洛女看他听到自己身份就吓成这般模样,心中霎时爽快无比,虽然暂时还不能杀了他,但是她的郁结之气已经是泄了大半,神清气爽。“榆洛女,只不过是我以前的名字,没人知道罢了。”她悠然道,“现在我拿出来用用。”干节望着她,一脸惊恐。她又突然故意狞笑道。“山神,我记得你我相安无事啊,你怎么如此怕我?我还没试你说的是不是谎话呢?”干节一想起她的身份,哪里还敢让她割臂,本能似的就往后退,连答也不敢答她。“你若是不想验,就直接向司神招了吧。”榆洛女道。只这一句话,干节陡然如受当头棒喝,陡然清醒!难道说,她搞那么多花样,只是为了吓唬自己,让自己不打自招?那次大倪被放出来的事,与这次成昊氏的瘟疫一样,他都有足够的动机,但是司神都没有证据,根本拿他没办法。如果被她这么一吓,他倒是有可能说出实情!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禁一颤,差点儿就上了司神的当了!也许,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不是渝水女神,而是跟她有什么关联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定了定神,仍旧坚持道:“司神,我真的没有派虎妖守着玉川花。”榆洛女又哪里会放过他,冷笑道:“那你刚才怕什么?”干节被她一句话抵回去,心中一紧,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半刻,他伸出手来,沉声说:“你验吧。”榆洛女望着他沉着的表情和毫不颤抖的手臂,实在是不得不感叹他的“演技”,她举起匕首,狠狠地在他的手臂上划过。干节猜到她是在故意报复自己,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他只希望,最后,她匕首上的血,千万不要是黑的!他的鲜血从伤口中渗了出来,鲜红一片。而榆洛女手中匕首上的血,亦是相同的颜色。干节看到匕首上的血并不是黑色,长舒了一口气,几乎又要瘫了。他原以为可以逃脱刑罚,可是他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司神已经对他动了杀心。榆洛女早知道必然是这个结果,也不慌张,而是故作惊诧之态,盯着自己的匕首。“娘娘,如何?”司神亦是装模作样地问。她起身对着孟涂道,“这匕首上的血是红色的,他没有说谎。”“既然干节没有说谎。”司神又道,“那说谎的就是虎妖了!”虎妖一听忙道:“小妖不敢欺骗司神,小妖刚才是一时害怕,就胡说八道。山神真的没有派我去守着玉川花啊!”“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何要袭击洛女娘娘。”“我,我只是有眼不识泰山,把娘娘当成凡人,想饱餐一顿而已!”虎妖道。“那你怎么对我说那些话?”榆洛女厉声问道。虎妖满面惊惧之色,说:“我只是一时胡说八道而已。”司神突然厉声道:“大胆虎妖!意欲食人在先,污蔑神灵在后,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虎妖没料到司神会对他下杀手,忙鬼哭狼嚎地喊道:“司神饶命啊!”但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死活也不敢说出干节的事,因为他还有兄弟在干节的府中做事。在哀求声中,虎妖被拖出了司神殿,只听得一声惨叫,它的虎头已经落地了。干节虽然心知司神此时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听到他手下的这一声惨叫,心中难免还是一抖!“干节,你可以回去了。”司神又道。“多谢司神明察,还我清白。”说罢,他便起身,往大殿外走去。此刻,他的腿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了。他不禁想,榆洛女,他怎么对付呢?她究竟是不是渝水女神?榆洛女望着干节离开,又转过身对孟涂说:“这下你能确定,当年大倪被放走的事,跟他脱不了关系了吧?”“从他神情看,应当是没错的。”“孟涂,你到底要做什么?”榆洛女一疑,“连我都不能说吗?”“娘娘,莫急。”孟涂微笑道,“我自然是会有所安排的。”“我已经等了那么久,哪里能不急?”榆洛女叹道。“娘娘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那就不妨再忍耐些,我会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的。”“你是司神,一言九鼎。”榆洛女说,“好,我就信你。”在成昊氏,柳一尚随已经把玉川花开花的事禀告了首领和大巫师。木叶和伯林都是惊诧万分!他们没想到圣洁的玉川花竟然要用那样的方式才能绽放!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玉川花能治瘟疫,而现在已经知道了使其开花的秘诀,那么,柳一忆凝,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更何况,就是要用她的血肉,来让那解毒的神花开放!木叶只得吩咐人把柳一忆凝押回牢中,又吩咐人到方雷氏把奇君和应艳的父母叫到成昊氏。而此时,奇君对忆凝的回来一无所知。柳一忆凝被押回牢房,独自在牢中呆坐,终于,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她开始回想她的一生,她生命中的点点滴滴,有快乐,也有悲伤。忆凝不禁想起小时候与父母无忧无虑地生活,那时自己天真无邪,以为生命就是这般美好。后来她长大了些,她的主要生活便是争斗!她要成为成昊氏最优秀的巫女,她不愿居于任何人下。而事实亦是她成为了她们部落医术最高明的巫女,受人尊敬。再后来,她长大成人,她对奇君的感情慢慢由发小之情转为了男女之情,而卓英也对她有了别样的情愫。那个时候,她也把奇君当成一个“东西”一般去抢,去夺,也才有了今日的结果。现在自己深陷牢狱,恐怕明日便要被处决,而奇君则是精神崩溃,卓英成了残废。这都是她一手造成,而且,恐怕永远无法弥补!她短暂的一生,竟然经历了那么多的起起落落,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她又想起了干节,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什么美貌的柔顺的女子找不到,竟然偏偏要爱上桀骜不驯的自己!这实在是一件极为可笑荒唐的事!他让自己受尽凌辱,但是他也可能因为对自己的迷恋,而送上自己的性命!想起他来,她心中又蓦地一沉,自己马上就要被处决了,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去做那件事……如果真的有机会去做,她宁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若是没有机会,她的魂灵被送到“那边”,她也要凭她的医术,保佑她的族人。只是,刚刚过去的时候,一定会被父母狠狠地骂一顿,打一顿吧。虽然她的尸体将要被碎尸万段,但是在这之前做了送灵的仪式,她的灵魂也能安然到达彼岸。但是她的个性便是有仇必报,为了报仇,她宁愿魂飞魄散,只是,这件事她不能选择,只能暗暗地等待机会。忆凝透过那小小的窗户,望着外面的世界,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留恋。凡间美好,连仙家都流连忘返,她又怎么舍得离开!时间对于她这个要死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和意义,她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外面,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只是,对于死刑,还有本能的一点恐惧。夜幕低垂,苍穹上繁星点点,忆凝沐浴在星光中。一切都是那么安宁和平静,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秋夜。但是对于忆凝来说,则是她这一生中最后一个夜晚。她毫无睡意,只是直直地望着外面的她能看见的那一点天空。突然,外面一阵锁链响,忆凝心中一紧,是谁来了?是大哥,还是晨轩?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既不是柳一尚随,也不是晨轩,而是——奇君!为他开门的差役手中举了一个火把,将他的脸照的清清楚楚。此刻的奇君,完全不是柳一忆凝认得的那个奇君。他形容憔悴,胡子也未清理,头发也只是随意扎着,人似乎也消瘦了许多,眼中也未有多少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