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八,公司职位较高的在职人员都要回公司集合,召开新的一年里的总结与计划会议,年初十,大部分员工都已经回到公司上班了,只有少数人因为买不到车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没能及时地回到岗位上。经过半个多月的培训学习,天盈蜕却了虽不明显却让她有些畏缩的胆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从容,精明,干练的气度,让两位董事长很是满意,对她越加赞赏有加。而丁玲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远没有以前的倔强能干,这让公司的上级领导有些忧心。这个丁玲虽然脾气直白古怪又刁钻,但是聪明的她不失为公司的一个好帮手,如今见她这般颓废丧志,实在让人担忧。只有高中学历的天盈接手策划总经理一职,多数人还是不甚在意的,毕竟在他们眼里,那样高高在上的职位离他们太遥远了,不过却引来一些学历高能力不错职位又不上不下的人的愤怒,但是公司领上层的决定又不是他们可以决断的,所以平日里虽然和其他同事私下窃窃私语,并不敢太过于明显。对于这些,天盈是完全不知道的,关子静只在开工那几日回来上了三天班,和天盈交接了一下工作,就匆忙赶赴韩国学习了。天盈在这样迫切的时间里接手自己还不熟悉的工作岗位,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的,哪还有精力去理会那些没水准的非议。虽然“美瞳”那个广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那只是万难的开头,现在的中国市场,化妆品类同行竞争非常激烈,信息那是瞬间万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同行抢占先机,跌得头破血流。今晚又加班到了九点,回到租屋楼下,抬头望见303亮着的那盏灯,温暖溢满心间,疲惫似乎一扫而空了,她不由地加快脚步,却在快到楼下大门时看到阿迦和一个黑衣男子走了出来,看黑衣男子的姿势甚是恭敬,在阿迦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少女,她挽着阿迦的手臂,虽然看不清神色,但从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和清冷挺拔的身姿,可以看出她的性情冷傲。天盈不由自主停了脚步,她看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才慢慢地开门上楼。小轩已经睡了,她在客厅里静静地坐了一会,门打开,刚进门的阿迦带着一身来不及掩饰的尊贵与霸气回来了,那是一种常年累月浸染上层高位的人才能散发出来的气场,天盈被这种气息慑住了心神,微微有些晕眩。他看到天盈坐在厅里,疲惫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笑着对天盈说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就等她回来吃了。饭桌上准备了两付碗筷,阿迦和天盈慢慢地吃着饭,空间很安静。看着阿迦低着头,他吃饭的动作其实很优雅,以前怎么会把狼吞虎咽这个词套在了他身上的呢?阿迦做的饭菜也很可口,在劳累了一天后,在这样温柔的氛围里,天盈突然有些感动,如果日子一直这般宁静温馨,也未尝不是一种奢求。“阿迦。”天盈忍不住叫他。“嗯?”阿迦抬头,不解地看着她。“你现在,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哦?”阿迦放下碗,略加思索,终于得出结论:“是不是觉得我更帅更有气质了,而且又这么体贴温柔,善解人意,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天盈哭笑不得:“少臭美了,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阿迦显然有些失望,唉声叹气直说饱了,吃不下了。天盈看着此时略显孩子气的阿迦,绕在嘴角边的疑问始终没有问出来,该怎么问呢,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之前她问过不下十几次了,但没有一次得能答案。问那个女孩是谁?可是这会不会显得很奇怪,说起来阿迦也是顶优秀的一个男人,有几个爱慕他的女性朋友也是无可厚非的。算了。天盈这样对自己说,只要不发生太过分的事情,一切就这样吧。因为这阵子加班太晚,所以天盈向她报名的英语培训班请了假,但晚上睡觉前还是会背上半小时的单词,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好了给别人看,没有谁天生就被看不起的。关于这点,秦艽时常说她是一个非常倔强的姑娘。门半开着,天盈趴在**背着单词,阿迦透过半打开的门可以看见她灯光里优美的剪影,不由嘴角微翘,她对他似乎越来越不设防了。他敲门进去。天盈关掉复读机,坐起身来问阿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这些天你都很忙,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说,小轩已经满三岁了,该为他找间幼儿园了,幼儿园一般在四五月份开学,所以先找学校,看看要办什么手续的。”阿迦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难以启齿,又觉得自己的希冀那样卑微。“那就找啊,钱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我把卡给你,要多少你自己去取就行了。”“不是钱的问题,我找到一家比较好的幼儿机构,不过入学条件比较严格,小轩户口都没有,我们又没有正规的领养手续,所以……”阿迦踌躇着,显得忧心忡忡。“学校不收?”天盈疑惑极了:“有钱给就好了,干嘛还要管我们的手续办没办好?”嘀咕完又说:“那你抽空去把领养手续办妥了就好,你看,我又要上班,抽不出时间来。”“学校并没有说不收,只是让我尽量把小轩的户口落实了,距离开学还有几个月,但是因为我是单身的而且才二十三岁,所以手续估计办不下来。”“啊?怎么会这么麻烦?”天盈更加困惑,“怎么秦艽就办好手续了呢?陌陌已经转到f市里的理经学校读书了,是所市重点高中呢,在那里读初中可以直升高中部,当年我和秦艽都是在那间学校读书的。”“你家秦艽是谁?出了名的大明星,她一出面,哪还用什么领养证明,她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这样啊。那我想想办法,我们董事长好像认识一些派出所里的人,看能不能请他帮个忙?”“你确定你要请他帮忙?你才刚升职不久,就要为了这些事情去麻烦他,不怕印象不好?”“不然你说怎么办?”天盈今天很累,已经有些不耐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今晚的阿迦也有些怪怪的。“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我们去民政局登记一下,拿到一个合法的结婚证明,这样小轩的领养手续自然马上就能办好。”“那就去登记吧,”天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去你提前说一声,我得向公司请个……你说什么?!你说我们去登记结婚?阿迦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哪有那么严重?只是登记一下,又不是真结婚。”阿迦的声音还很理直气壮的,反正一切为了小轩着想。“你想都不要想!”天盈打断他:“小轩进幼儿园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少在这里动歪脑筋。”这个阿迦真是过分,竟然拿这种事情来忽悠她。“你这话什么意思,哦,我为了小轩着想,还成了我在干坏事了?”阿迦一副希望破灭悲痛万分的样子:“你今天一定要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天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演戏:“你确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轩?阿迦,虽然你不肯把你的来历告诉我,而我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从一开始你就不怀好意地接近我,你是觉得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是不是?”阿迦惊呆了,有丝冷气从心里嗞嗞地串上胸口,他不相信这话会从天盈的嘴里说出来:“原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不对?”“没错。”天盈的心情有些烦燥,但理智从未这般清晰过:“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和陪伴,因此我很信任你,但是我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不信任,才让你从来不敢对我说真话,你说好笑不好笑,到目前为止,我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失败了,在一起住了那么久,连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这会阿迦完全呆住了,眼神由惊愕趋向平静,而后,一丝心甘的失望。“我明白了,原来在你眼里,我竟然这么不可信任,你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我的猜度。”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出去了,背影是从未有过的萧索,那一瞬间,天盈觉得一股森然的气息重重包裹了阿迦,她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想想又万分委屈,她只不过想知道真相,为什么让她觉得自己做了十罪不赦的事情似的。她很想紧紧拉住阿迦的手,告诉他,她其实并不在意他是谁,她喜欢和他住在一起,因为她觉得自己和他还有小轩已经像一家人一样密不可分了,但是刚刚撞见的那一幕又让她觉得很伤心,总觉得阿迦瞒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承认刚刚只不过是在发泄情绪,是她自己在胡闹。她发了一会儿呆,想着那个女孩是谁呢,她怎么可以那么亲妮地挽着阿迦的手,想着想着,就更郁闷更生气了,更不要提去跟阿迦道歉了。第二天没有加班,兴冲冲地去买了一大堆菜料,准备给阿迦和小轩做顿好吃的,顺便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对阿迦道歉。回到屋里却发现家里空荡荡,阿迦和小轩不知所踪。她胸口一凉,找遍了所有他们可能呆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影子。天盈慌了,想着阿迦那么别扭的性格,他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了,她慌忙打他电话,但是手机关机,根本打不通。“阿艽,你要帮我。”最后才发现,原来和他所有的关联,只是一个电话号码,她不认识他的朋友,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她所凭借的,不过是他一直住在这里,每天早上说早安,晚上说晚安,她所凭借的不过是阿迦喜欢缠着她,以为除非她赶他,否则他一定耍赖一样地永远住在这里。秦艽慵懒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盈盈怎么了?”“阿迦不见了,小轩也不见了。”“怎么回事?”“我把他气走了。”陌陌依偎在秦艽怀里,有些困倦,昏昏欲睡地,她越来越依赖秦艽了,长这么大,除了妈妈,从来没有任何人像秦艽一样对她这么好。秦艽听天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两个别扭的孩子,天盈,我记得你一直是个很能克制情绪的人,怎么能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我不是故意的。”天盈低下头来:“我昨天心情一直很坏,我真不是故意说那些话让阿迦伤心的。”“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找阿迦回来,我观察他那么久,知道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浮,他和你一样倔强,认死理,这次竟然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估计真是伤心了。”“那怎么办?我不是故意气他的。”天盈一下子六神无主,心一慌,跌坐在沙发上,除了电话号码,她和阿迦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关联,她害怕阿迦和小轩从此就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拉住秦艽的手,焦急地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我尽量。”秦艽答应着,把已经睡着了的陌陌安顿好,才拉着天盈,语重心长的说:“就算这次把阿迦找回来了,但你能保证不再做些更伤人的动作吗?他看起来像个孩子又怎么样?他那是在跟你求婚,虽然方法有些笨拙,但你却说出那样伤人的话。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这个天盈,我印象里的天盈是什么样子的呢?”秦艽故意想了想,她看看有些怔愣的天盈,轻轻问:“你还记得吗?”“我……”天盈觉得心里又酸又胀,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怅然若失,“我们的天盈,原来是一个坚强,乐观,快乐,温暖的女孩,即使受伤了,也只是哭一次就算了,从来不会优柔寡断,不拖泥带水,不伤人伤已。这些,你还记得吗?”天盈觉得眼睛很酸,最近她特别能哭,即使在生命中最难熬最绝望的时光里,也没有这般哭泣伤心过,她靠在秦艽的肩膀上,涩声说:“艽艽,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是不是把自己弄丢了?”秦艽搂着天盈的肩膀,轻轻拍抚着:“弄丢了不要紧,最怕永远找不回来了。”想起天盈那灰暗的过去,又觉心酸难受,想哭又怕惹起她的回想,秦艽只得紧紧抱着她,想借此减轻心里的负担与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