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混身已有了力气。在那山间穿梭着,我记得那草药是一种深紫色的粗细均匀的草,而解哑药还需要一种药引。那就是蛇的皮,蛇皮煮烂了,再将草药下入汤中,一口气喝下去,就有除却那哑药的可能。我记得医书上是这样写的,却是没有试过,也不知是不是可以真解了,可是如今清扬不在,我也只能偷偷一试了。可是想得再好,做起来却没有这般容易了,找遍了整座山,只差没把这山给翻过来了,我就是没有找到那紫色的草,有些灰心。垂头丧气的坐在山间,支着腮,心里更是焦急了。“云儿,你画画那草,我也帮你找找看。不然你一个人找,这山里又这样大,总有错过的时候。”我心一想,是啊。他说的有理。匆匆的跑到小木屋里。取了纸笔画起来,三两下,那紫色的草就映在了萱纸上,却是黑白的,我上不了彩色。指给他看,“就要这一种草,那颜色啊是深紫的,纹路也如这画一般粗粗的,一眼就可以瞧得清清楚楚。”他拿过画,指了指小屋里的床说道,“去睡吧。”“你呢。”就一张床,我才不让给他,是他硬巴着呆在这里的。“我一会就睡,就在这里打地铺就好。”他指了指小屋的一角,向我说道。我还真是困了,昨夜里一夜未睡,而中午只睡了那一会儿的功夫,真是不解馋,宝贝的事再是急,也不能越过了那哑女的话啊,没了草药,我上了山也是无用。睡吧,天黑了,待天亮的时候再去找找就总也找到了。和衣而睡,睡了,我期待醒了的时候屋外已是天亮,已是明媚。一夜无梦,竟是一觉到天明,好睡啊。自自然然的醒,才想起那屋角可能还有一个他。抬眼看去,满眼的惊喜,那紫色的草正乖乖的躺在门前。伸手抓在掌心里,闻着,正是我欲寻的那一种草。推开了门,是他斜歪在墙壁上睡得正香。他脸上的胡碴子一夜长了好多,看起让他清减了许多。不忍心推他了,这一夜里不知他在山上走了多久,只借着月光就找到了这草,足以告诉我他有多用心了。悄悄的向锅里煮着饭,心里却是高兴,真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山间的日子虽是清苦,但是这一份纯朴与清新却最是吸引我的。没多久他就醒了,饭也好了,他灿然的笑,与我一起无声的吃着早饭,真是温馨啊,这让我有种家的感觉。“那些,够吗?”“够了,治哑女一个人绝对够了。”他让着我睡,自己却是偷偷的跑出去找,这一点多少是让我感动的。“还需要其它的吗?”“嗯,还要一条蛇。”“行,那我去抓,你准备了,我们这就出发。”我瞧着他的情形,倒是他比我还要急了,看来他更想知道有关云齐儿的一切,那孩子的事他没有再问我,他知道我不想说的他问了也没用吧。再一次上山,这一次我心里却比上一次踏实多了,煮好的药放在罐子里,热一热,喝下去,治哑女的病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只要她能说了,孩子的事也就有了着落,心里雀跃着,脚下的步子也更是轻快。女低见弟。那座冰门是出入那梅花林中的唯一的一条通路,图尔丹携着我顺利的重新又来到了梅花树下。闻着那梅香,心里暖着,更是激动啊,今天我就可以知道我的宝贝的消息了,无论他在海角还是在天涯,我都要找到他。推开小屋的门,可是屋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哑女的踪迹,而那另一个人似乎还没有回来,她在哪里,看不到她,我心里突然间就慌了起来。一处处的找着,仔细的不想错过她的身影,可是越是急越是找不到她,她去哪里了?一夜而已,她就消失不见了吗?心里一急,只觉天旋地转一般,再也无知无觉了……从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脆弱,只是一急就昏倒了,浅弱的呼吸中我一直沉浮在宝贝的哭声中,那声音惊天动地的撩拨着我的心魂。那哭声久久也不散去,我心急着,想要抻手向那哭声的方向抓去,一挥手却是无尽的空。有一丝丝的痛,我是怎么了?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切都无法归位,我挣扎着努力要想起我在做什么,我在哪里。又是一丝丝的痛,那痛揪着我的心,让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了一双关切的眸子。“云儿,你没事吧。”虚弱的看向图尔丹,只轻声道:“药呢?”他指了指一旁,“在这儿。”看着药没事,我松了一口气,“她们人呢?”“云儿,别急,这雪山上不是寻常人可上得山上来的,而且她们又都是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的。”图尔丹安慰着我,可是找不到她们我的希望就又是破灭了。我正急切间,忽听那梅花深处琴声铮铮,那琴声悠悠如诉,仿佛在讲诉一个哀美动人的故事一般,图尔丹扶着我缓缓站了起来,我看向那梅花间。淡粉的花下,白无尘染的轻纱随风飘荡,那袅袅娜娜的一个女子,眉目如画貌若天仙,她微低首,指尖仿佛倾注了无限的深情,她在弹奏着一曲《梅花三弄》,曲与梅花,梅花与曲,混然天成,那情景让我在刹那间失了神。绝美的一刻,仿佛此人此景只应天上有。“杜达古拉,怎么是你?”我正暗自惊异此女为何人时,图尔丹却开了口。原来他们认识,这样似乎就好办了。可是那女子却并不理他,只手依旧弹着她手中的琴。琴声淙淙,美如仙乐。我看着她,慢慢的走过去,仿佛怕惊扰了这人间的仙境。这是一架檀木梅花琴,只那透明的琴弦已让人爱不释手了,我静静的站在琴前树下,我聆听着女子弹奏的美妙乐音,直到那最后一个音符回荡在空气之中。“你是云儿?”柔柔的嗓音配上那美若仙女的容貌,我心里立时就觉得与她仿佛神交已久一样。我点点头道:“我是清云。”她听了,指向了小屋,“那屋子里的画可是你画的?”“是的,那是我画的。”“你认识云齐儿?”我摇摇头,“我不认识云齐儿,但是我见过了其其格,既然两个人的样貌差不多,所以我就凭着其其格的相貌画了云齐儿。”悠悠说道,我也想要知道到底谁才是云齐儿。我吗?我不能确认。“你没有见过她,那你怎么还画了一个孩子在画中。”我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图尔丹,想了一想,我还是说了,他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尽快的找到我的宝贝,“当年,云齐儿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所以我猜想她是有一个孩子的。”我的话才一说完,图尔丹已激动的叫道:“云儿,你这话可当真?云齐儿她当真有了我的骨肉?”我不理他,我依旧看向杜达古拉,“你知道吗?那个孩子他现在在哪里?”不管我是不是云齐儿,那个孩子我都要见见,我直觉里他就是我的孩子。微垂臻首,杜达古拉收起了琴在怀中,那如玉般的手指在冰冷的雪山之中泛着青,我忍不住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冷吗?”她的样子真是让我怜惜,就连我这个女子也是喜欢看着她呢。“不冷,进屋子里坐吧。”我点点头,与她一起向那屋子走去,身后是图尔丹无声无语的跟随着,仿佛一个幽灵一般,如果不是那长长的影子直射在我的眼前,我甚至怀疑我身后根本就没有人。屋子里,茶桌前,一一落座。我心里虽是急切,却是不好催着她。杜达古拉泡了茶,一杯一杯的摆在我与图尔丹的面前。喝着,让自己也暖着些,我也再是忍不住了,“请你告诉我,云齐儿,她的孩子现在到底在哪里?”看着她,我混身都是紧张,真怕她拒绝了,我又是没了希望。“我也不知,不过我猜想着,八成是去了金国。”“金国?为什么要去那里?”“报歉,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依据,两位快用茶吧。”她说着又是填满了一杯。总算知道了一点线索,虽然金国很大,但总比不知道的好,否则把这所有的国家都找上一遍,那起码也要一年半载的,还找不仔细,也不一定能找到呢。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总算有一点宝贝的下落了。“杜达古拉,云齐儿的孩子去了金国了?”我心急,倒是图尔丹比我还要着急了,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他不会不急的。“是啊,大汗自可去找找看。不过端看大汗的本事了,我姐夫的本事你不是不知,就算你找到了孩子,你又如何能抢得回来呢?”“姐夫?狐君是你的姐夫,古拉是你的姐姐?”这一回换作我惊讶了。“是的。”村达古拉淡声道。“那么你也是金国人了?”我记得铁木尔说过,杜达古拉是金国人。我虽是第一次见到她,可是直觉里她就是铁木尔口中的人,况且连图尔丹也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么就确定她在巴鲁刺呆过,而且与图尔丹之间也是熟悉的。“我是,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回金国,我只想弄弄清楚,姐姐她到底是如何死的?”她说着,眼已犀利的看向了图尔丹。那神色里是无边的愤怨。图尔丹此时却不说话了,难道古拉与他之间真的有什么过节吗?“你说,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图尔丹的不回答惹来杜达古拉的追问。图尔丹一步一步的后退,他大声叫:“不是我,不是我……”可是那声音里明明就是有些不一样的恐惧在里面,他一定是忆起了什么让他难堪的记忆。“一定是与你有关联,姐夫他恨透了你,他为了毁了你的幸福,不惜掠了云齐儿,甚至还有她的孩子,让你痛苦一世。还有,姐夫他对姐姐似乎也很奇怪,这么些年他从未为姐姐烧过一张纸,还有姐姐的东西他也一并的全毁了个干干净净。图尔丹,你说,这是为什么?”再是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云儿,我们走吧。”图尔丹仓皇着想逃。“图尔丹,此时不说,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待我查到了真相,我杜达古拉一定要为姐姐报仇。”我甩开图尔丹拉着我的手,“你走吧。我还要与杜达古拉谈些事情。”“云儿,我们走,你不要留在这里,这女人她外表柔弱,却不想也是攻于心计,原来她从前隐在巴鲁刺竟全是为了寻找线索。亏我还以为她不过是铁木尔从金国救回来的一个普通女子罢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越多,我越是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的宝贝。关于我宝贝的一切,我还想知道的更多更多。“孩子,他有多高了?”“很报歉,我并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到这里而已,我没有见到那孩子,只是听说罢了。”“杜达古拉,你可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不知道,你不要问我,去问哑女就好了。”“哑女,她在哪里?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呢?”再回到这梅花树下,我早已没了哑女的踪迹。“我遣她下山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八年了,这是她唯一一次的下山。”把药移到她的手边,“哑女回来了,这药热着,再让她趁着热喝了。”“什么药?”“也没什么,不过是治些普通的病症,我昨天看到她,她面色不好,是有些内虚吧,用这药调养下也就好了。否则只怕那弱症会传染一应众人。”我固意说的严重,杜达古拉是敌是友我尚未知,狐君是她的姐夫,她是否想要哑女开口说话我也不知,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这药的真正用途。她听了,微微一怔,“姑娘说错了吧,哑女怎么会有病呢?”“是真的,区区清云虽只是蝙蝠医谷骆清扬的半个弟子,却也是一心学了他的真传。”我的蝙蝠医谷四字才一落下,杜达古拉的脸色随即变了一变,“你与蝙蝠医谷的骆清扬极为熟悉?”“嗯。”我轻应。“罢了,我只怕最近我大金国是要热闹了,两位且走吧,只是千万要记得,狐君他并不好惹。”我一笑,这个她不说我也知道,就连图尔丹也束手无策的人,我又岂是他的对手,不过如果是骆清扬那又另当别论。我还不知道我的宝贝是男是女,真要找起来还是个麻烦,看来就算今日下山去,早晚我还是要再来一回,关于宝贝的事情我还是要问一问哑女才是。图尔丹拉着我就走,似乎再与这杜达古拉一起就会要了他的魂魄一般。或许他与古拉之间真的有什么纠隔吧,以至于他见了古拉的妹妹也是一个怕。走出了屋子,闻着梅香,真是喜欢这里啊,每一次的离开都是有些不舍,我就是喜欢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无人无扰的多好。来到那山洞的入口处,他拉着我正要向下跳去,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由那山洞里传过来,我听着,欣喜一笑。我不走了,哑女回来了。先前找不到哑女,我甚至焦急的晕了过去,这一次再看到她,那惊喜的感觉又浓了几分。我拽着图尔丹的手臂,就等在那出口处,哑女上来了,我一把抓住她,也不说话,因为说了也没有用,她还是听不见。她随着我进了屋子里,杜达古拉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书,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了我与哑女走进来,她有些诧异。我端了那碗药放在哑女的面前,我慢慢的说,“去热一下。”她似乎是看懂了,就端起药向外面走去,我这才发现,图尔丹他并没有进来,他似乎对杜达古拉的身份很**吧,他怕见她,我知道。静静的坐下,我迎视着杜达古拉的视线,“我想知道云齐儿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我想要治好了哑女的病。”她点点头,“你对云齐儿还真是好奇呢。”我但笑不语,有些事连我自己也是不清楚。“我临上山之际,就在草原上听说了你的事迹,整个草原都在传扬你呢。”她抬头看我,有种不服气的感觉。“百姓们说大了些,我不过是做了一些我应该做的事罢了。”我谦虚回应,其实我知道她也是深藏不露的,能上得这山上来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即使她是沾了她姐姐的光她也是不一般的人。“喝茶吧。”倒了一杯红茶推到我的面前,浓浓的茶香四溢,我端起小小的喝了一口,味道真好。她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哑女进来的时候就停住了,我其实一直想问她,她来这雪山上是为着哪般?可是这必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我实在没有问的理由啊。热烫的药就放在桌子上,我端起来再送还到哑女的手中,我指了指药,再指了指她,我将药送到她的唇边,她犹疑的看着我,有些怕吧。我知道她有些怕,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啊,才认识也不过一天而已,谁人都会小心谨慎的。可是我急切的想要知道云齐儿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这样才有助于我去找到他的下落,至少这样就减少了一半的范围,否则大海捞针,找起来更是麻烦。极快速的伸手,我已点了哑女周身的四处大穴,除了头可以动以外,她的身子都是立刻僵立在那里。捏着她的鼻子,让她仰着头,那药咕噜咕噜顷刻间就被她咽了下去,然后我伸手再点开了哑女的穴道,她诧异的看着我,她的面上都是恐惧。我笑笑,“没事的,我只是想让你能听能说,让你回复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药才喝下而已,我知道她没有这样快就听到的,果然,她尴尬的看着我。我转身,再拿过桌子上那张我画的云齐儿抱着孩子的画,我推到她的面前,我再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淘气调皮的小男孩,一个是美丽可爱的小女孩,我指了指云齐儿,再指了指那两个小孩子,“你说。”我相信那药的威力,她应该是可以说话的。哑女张了张嘴,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她说了几个字,我却听不清楚。我看了看她,再看向杜达古拉,我有了一个决定,“我要带她离开。”“不行,姐夫回来会骂的。”杜达古拉拒绝了。“可是我要知道那孩子的下落,这里除了她再没有人见过那孩子了。”“那是云齐儿的孩子,又不是你的,你又何必这样上心呢,如果被姐夫知道了,我恐怕你命休矣。”杜达古拉的话并不假,可是不管怎样,我都要见到我的孩子,我要把他带在我的身边,五年的离别是何其痛啊,或生或死都是天注定,我不会放弃找到我孩子的任何一个线索。“这孩子与我关系匪浅,他在我在,我一定要知道他的下落。”心里是下了决心的,虽然我还不能证明我就是云齐儿,但是那孩子是唯系着我的身份的根源。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知道自己是谁的。哑女挣着,她似乎是不想跟了我去,她在这山里呆了很多年了吧,让她下山,人多的地方她一定会害怕。我不管,我拉着她就向屋外走去。她还是向屋里挣着,她不想跟我去,“走吧,跟着我,你就能听也能说话了。”我大声的向她喊着,我希望刚刚的药已经有了些效力,她也能听见了。我的话还未说完,她突然不挣了,她大惊的看着我,嘴里咿咿呀呀的又是说起话来了,我听不懂,却从她的表情里猜到,刚刚她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大惊之后是欣喜,是喜及而泣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