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啊。”早饭、午饭、晚饭一口也没吃上。我轻叹了口气,摸摸瘪下去的肚皮,迷路在这繁华的长安大街上。今日一早,我便被十月从**一把拉起,送到娇姨那里,梳洗打扮了一番。虽然变漂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刚咬下第一口糖葫芦,一个转身,却寻不到十月,又寻不到回去的路,便是糖葫芦掉在地上、吓坏了的场景。不知在街上逛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店铺也张灯结彩,十分明亮、好看。 我心中的担忧渐渐少了,瞧瞧这个,碰碰那个,一路逛着,十分欣喜。路边摊!“店家!”我一屁股忙往凳上沾,抽出一双筷子,顺着木桌边缘欢快地敲打着。“客官,要些什么?”“嗯……一盘包子,一碗清粥。”“好嘞,稍等片刻,马上来!”店家急急退了下去,忙着张罗饭菜。菜上齐了,我狼吞虎咽地扫完盘中的包子,顿时一股饱感涌上心头。一阵夜风拂过,眼里进了沙,便忍不住泪流。已半年时光,眼看没有几日便要过年了,往年,自从张叔叔失踪后,每年我都会领着青矜回家,陪着母亲一起过年。大家一起放鞭炮,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吃年夜饭,一起守岁。只是现如今,我连她们什么情况都不得知。如果她们为我流泪,而我却无法为她们擦拭,我心里的苦痛又该积了几层。忍不住小声低咽着,全身一颤,感觉夜里的风更冷了。“客官,您这是怎么了?”“拿酒来。”我一抹眼泪,接过店家递来的浊酒,一杯杯地灌下,辛辣的苦感传遍全身,身体开始有了温度。胡一飞,如果我不开心了,也会学你大口喝酒。一坛不够,再多几坛又何妨?酒能消愁,亦能愁上添愁。“店家,再来两坛!”酒坛在桌上划开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砰”的一声倒了。我大声唤来店家,嘻笑着要酒,却感觉连眼也睁不开了。“客官,您喝得够多了。”店家低声劝道。“怎么?”我一个抬眼,冷眼对上他的眼,苦笑了一个,随即大喝。“怕姑娘付不起你酒钱?!”我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铜板,约摸有十几来个,全砸在桌上,醉眼迷离地笑着望向他。“这……”店家迟疑了。“嫌少?”我眼中闪过一丝丝不悦,发狠地盯着他。“够多了,够多了。”店家忙伸手拢一拢,收下钱,跑去提来酒。“好酒又来咯。”我一笑,从他手中抢过一坛酒,抱在怀里,将杯子扔在一旁,换了个大碗,一碗碗地斟满,一碗碗灌下肠。待第三坛酒喝尽时,我醉得只能趴在桌上,抱着头,起不来,睡不下。“姑娘,好酒量。”一个身影猛然在我身旁坐下,摇摇晃晃。我一个抬眼,认得是前几日大闹珍玉坊的太子爷刘彻,一个失礼,我扶着他的腿,低头大声吐了起来。吐得尽兴后,一个起身,嗅到一股浓郁清香的酒味,想必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这太子爷也借酒消愁,醉得不轻。“嘻嘻,你的脸好红啊,跟珍玉坊里的姑娘一样美。”一股醉意涌上头,我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轻声笑道。“哼哼,珍玉坊?我心爱的姑娘竟然要用装病的法子来驱走我。也罢,今天是要陪你喝酒,看书”?网:?电子书kanshu’家那呢。店家,我的钱呢?我的钱呢?“他笑着踉跄着扑去找店家,却嘟着嘴一脸失落地归来。我这才发现,这清冷的街道除了我和他,还有这一张木桌和那些数不尽堆落在地面上的酒坛,只有那一群闹事的叫花子。“没钱?”许是怀疑这两位打扮得衿贵的少男少女竟会身无分文地在这清冷的大街上斗酒。叫花头子轻哼了一声,转面向我,说“姑娘,你总该还剩些铜板吧?”“我的?”我嘟着嘴,纤指轻抵下巴,想了一会子,两手一摊,也没了折子。“都给了店家了,我很豪爽吧?”“没钱,就把身上的衣服剥了带走!孩子们,上!”叫花头子一脸怒意,一喝之下,那几名略小的叫花子便一拥而上,扯着我们的衣服,要硬拽下来。“轻点,痒!”我大笑道。“痒!”两人都吃吃地笑着。“我自己来。”刘彻笑着脱去金丝外套,扔到一旁,叫花头子忙捡起,塞进怀里。“我也来。”我解开腰间的丝带,华美的褙子滑落入地,只剩下一身翠绿色的长衫。雪忽然飘了起来,这一点装点着鼻尖,那一点装点着耳际,好冰,好美。永难忘,那一日,那场雪也下得这么大这么美,你牵着我的手在雪花飞舞的世界中惬意地大笑着奔跑着,如此美好的画面在脑海中放映,如此暖人心脾。“好美啊!”我在雪花中飘然起舞,就像一只快乐的鸟。我跳着,笑着,累了才肯倒在雪地中,轻轻喘口气,轻轻留着笑。“姑娘倒是长得一张俊俏模样。”叫花头子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挑起我下颚,神色授受地细细打量我。“别碰我,脏手!”我一个酒意打上身,扬手发狠地打掉他的手,大声呵了一句。“你这姑娘有点意思。”他狰狞一笑,伸手便要摸我的头发,却被另一只手猛地打掉。“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吃着雪?”听声音便知是刘彻,我仰面浅笑着望向他的眼。“原来是陪刘某人干了八坛子酒的女侠。”见是我,刘彻露出醉熏熏的笑,伸手搀扶着我起来,揽我入怀。“你们谁都不许碰她。”他的脸转向那群叫花子,竟是严厉的神色。这应是醉中英雄了吧?“你醉成这样,护花还不如护好你自己。”叫花头子面带惊异地看着他,几秒过后,低声笑着。“孩子们,这美人可是你们爷爷的。”那些小叫花随即露出一副狐狸的神色,争夺着冲上前。可刘彻虽醉,武艺却不俗。左手拥着我,右手一个扬起,忽而一个侧掌,正对一人的喉咙处,那人眼一突,便倒在雪地上打滚,起不来,也叫不出声。见一人被打落,叫花头子似乎心慌了几分,忙大声喊道:“谁抢到那美人,那件金丝外套爷爷便赏给谁!”古人言:“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金亦能使叫花子变成咬人的疯狗。这是硬道理。叫花子们的气焰更为嚣张起来,一人竟扑上前,一口咬上刘彻护住我的左手腕。刘彻大叫了一声,眉头全皱了起来,却没放开我,一个右掌劈下,打得那人吐血栽地。我一惊,愣了。这刘彻出手竟如此狠毒。我下意识地要松开他的腰,却被他用力抓回。“笨蛋,松了可就抓不回了。”他低头对我浅浅一笑,右手轻抚过我的脸颊,眼里溢着温柔。显是醉了,那一笑美得好醉心。我脸一红,头便热了起来,两只手紧抱住他,生怕离了他似的。踢腿,扬手,劈掌,挥拳,那几个叫花子根本不是对手。我脑海中慢慢浮起一件事:这刘彻在宫中的师傅便是助刘恒得天下、三月平定七国之乱、幽禁惨死的雄将周亚夫。经过周亚夫数年如一日的栽培,他的武功在大汉根本无人能敌。赢他,靠的须是数量。这群叫花子人少,最后连叫花头子也吃了几拳,跪在地上起不来。可刘彻却一脚踩在他背上,重重地将他压在地上,整张脸埋入雪中。“不要……不要伤他……”我虽是醉着的,却也不忍有人受此苦痛,忙伸手摸上他左手,紧紧抓住,低声劝他。他低头看了我的眼许久,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将腿从那人身上抽去,又不耐烦地笑道:“我打烦了,不陪你们玩了。这衣服穿得我热得很,赐给你们吧。”许是醉得太重,他的笑捉摸不清,我恍惚中,只记得他一扯腰间玉带,将外头的锦衣脱去,抱着我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那身影淡漠在雪中,却清晰在我眼中。昏睡前那一秒,我能确定我脸上是淡然的笑,不是愁苦的泪。本文由看书网小说(kanshu.)原创首发,阅读最新章节请搜索“看书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