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春低头是温柔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虽然内地乃至这个地方的首府也早已绿树成荫了,但这个戈壁深处的军营里还是早晚寒气逼人,院子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种活的那些树木才刚刚发芽,整整僵硬了半年的枝条已经变得柔软了许多,随着“迟”到的暖风婀娜多姿地舞动起来,就像在操场边上站了一队翩翩起舞的少女。李小石站在操场边看着这些在高原严寒上顽强存活下来的小树,眼睛里竟然慢慢的充满了一种久违的柔情。那种多愁的善感属于少年的情怀。不是一个铁血的纯粹的战争齿轮般的士兵的情怀。这是他们3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下周就要考核,然后就是3个月集中强化的个人单兵战术训练。等到半年新兵集训结束考核合格,他们这批特招进来的大学生士兵就会进入全新的下阶段的锤炼了。所以第一阶段考核前的这个周末,大队决定全天休整恢复,便于考核时兵们能用最佳的状态投入考核中。在这个奢侈的周末休息里,李小石第一次能没有压力的来到大院里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自己生活了接近3个月的营区。也是在这个原因的情况下,李小石眼里看到的那几棵顽强的坚忍的不知道是白杨还是胡杨的小树刚刚柔软的树枝,脑子里才似乎恍然如梦一样的想起了比较诗意或者是比较文学点的情怀——居然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婀娜多姿”,想到了那个什么“翩翩起舞的少女”的比喻。意识到这点,李小石才发觉3个月来,自己还是第一次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多少与中文系沾边的词语。不觉悄悄的苦笑了一下。其实李小石来部队的时候还是带了很多他喜欢的书籍的,尤其是他几年来偷偷搞的那些所谓“抽屉内的写作”的诗歌、小说什么的半拉子烂尾楼东东好大一堆的。可是这些曾经充满或者寄托了他很多理想或者叫梦想的文字随着他的那场短暂但绝对肤浅的恋爱闪电夭折后他就再也不忍心去面对了。鬼使神差,在来部队的时候他还是无意识的把这些家伙装进了他简陋的行装里。直到来到这里打包送储藏室地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那些落满了他初恋地全部甜蜜。痛苦。悲伤地东东带来了。所以他就一直没有打开过。更别说在周末地时候拿出来整理什么地狗屁话了。因为那些代表着过去地东西一旦触碰到。就总是有很多很多地细节在他地心里一点点一点点地浮现出来。李小石不知道一个20岁地男人就开始有意识地回避往事是一个什么心态?懦弱还是世故?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去打开那些东西。或者说不敢打开。他是害怕。害怕一旦触碰到就会被重新唤醒回忆起来的属于青春时代的那些梦想。那些关于未来、关于爱情、关于兄弟,关于人生的梦想。在李小石自己的记忆里,来部队之前他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是一个严重的断层。他能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童年、自己被师傅狠狠对锤的那十年半文半武的小学、中学的许多事情,他还记得上大学以后的许多事情,甚至很多细节都栩栩如生。但是他来部队前最后一个学期细节他感觉整个就是一个空白?凋零了。荒废了。冰封了。只剩下了一些猩红的残片。他有些时候也想试着去把这些残片小心的串联起来去还原那段刻骨铭心的时间。可是他更多的时候是不敢。这时,李小石就觉得回忆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你要试着去回忆那些你刻意在逃避或者忘记的细节,你就能立刻深切的感觉到包裹在你心灵外面的那层已经快要变得坚固的壳一点点在破裂,一点点在你的记忆里开裂,那种思想深处撕裂的感觉深深的就扎进了你的最深的内心——很疼很疼的那种痛!因为这种脆弱已经很久不见阳光,已经深深的被藏在自己的一个阴暗的抽屉里不敢拿出来晒了。李小石从4岁就开始在他父亲的督导下每天认2个新华字典上的字,那个时候的农村根本没有什么幼儿园这么时髦的地方,李小石的父亲是难得一见的老三届初中毕业生,他的抽屉里珍藏着当年他语文老师送给他的一本59年版的新华字典——原因是李小石的肤浅在当年的年级统考中语文数学都得了双百,老师从自己每月5块钱的工资里花1角钱特意买给自己这个少见双百分的学生的。如果没有后来的那场改变了中国整整一代人命运的运动,李小石坚信他的父亲绝对会成为他那个县城最早的北大学生之一的。所以后来当李小石开始懂事的时候就感慨这句话——一切都是命运弄人啊。所以李小石在他那个村子的绝大多数同龄孩子还在玩泥丸做泥猴的时候,他就在他父亲的督促下每天必须要认2个生字,并且要每天都温习默写读出前面所学过的那些生字。所以在李小石5岁的时候他已经几乎能认完新华字典上所有的简易字了。在5岁以前他能记忆起来的回忆里,李小石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男孩,甚至还可以说是眉清目秀,属于很受邻家小女孩喜欢的那种小奶油,所以那个时候的李小石的性格也是女孩子一样腼腆的有些内向的。不过这也因此让那帮同龄的小子嫉妒他,对他充满了最淳朴的仇视——那种孩子间的仇恨。是这个说话娘娘腔的杂种抢走了所有邻居家的小妹妹的眼光的。那些小妹妹们整天都围着这小子转啊转的,根本就没人愿意来和我们这些威武的小英雄玩的。你说你可恨不可恨?你说你该不该挨打?所以在那一天里,李小石就这么的被那十几个野小子围着狠狠的愤怒的充满仇恨的打得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哪怕求爹爹告奶奶的哭着哀求今后再也不和那些小女孩玩都不行的时候,他才那么无奈,那么委屈,那么同样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仇恨的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底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逼出来的力气,居然一把就逮着了半块砖头,也不知道是谁,就狠狠的,恶狠狠的照着那个倒霉蛋的脑袋瓜子招呼过去了。于是噗嗤一声就像一个烂西瓜被摔破了发出的那种声音一样,瞬间就把那些凶狠的野小子全体震住了。全都被他那愤怒凶猛的一转头吓软了手,吓破了胆,转眼之间鬼哭狼嚎,魂飞魄散,落荒而逃。于是人不可貌相,心狠手辣的李小石彻底成了所有家长胆寒的一个小杂种,彻底成了被所有的同龄孩子绝对孤立了的家伙。乃至到了后来该上学的时候所有的学校都不敢不愿意收这样的一个孩子。如果,如果没有后来那部席卷全国的电影《少林寺》,如果没有后来风生水起的学武热潮和雨后春生的武术学校,如果没有那个来自外乡的退伍兵在一家新开的武术学校,李小石想,自己的这一生就绝对是另外一个样子的了。就绝对不会有今天大学中文系在读入伍来到部队拥有扎实武术根基的李小石了。李小石清楚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体质并不是很好,一是当时农村的生活条件本就很艰难,基本是红薯菜叶玉米糊糊勉强把肚子填个半饱的状况。二是李小石的母亲怀他的时候严重营养不良,还早产了一个月,所以先天都发育欠缺,你说这样的体质能强壮到哪里去。用一句李小石母亲当年的话说那就是“你个龟儿子怎么就没有短命夭折呢?难道是天生的贱种,连阎王爷都看不起,嫌弃不愿意收的那种吗?”5岁半到15岁是李小石刻骨铭心但也最简单单纯的一段记忆,因为每天他觉得只有三件事:一是每天天不亮就被他那个退伍兵出身的却身手鸟的不行不行的师傅逼着长跑,无休止的站桩,马步,劈腿和读书什么的。第二是吃饭上厕所。然后就是死狗一样倒头就睡的那点甜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