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对雷泰来说,天黑得真快。一天的山雨时猛时弱,暴涨的溪流趁势而下,发怒般地冲打箐沟两岸的岩石,回旋激荡出吓人的巨响。夏天的山中,因为骤然降临的雨季显得阴郁而寒冷。经过几天对四方地形的仔细观察,他在破庙的四周巧妙的构筑起了一道充分利用地形地物的单兵防卫线。并在一侧的悬崖旁,经过大力的改造,将崖壁上错综络缀的枯藤老树形成一条可以迅速远离的隐秘退路。傍晚雨过天晴,坐在潮湿的暮色里,现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想,周围一片寂静,他感到很高兴。许多年来,他第一次无忧无虑的满足于**上一股股袭来的疲倦感。在感到清寒习习的时候,他走回屋里,一头倒下,惬意的伸长了四肢,进入幽深的黑暗。那一夜,他的听觉异常敏锐。尽管经过几天的适应,他已经不再把刀枪压在枕下,但黑暗里一有什么动静,他都要在疑惑中寻找原因。在半睡半醒间,山涧树枝折断的声音、溪水的哗啦声尽入耳中,让他感到这种宁静孤独的夜晚是那么的奇特而快慰。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他们停下来,一共有十一个人。在豫西的地面上,这是一群堪称古怪而凶狠的刀客,不分昼夜的掳掠和寻欢作乐,使得他们略显呆滞的年轻脸庞上,过早地出现了历经风尘的皱纹。他们冷酷无情,暴虐狡诈,而又异想天开。他们的大杆子一脸沮丧的站在最前列,他就是刚过了第二个本命年没几天的宁老七。宁老七13岁以前只是豫西大地上随处可见的一个脏不啦叽的小流浪儿。后来在无意中他遇上了一个过路的刀客,他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双脚一动,拎着一把破砍柴刀就跟着上路了。闯荡四方的日子,他不仅长高了身体,壮大了力气,而且骨子里的一身匪气也渐渐锋芒毕露。17岁,他一把刀杀回洛宁塬上,自立山头,虎视一方。最早表现出他古怪而凶恶的是在他19岁的时候。那一年,宁老七坐地为大之余,一天在明亮的阳光下,望着山路间悠悠刮起的风,忽然听出皱着毛乱叫的野鸟声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情怀。他忍不住怪叫一声,一跳三丈高的涌身纵出,惊的一旁在百无聊赖中赛着哼曲、打屁小匪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良久,歪眼的兄弟问道:“大哥,这是咋的了?”宁老七摸着肚皮,啐了一口痰,说:“娘那脚,俺他娘的想要个媳妇了!”众人大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话中是否有何种奥秘。宁老七见没人接口,一脚照人就踢了过去,喊道:“老子就不可以娶媳妇吗?”一口气松了,匪儿们笑逐颜开,齐声称是间,污言秽语响彻一地。可到哪里找个媳妇呢?抓耳挠腮的把附近方圆地面上,**有名的大姑娘小媳妇悉数了一遍,也没落实出个周章。宁老七气极了,提着刀就要找个不顺眼的脑袋砍去。这时,一向自认有谋有略的歪眼出气了:“大哥,我听说向西出去十来里的地面,有一个叫韩沟寨的,韩沟寨里有一个叫朱贵泉的,这个叫朱贵泉的有个漂亮女儿。你去娶了她小娘们,一定中的你的意!”“真的吗?”“如有虚言,大哥砍了我的西瓜瓢去。”歪眼摇头晃脑的说道。“俺现在就剁了你!他***,罗嗦半天,唱小曲一般拖声曳气的!想显示你能耐吗?”宁老七顺势一脚,踢的歪眼踉踉跄跄的滚了出去。众人捧着肚子又是一阵怪笑。宁老七一挥手,大叫道:“小的们,跟俺他***见丈母娘去!”当天黄昏,宁老七一行疾奔十几里的山路,率部一溜子的把韩沟寨团团围住。他命令部下齐声高嚎:“不要钱,不要寨,只要朱家的大闺女……”天可怜见,朱家人闻知,人人惊惶无计,都哭翻在地。最后无奈,只好用绳索将女儿送至寨下,众匪得了压寨夫人,扬长而去。宁老七不仅自己要老婆,两年后,还抢了陕州(今三门峡)40多位女人,给手下骨干每人配发一个。上个月宁老七刚被政府给放了出来,临出来的时候,他咬着牙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还乡为民,永不为匪”的保证书。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历史上从关中到豫西一带历朝历代的官府,对刀客一类人情有独钟的放纵?宁老七已经是二度从容地走出牢狱的大门,并且第一次还几乎成了断头台上的亡魂。民国九年的陕州报纸曾登出过这么一条新闻:《豫西余孽匪首宁老七被俘》,说的就是宁老七第一次直面血光之灾的事情。那几年里,宁老七杀人劫户,将四乡八村乌烟瘴气的闹了个暗无天日,木讷质朴的百姓被祸害得几无生路可走,政府实在过意不去,派出陕州巡缉队会同豫西各县民团对他实行围剿,没有用多少时日,乌合之众一击即溃,匪首手到擒来。宁老七自知死路一条,倒也爽快,一股水的把所有恶行交待了个清清楚楚。不久陕州官府贴出告示,定于11月10日,处决作恶多端的悍匪头子宁老七。于是,一幕传奇的戏剧活生生的在小民百姓面前拉开了布幕。开斩的日子到了。陕州城万人空巷,菜市场沿路两溜一眼过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发和白发的头颅,拥拥挤挤在等待着能够亲眼目睹到,近些年间最年轻而最声势赫赫的刀客头子宁老七人头落地的那一霎那。宁老七满不在乎的一路接过从街两旁纷纷递上来的酒碗,边喝边骂边使劲地摔碗,或而引吭高嚎一曲半调的河南梆子,引得众人一片的轰然叫好声此起彼伏。午时三刻,开刀问斩时分。法令官尚来不及宣布,街头已有命令快马加急的传来:刀下留人!民国政府古戏新唱,关键时刻法场刀下留人。原因是陕州巡缉队长认为宁老七是个人物,可以留下来为国效力。更为出奇的是,宁老七立马摇身一变,成了巡缉队的剿匪干将,骁勇善战一时。“清早拉杆,晚上做官。”这番民国的政府和刀客登台作秀,翻云覆雨,玩弄世代为土为泥的小民百姓于视如无物间,真可谓咄咄千古。没干了两年,宁老七又不乐意了。他骨头里的痒痒让他夜夜里都抑制不住的梦回到,自己曾经一度无拘无束的刀客生涯。于是,他借送母回老家为由,跑回洛宁又拉起了杆子。宁老七重新为匪后,总结经验,并结合在政府里当差时学习到的新办法。他划定方圆百里为自己的管辖地,正二八经地封了一批手下,飞骑四出,向各村寨的大户发出“飞贴”,算是像政府一样开始了坐地收税。他定下摊派款项,限期纳贡。对于不服从的,就抓来吊起来抽鞭子、老虎凳、灌辣椒水、关黑牢。就这般的开府建衙,风生水起的逍遥起来,但见日日哀号如歌,夜夜招财进宝。不出一年,手下的小喽罗也花钱如流水的招摇出一副小暴发户的样子。不知是触到了那一家的老太爷晦气,还是金银失色的光彩刺痛了谁的眼睛。政府突然雷厉风行的对宁老七进行二次围剿,积极出动镇嵩军,一夜间就把他的百十号人打散了,又活捉了他,只是掘地三尺,也没有见到传说中宁老七的金山银海。大军押着宁老七怏怏而归。不断的变身于官匪之间的宁老七已经不是当年初次进官府大牢的愣头青了,他听风知雨见风顺水,舍财求命,不假思索的一口应承下,将自己匿藏的所有金银三七开的都献给辛苦出兵的政府和镇嵩军大爷。真是人胖了,飞出一个媚眼也会甜蜜腻人。宁老七一言既出,当下里就颇得镇嵩军率军师长一片求才若渴般的惺惺相惜,意欲将之收到门下,老七借口愿回乡种田,一生学为好民。师长大人依依不舍了半晌才作罢,让他写了一纸悔书,不再深究。宁老七抹去鼻尖上的汗水,粗粗的喘了一口气。自从出了县城的大牢,没隔夜他就开始了重收旧部。他一边整顿队伍,一边总结自己不堪一击的经验教训。没有多久,他就转过念头来,发现了自己的致命弱点:他的实力太小,多少年来一直都是那么百十号人,没有多大的气候。要真正成个气候,就得有自己能养成千甚至上万人的地盘。明白之余,他把目光对准了偃固山岭深处一直盘踞着的“老刀把子”的地盘和人力。直到现在,“老刀把子”的地盘和人马依然是政府和小刀客杆子一直不敢轻易一捋锋芒的独立王国。不知一脸奸相的歪眼如何探听到“老刀把子”这些年来人老体衰,部众也散得差不多了这一绝密情报。宁老七在歪眼的赌咒发誓中左右反复掂量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把纠集起来的五十多人的旧部带出匪窝,一路长途奔袭。想试图趁夜杀进山寨,取“老刀把子”而代之,然后占地利之便,在广招人马,慢慢的培固元气。不料,昨夜的冒雨奔袭,尚未靠近村寨,黑黝黝的四面就杀声雷动。寨门洞开之际,一彪人马迎面冲来,刀光闪铄,枪声阵阵。宁老七一干人等夺路而逃,精疲力尽的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的乱闯,幸亏是撤退得及时,不然当夜会全部的命送当场。不过,黎明时分的清点,宁老七身边就只剩下了这十个人,败家败底的祸根子歪眼也不知了去向,气得老七几乎吐血。灰心丧气的茫然间,宁老七想起当年自己一度躲过难的这座山神庙,于是在狼狈中又长途跋涉而来。临近了,只见庙里一缕青烟在清晨的微风中缓缓上升,倒霉到家的几个败军溃将丧气无声的停了下来。宁老七脸色阴沉的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费心的猜疑着,不敢贸然行动。斌米公2u2哦R安ACT[U 更多小说.尽在^星^月书^吧! 《其血玄黄》第三章由星-月-书-吧 W★w★⑧⊙c★○m整理上传致其血玄黄的读者:①若读者阅读历史军事小说《其血玄黄》第三章时,请您发站内短信通知我们:【发信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