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成不是南昌国的人,自然不惧仁元皇帝,率先向尚婕和贺圆道:“南北两国是姻亲国,一向交好,先前我皇祖母为使两国和睦,甚至不惜让我姑姑嫁到你们南昌国的贺府中,现下我姑姑也在座,皇上皇后并各位夫人,自然也尽知。如今我上将军府提亲,一来固是还想两国缔结姻亲,再续盟约。二来是自打四年前和白哥儿一场比试,我心心念念不忘于她,那会还不知道她是女娃,只心惊胆颤,以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娃了,因而不敢多言,只把心事藏在心中。现下知道她是女娃,喜不自胜,还望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成全这头亲事。适逢皇上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此,想必也乐见两国再次缔结良缘,成就两国佳话的。”北成国的国使也趁机笑道:“我们小王爷跟白姑娘不打不相识,神交多年,现下两个才貌相当,正是良缘。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并将军夫人成全!”说着站起来朝仁元皇帝和尚如贞行了一个礼。想将我一军?仁元皇帝见北成国的国使行礼,只笑道:“两国再次缔结良缘的事,我自然上心,只是蒋白不是我女儿,我不好作主。所以呢,蒋白最终配给谁,还是将军府说了算。自然,我也是上门来提亲的,也希望将军府会选我家儿子哪!”想要蒋白当太子妃,我本来只要下旨就成了,偏母后硬逼着我给元维赐婚,你们又一个两个的进宫求赐婚,我容易么?现下你们倒是机警,又一个两个跑来将军府求亲。若是元维得了她呢,我就只要忍受皇后的嘀咕。若是正充得了她呢,我就只要忍受母后的嘀咕。若是她被你们其中一个得了,母后和皇后还不得一起烦死我!没法子,我只得凑热闹来了。我既来了,蒋白就只有三条路可走,其一,当太子妃;其二,当福王妃;其三,不嫁人。至于北成国王妃啥的,不要说我,就是将军府自身,也万万不会答应的。北成国小子,你打错算盘了!听得仁元皇帝的话,沈愿之忙站起来道:“今儿来将军府求亲的人太多,不提各府里的哥儿,就是小王爷,蜀郡王,福王殿下,太子殿下,个个皆是俊杰,想必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也难以选择。好在白姑娘自小充当男娃养,先前又和师兄弟混在一处学武,大家本来就是一起长大的,倒不必扭扭捏捏。索性就让白姑娘出来,自己选一个好了。若是白姑娘自己选的,两人自然情投意合,这才是真正的佳话。”听桐哥儿言道,送过玉佩给蒋白,她又没有退还,想必她对桐哥儿也有些意思的。现下让她自己选,极可能选中桐哥儿。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这位小女娃自己选,与将军府的意愿无关,一众夫人与皇上都不能多说什么。一听得让蒋白自己选,顾元维有些拿不准了,小白看样子还情怀未开,就算稍稍喜欢我,在这个局面下选婿,只怕她要看将军夫人的眼色来选,而不是凭个人喜好来选。况且她自小和一众师兄弟们学武,大家熟悉的紧,选中一位师兄弟也不定。得叫小富去偷听一下她有什么打算。唉,想娶一位喜欢的老婆实在不容易哪!顾元维一边想,一边举起手,朝厅外某个角落比了比手势。一时又恶狠狠瞪了厅里众位哥儿一眼。哼,今儿谁敢同我争,回头我叫他日夜不安,永无宁日。沈天桐同样忐忑不安,白哥儿不知道明白我的心意没有?平素见她和信哥儿最要好,万一选了信哥儿可该怎么办?顾秋波眼巴巴看着顾元维和顾正充,欲哭无泪,呜,让白哥儿自己选,不知道她会选王叔还是太子呢?贺信之眼巴巴着着唐至萃,只盼她有奇招儿。眼见着事情越来越复杂,贺圆抬头见得杏仁从另一头过来,忙招手叫过杏仁,嘱了几句。杏仁听完又往蒋白房里来了,把厅里的情况说了,发愁道:“白哥儿,现下来的全是不能得罪的,这事儿实在不好办。夫人让我问问你,这些哥儿中,可有特别中意的?什么什么?你想招一个进来?这些都是王侯世族的府里,谁家会让哥儿入赘啊?你还是再想想,究竟喜欢哪一个?待会说不定真要自己选呢!”眼见蒋白有些茫然,半天答不出喜欢谁家哥儿,杏仁也急了,冲着莫若慧和乔香巧道:“两位姐儿帮我家白哥儿合计一下,看看喜欢哪家的哥儿?我再出去瞧瞧,看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的。”杏仁一出去,众人愣了一愣,都代蒋白着急起来,纷纷建议起来。莫若慧:“白哥儿,我觉着,按你的性子,不若选福王殿下罢?进了福王府,没有人拘束着,福王殿下又护着,日子自然过的逍遥。”乔香巧:“白哥儿,我觉着,这些哥儿中,桐少爷显着实心实意,不若选他罢?沈府是诗礼之家,夫君们出了名的对娘子温柔体贴。进了沈府,桐少爷温存,夫妻恩爱,日子自然美满。”折桂:“白哥儿,我觉着,应该选信之少爷。信之少爷年纪小些,但性子温,一向和你和睦,若进了贺府,贺府老夫人又最疼你,还和咱们将军府差不离,大家都疼着,岂不是好?”惜儿:“白哥儿,要我说呢,就选蜀郡王。你瞧那敏王府何等人家,居然只纳了一位王妃,有这个例子在,蜀郡王想必也是只纳一位王妃,不会多置姬妾的。夫君只宠爱你一个,这小日子过的才算好。”蒋白本来就没个头绪,听得莫若慧和乔香巧等人各有意见,不由搓着手道:“姐姐们,究竟是哪一个最好?”“你自己就没个主意么?”众人不由停止了争辩,错愕的看着蒋白,“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咱们不过就提提建议。”厅里众人见蒋白还没出来,少不得请人去催,一面暗暗猜测蒋白最后会选谁?贺圆倒知道蒋白和贺信之因着表姐弟的关系,较其它哥儿要亲近些,且贺信之平素对蒋白最有尽让,这会若让蒋白自己选,蒋白极有可能选贺信之。可是这一众人中,除去北成国小王爷唐世成和太子顾正充,贺圆最不想蒋白选的人就是贺信之,一时假借洒了茶水要换衣,忙忙起身待要往后边去见蒋白,不想仁元皇帝笑吟吟道:“将军夫人,你这茶水洒的不是时候,还是坐下罢!”贺圆无奈,只得坐下,却听镇南夫人笑道:“今儿来求亲的人中,好几个哥儿都和白哥儿一处学过武,师兄弟情深,料着就是让白哥儿自己选一个,也要为难的。好在适才老夫人说道已认下莫府的慧姐儿为干孙女,也就是说,将军府现在不止一位姐儿,而是有两位姐儿了。趁着慧姐儿的亲娘今儿也在此,何不先定下慧姐儿的婚事,再定白哥儿的?”原来镇南夫人在顾元维和敏王妃进将军府时,就萌了退意,此时见仁元皇帝也来了,就是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再打蒋白的主意。皇上都亲来了,蒋白除了做太子妃,哪还有选择?可是这会沈愿之的提议一出,众人皆附和,都说让蒋白自己选,将军府众人也没反对。有资格当众和皇上争媳妇,传出去自然是美谈,但若是你最后争赢了,那铁定会悲剧。这会儿,她反而怕待会蒋白把手指随意点到自己孙儿乔成头上。因一抬头,见得莫太太看过来,两下里眼神相触,倒使她生出另一种想法,这才说出上面一番话。待得说完,见尚婕和贺圆眼睛一亮,心下大定,只寻思:趁着皇上在场,若能求得慧姐儿,再请皇上赐婚,同样是一场佳话,且又荣耀,强似和众人争蒋白。一时笑着续道:“白哥儿虽好,求的人太多,我家成哥儿怕是没福份了。反观慧姐儿,她能入得蒋老夫人眼里,自然是一个好的。我斗胆,为成哥儿求娶慧姐儿。”莫太太自打仁元皇帝一行人来了,就彻底慌了神,适才晕倒的媒婆,也是她请的那位媒婆,适才已是把悠悠醒来的媒婆先行送出了将军府。她把媒婆送走了,则是当众表示,莫家放弃了向将军府求亲的打算,现下只旁观事情的变化而已。待见得镇南夫人看过来,她心里又想着儿子的婚事搁下了,还有女儿的婚事呢,因同镇南夫人点点头,听得镇南夫人紧接着说出一番话,不由惊喜,心下千肯万肯,只等尚婕和贺圆代自己应下来了。镇南夫人此话一出,安平侯夫人忙附和,笑向尚婕道:“老夫人既是认下慧姐儿为孙女,她又大白哥儿一岁,确是应该先定下慧姐儿,再定白哥儿的。不瞒老夫人和各位说,白哥儿有这么些人争着要,建哥儿怕也是没福份的,我也不耽搁功夫了,现下也和镇南夫人一样,瞧着慧姐儿是一个好的,少不得也来凑热闹,为建哥儿求娶慧姐儿。”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一样,这会也深怕蒋白会选中宋建,给安平侯府招祸,因也借着求娶莫若慧,趁机表明自己放弃和仁元皇帝争人。心下只寻思,莫若平现下得皇上器重,尚婕又当众承认莫若慧是干孙女,看来莫府再次兴盛起来,是指日可待的事。这头婚事,也不算差。眼见得莫太太送走媒婆,自动放弃求亲,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又转求莫若慧,事态急转直下,众人不由重新估算一下形势。只有顾正充却有些心焦。从小受的教导使他知道,太子的婚事不是私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因而今儿随仁元皇帝和尚如贞上将军府求娶蒋白,他虽不愿意,却也无力推拒,待听得沈愿之提议让蒋白自己选一个,想着蒋白平素和其它人打打闹闹,却和自己疏淡,让她自己选一个,必不会选自己的,一时松了一口气。这会听得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求娶莫若慧,心下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因握了握拳给自己鼓气,壮起胆子转向仁元皇帝道:“今日随父皇和母后上将军府求亲,虽说与众人公平竞争,但天家威严在,怕是没人敢真个和咱们竞争的,纵是求得白哥儿为太子妃,终是难以服众。且王叔和秋波也上将军府来求亲,我若求得白哥儿,更是损了叔侄兄弟的情谊。如今蒋老夫人既认下慧姑娘为长孙女,长幼有序,求亲的人先求长姐,再求妹妹,却也是正经道理。现下虽有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转而求娶慧姑娘,但看样子却是临时起意,算不得诚心诚意,既这样,我倒要和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一同求娶慧姑娘,公平竞争一番。”顾正充此言大出众人意料,一时皆静了一静,只有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相顾苦笑,早知道太子殿下属意慧姐儿,咱们就不应该这么快转口。现下不转口也转了,自然没法子再转回去。这回算是两头不到岸了。仁元皇帝和尚如贞听得顾正充的话,却怔了一怔。昨儿游园会,莫若慧随了蒋白进宫,他们是见过的。见她虽不若蒋白美貌,但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个性极温婉,还暗暗点头呢!若不论身份,单以性子论的话,不可否认,莫若慧比蒋白更适合当太子妃。尚如贞是因为尚府姐儿实在不上台盘,当不得太子妃,这才把目标锁定在蒋白身上的。只是蒋白扮为男娃养了这些年,有些男娃性子,这总是有些遗憾。如今莫若慧虽不是尚婕的亲孙女,但她总归是蒋太夫人的娘家人,和将军府也有层层关系。若纳了莫若慧为太子妃,以莫若慧和将军府的关系,还有和蒋白的姐妹情,也一样会看顾尚府,相对其它府里的姐儿,却算是一个好人选。况且顾正充开了口,想必是属意莫若慧的,也不便当众驳回。一时之间倒沉吟起来。顾元维虽不惧仁元皇帝,却怕将军府逼于压力,不得不把蒋白许给顾正充,这会听得顾正充的话,自然大喜。除了顾正充,其它府里的人焉敢和自己争?这会虽说是让蒋白自己选一个,她自己年小,只怕不懂什么,待会选谁,说不定还要看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的眼色。周嬷嬷说道,母后已和蒋老夫人透过口风,想必蒋老夫人会得暗示蒋白选择自己的。算来算去,自己胜算最大。沈天桐想求娶蒋白,费了苦力说服沈夫人同意,又费了大劲让沈愿之从家乡赶来帮自己提亲,本来誓在必得,可是一见仁元皇帝领了顾正充进来,一颗心直沉谷底,自认为此事再无胜算的。及至沈愿之提及让蒋白自己选一个,顾正充又转而求娶莫若慧,一下又燃起了希望。仁元皇帝把众人的神情收在眼底,笑道:“既这样,便让慧姑娘和白姑娘一起出来,各自择一个夫婿便是。”只听“咚”一声响,莫太太在椅子上滑到地下,生生晕了过去。这不怪她啊,本来为女儿的婚事忧心着,只以为能和镇南侯府联姻,就是高攀了,正自窃喜,哪料到身为太子的顾正充会当众求娶她的女儿,皇上和皇后又会当众答应呢?不激动的晕过去才怪呢!沈玉照见得顾正充转而求娶莫若慧,这头的劲敌只剩下顾元维,却站起来道:“皇上,适才太子殿下说道怕天家威严,众人不敢相争。同理,因为天家威严,却怕白哥儿和慧姑娘一时胆怯,出来时胡乱指一个了事。为了缓解她们的紧张情绪,还是请各位求亲的哥儿自我陈词一番,表白表白,让她们放松下来。也好借此考察各位哥儿,看看谁个最真心,最能打动她们的芳心。各人表白完,才让她们选,这样才是真正的佳话。”我家秋波跟我诉说如何喜欢蒋白,说的太肉麻了。其它各府的哥儿未必敢把这种话挂在口头,福王殿下也未必说的出来这种肉麻话,但是这种肉麻话小姑娘却最爱听的,若让秋波亲口对着蒋白说出来,应该最能打动蒋白的芳心。唐至萃却也惧着顾元维,忙站起来附和沈玉照的话。越来越有趣了!仁元皇帝笑眯眯的听完,点头道:“既这样,便让各家求亲的媒婆和主家也诉说诉说,看看能不能顺道打动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的心,先博得未来亲家的芳心。”见南昌国诸人说的热闹,唐世成自忖一番,觉着无论是尚婕和贺圆选,还是蒋白自己选,都不会选中自己,一时朝唐至萃作个加把劲的手势,同时决定,待会要帮着姑姑唐至萃说话,助贺信之一把。一时之间,他就成了信之党。安平侯夫人是沈夫人的妹妹,这会见没了自己的事,自然决定助着沈天桐一把,镇南夫人和她要好,也站在一边。瞬间,她们成了天桐党。莫太太一醒来,心境马上一变,以皇上亲家的眼光看问题,一时觉着蒋白配顾秋波最好。若蒋白配了顾元维,则辈份高了自己女儿一级,不好称呼。如果配了顾秋波,辈份相同,两人又情同姐妹,最好相处。没一会儿,她就成了秋波党。顾正充却知道尚太后难缠,若是自己这回顺利说了亲,顾元维却落了空,只怕尚太后不高兴。因暗下决心要助着顾元维,眨眼功夫,他成了福王党。这会儿孟小富却借着机会,偷偷的溜到某一处屋檐下,缩成一团,竖起耳朵偷听房里的对话。只听莫若慧的声音道:“白哥儿,你真个要选信哥儿么?待会在御前应了话,就再也不能改口了。可得想好再选!”蒋白的声音道:“外祖母和舅母都疼我,信哥儿又和我玩的来,很听我的话,若是我和信哥儿吵起来,没准外祖母等人还是帮我呢!别的府里我都陌生着,只有贺府最熟悉,若真要嫁人,自然是嫁到贺府最好啊!府里的人都亲,地方又熟悉。我娘回娘家时,既能看到她的亲娘,又能看到她的亲女儿,肯定会乐意的。”白姑娘想选信少爷?事情要糟了,我得赶紧告诉福王殿下!孟小富身子一展,从暗处落了下来,很快就飘回大厅外头。听得厅里众人乱纷纷说话,莫太太愣了好一会才醒过神。趁着人不觉,忙忙来找莫若慧,进得房里,见莫若慧和蒋白正说话,她拉过莫若慧,激动的语无伦次,只一个径道:“慧姐儿,待会一定要选太子殿下,不能选安平侯府和镇南侯府的哥儿呀!记住了,一定要选太子殿下啊……”“娘,你怎么啦?”莫若慧摸不着头脑,伸左手胡乱抓了一把扇子给莫太太扇风,一面安抚道:“有话慢慢说!”莫太太激动的太过,只反复交代一定要选顾正充,其它的话愣是说不出来。莫若慧终是听出一丝不对来,问道:“娘,今儿来提亲的,不是提的白哥儿么?您怎么尽往我身上扯?”莫太太颠三倒四说了一遍,见莫若慧惊疑不定,一抬头见杏仁进来了,忙道:“杏仁,你帮我把事情说一说,慧姐儿不相信我的话呢!”杏仁见莫太太额角全是汗,一张脸激动的变了形,忙掏了手帕子递过去给她擦汗,一面笑道:“虽说现下求娶慧姑娘的有三家,但是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哪敢让孙子当众和太子殿下争人?所以这一头的情况,却是太子殿下不战而胜,只等慧姑娘出去走走过场,事情就能定下来的。换句话说,慧姑娘的事已是定局。您不用忧心。且先去换一套衣裳,洗把脸,等着做皇上的亲家便是。”她这里安抚完莫太太,才转头向莫若慧细说了刚才顾正充求亲的事。莫若慧听杏仁说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真个这样说?”“这哪有假?”杏仁早半蹲下去福了福道:“见过太子妃!”不待莫若慧反应过来,蒋白和乔香巧都嚷道:“太好了,慧姐姐这个样子的,就应该做太子妃才对。”莫若慧呆愣半晌,倒不忘问杏仁道:“那白哥儿的婚事呢?是定下来了,还是依然要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