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胡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在一只体积比她还要稍大一点的蛛蛛蛛蛛的怀中,笑嘻嘻地向台下人摇手致意。这只大蛛蛛的实体也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因为它长着一身晶莹耀眼的白色长毛,长爪子也长满了毛茸茸的白毛,冷眼看去像只大京巴狗。物以类聚,它的肚子同小主人一般滚而又圆,只是脑袋小些,而且嘴巴、眼睛均被长毛遮掩着,让人更感到神秘莫测。奇怪地是,它竟像名规矩的学生一样,挎着一只书包,一只带奶嘴的水瓶子。蛛蛛将胡桃放置在擂台上之后,“嗖”地凭空而起,攀引到了半空中,两排长爪匆匆忙碌了几下,又倒垂至胡桃身后,在她身上缠绕一番后,缓缓地将小女孩吊到离台面两、三尺高的空中,而且让她稳稳地端坐在了自己的怀中。凭借阳光的反射,人们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从古柏的高枝上有一条晶莹闪亮的蛛丝直通对面教学楼的顶端。知道底细的人清楚,这不过是它在学校院中诸多空中通道中的一条而已。这些让人难以察觉的高空蛛丝甚至一直延伸到8里开外的山林中胡桃姥姥的茅草屋中。它紧紧地抱着胡桃,从背后将那只带奶嘴的水瓶送了她的嘴边。在人们的一片哄笑声中,胡桃婴儿般吮吸着水瓶,毫无半点羞涩和不自在,并且幸福地嘻笑着。饮完水之后,蛛蛛飞快而熟练地打开了胡桃的辫子,从书包中掏出一把梳子,开始重新为她梳辫子。也许它觉得今天是在众人面前比武的大日子,小女孩的发型应该特别一些。好奇的记者们将擂台围个水泄不通,快门声和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的直播讲解声混成一片,汉语、英语、日语……“西门——西门会长到场了么?”丁丁站在擂台边上,对着麦克叫着。距离擂台两米远的地方,坐着5名打分裁判;为首的一个,是一位超级大块头,坐在那里的身高也有一米七零左右。他方头大脸,嘴阔鼻宽,留着整齐的板寸短发。一身特制的超大号教官服穿在他身上仍给人一种随时可能迸裂的感觉。他那两块高隆的胸脯看上要有一尺半厚,短刀子扎进去恐怕连骨头都碰不到,两只攥成拳的大手比足球稍大。最吓人的是那两只大脚,-双配以加固钢骨架的特制大皮鞋竟重达15公斤。他一脸憨态,慈祥的微笑始终挂着面孔上。他不停地朝胡桃摆动着接力棒般粗壮的手指,并不时地做“飞吻”状。遗憾的是,小女孩根本不理会他的热情。他面前的姓名牌上写着“大憨”两个字。挨他而坐的是一位干瘪的老太婆。她的穿着仿佛是古墓中爬出的幽灵:一袭青色带大襟的夹袄,老式宽裆裤,走起路来空空荡荡的大裤裆中足以容纳一个调皮的娃娃。最奇特的要算是她那一双“三寸金莲”的古典小脚了,同大憨的巨足相比至少要有30倍之差。曾经有位民俗研究专家欲将她这双天下仅存的小脚列为重点保护文物之列并劝她老人家申请专利。她用大烟袋锅戳戳那位老学究的裆部,说:“你咋不为你的老二申请个专利?狗崽子!”她的一双小鞋令人望而怯步——后半部为牛皮护帮,前半部却为精钢打造,且翘起一个锐利闪亮的尖尖儿。她有两件兵器,一个是她的小鞋儿,另一个便是手中那只黄铜烟袋锅子足有小碗那么大的长柄烟袋。放在她桌前的姓名牌与众不同:正面写着“姥姥”二字,背面却写着“请勿吸烟”。不过,她早已将牌子放倒并在那四个字上面磕满了一堆烟灰。即便是那位人人敬畏的总教务长也拿她无奈。这是个既难缠而又有些不通世故的老古董。况且,她压根儿就有些来历不明——查不到她的出生、成长的任何档案,问她要身份证明,她便拍拍干瘪的胸脯蛮横地说:“这一副身子骨就是我的身份证儿。用不用脱光让你们检查一下是公是母?!”如此胡搅蛮缠并带几分耍流氓的意味,着实让人束手无措。说她“来历不明”,除了她没名没姓,没任何可证明其身份的档案外,她自己还经常装神弄鬼,动辄张口便是什么“朝廷”,“圣旨”,“官府”或“妾身几百岁的人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胡言乱语。真让人怀疑她有可能是哪朝代的诰命夫人或者是为西门庆、潘金莲拉皮条的那什么“王婆”之流的家伙。也许正因为她是个来历不明的老太婆,她养大的几个孩子也均有“来历不明”的嫌疑。白兰、丁丁和胡桃——三人都没有父母和任何亲人。所谓的姓儿也都是根据姥姥小时给他们起的小名儿演化过来。白兰不姓白,因为从小就长得白嫩,所以取名白兰,丁丁是孟达从一艘海上触礁的旅游船上救起来婴儿;当时船上的人都已死去并被大火烧焦了尸体,根本无法核实父母的身份。至于胡桃就更说不清楚了——她冲老太婆叫姥姥,冲那只长毛大蛛蛛叫“妈咪”,又冲孟达叫爷爷。虽然从小同白兰、丁丁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妹,但她从不叫他们姐姐或哥哥,也很少叫名字,大多时候都是称之为“讨厌”。因为她是三人中的小妹妹,又深得孟达和姥姥的百般娇惯,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学校里,她都是个谁也惹不起的小霸王,发起横来,连白兰也头疼万分。蛛蛛妈咪为它的宝贝梳理好辫子,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唇膏,在胡桃的眉心上按上了鲜红的痣印,然后捧过她那圆鼓鼓小脸轻轻吻了一下,再将她的脸扭转给观众,向人们展示它的骄傲。“西门会长”依然未到。蛛蛛干脆悠动网丝,抱着胡桃荡起了秋千。台下观众被这种奇异的表演打动了,掌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蛛蛛虽不会说话,但完全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表达。特别是对胡桃的一举—动,更是感应入微——只要看一眼孩子的表情即明白她想干什么或要什么。这是它从小将胡桃带到大日积月累的经验,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也不过如此。说来亦怪,任性不羁的胡桃,急了时可以打姥姥抓爷爷的胡子,但是长这么大她却从未同妈咪发过脾气。只崾蛛蛛将她抱在怀中,她就会乖得像一滩泥。据学生们猜测:小巫女胡桃是吃蛛蛛妈咪的奶水长大的。至于蛛蛛妈咪的奶水从哪儿流出来,谁也说不上来。但有一点是真实的,即胡桃不会在**睡觉——夜晚必须由蛛蛛妈咪织个网袋,然后将她吊在半空中,并紧紧拥抱着它那毛茸茸的身子睡觉。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睡眠方式,让许多胆小的女生害怕。由此,白兰便特许胡桃每晚放学后回到八里外山林中的茅屋过夜,这样既避免了老人家自己孤独寂寞,同时也避免胡桃在学生宿舍中惹是生非。当然,八里险峻山路对于蛛蛛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归途。只要它带着胡桃搭上自己早已织就的轨道,几分钟便可以到达姥姥的茅屋。丁丁也想享受回茅屋过夜的自由,白兰姐姐当然不会吭声——不吭声就是不准,而且以后决不可以再提这种要求。丁丁有时暗自委屈,自己明明是个少年郎,却早早地过上了成人的生活,完全失去了一个孩子应有的快乐与自由。当他看到蛛蛛带着小妹妹风驰电掣般穿越丛林、石峰,消逝在昏黄的暮色中的情时,心中难免由然而生一股子酸溜溜地惆怅。那温馨的小茅屋,满嘴蠢话的姥姥和小妹的欢笑声以及晚间姥姥震耳欲聋的鼾声,令人心惊胆战的梦呓。一切一切,对于他来说均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望。“唉!”他无奈地晃晃扁头,默默地走回公寓。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从山腰间的盘山道传了上来,打断了操场上众人的喝采声。这时,蛛蛛的表演已达到了**:它不再是荡秋干,而是在空中绕起了360度的圆,并且是越转越快。反正对手还未出现,搞一点垫场的即兴表演反倒能缓解一下观众的焦急情绪,所以白兰也未加制止。丁丁见姐姐默许,兴致勃勃地在台上领头鼓掌,为蛛蛛和小妹加油。一支由警车开道的豪华车队呼啸着冲进操场的人口处。虽然操场上到处站满了人,但警车的速度依然很快,冲开慌张的人们,直开到擂台前。车队停下之后,几个保镖模样的大汉快步跑到一辆长约15米的老式林肯大轿车的中门旁,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等待着大人物的出现。过了好一会儿,一位身材高大、体形健美而匀称的年轻人从车门跨了出来。他懒洋洋地望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百无聊赖地向空中反撑双掌,伸起了懒腰。这简直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白皙的脸庞上浓眉媚眼,垂直的鼻子薄而高耸,双唇薄薄且轮廓线异常清晰。特别是他那双深沉而明亮的大眼睛,宛若一潭懒散而清澈的秋水,深遂莫测,魅力万般,即使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春心荡漾的女人心乱神迷,不由自主。他将健美的脖子摇出一串脆响,接着又将修长的手指掰出一排悦耳的音节,然后将双臂向后下方垂直———个五短身材,黑铁塔般结实的跟班忙上前替他脱下了睡衣。是的,他是穿着睡衣走出汽车的。脱去睡衣后,人们又被他那健壮而又完美肢体所倾倒——胸肌、腹肌以及双臂看上去都显得那么的结实却又不似健美运动员愣练出来的那种突兀的不适感:腰腹纤细,肩宽背直。一条印着圆形“寿”字花纹的金黄色丝绸裤,掩饰不住他丰满结实的臀和充满力度的大腿。他的脚上穿一双只有在古装戏上才可得以一见的翻毛软牛皮靴,而且鞋尖上辍有一团红绒线。他的发型更是与众不同,长长浓密的头发给梳成一个发鬏,外包一块方巾,两鬓处像现在的女孩般留着两缕长长的且烫出几道弯儿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