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夏季，绿树繁荫。位于城区之外的一个小村庄，尖耳朵的黑发男孩儿大声地喊着。“兰斯特！‘吃饭’了！”灌木丛中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移动到对面，弄出沙沙的声音，惊起了一些藏在树缝间的小鸟。“你要再调皮捣蛋，我就告诉阿佩普了！”尖耳朵的男孩儿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着。那黑色的小东西停止了动作，它正站在树枝上，湛蓝色的眸子圆溜溜的瞪着对方，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在生气。“哈，你不信的话我这就去告诉阿佩普。”男孩儿双手抱臂直接扭头就走，暹罗猫懊恼地喵了一声，快速的跳下来死死地咬着对方的裤脚。“你瞧吧，每一次都得这样。”梅林·阿迷思蹲下身子想要将对方抱在怀里，却被尾巴抽打了一些手背，他吃痛的时候，前者已经蹲在了他的肩头，仰着小脑袋表示只有这个地方它才会同意回去‘吃饭’。“好吧，你这只坏脾气的猫。”梅林咕哝着，允许了对方这样做。他们从树林中回去，顺便采了些新鲜的浆果，梅林喂了暹罗猫一颗，但它似乎并不感兴趣。“你又不是真的猫。”梅林叹了口气，暹罗猫的视线已经完全被一只粉蝶吸引过去了。红色的小屋在村里面特别显眼，梅林的母亲有着很好的品味，遗憾的是她的儿子显然没有继承到这一点，不然他就不会对村子里打铁的大叔露出亮晶晶的眼神，而对那些漂亮的小姑娘还有小伙子不屑一顾。“妈妈，我把兰斯特带回来了，阿佩普回来了吗？”梅林站在门边大声喊着，他并不想进去，因为说实话，那些“饭”的味道真的很难闻。“还没呢，应该就快回来了。”从屋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不一会儿，有着漂亮头发的美丽妇人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梅林嘴唇阖动了几下，那些恼人的味道就消散了。梅林的母亲用不赞同的眼神瞧着自己的儿子。“亲爱的，你应该再注意点儿。”梅林挠了挠脸颊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走过去抱着母亲的腰，撒娇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幸苦了。”“好吧，我的小乖乖。”年轻的夫人低头吻了吻儿子的脸蛋，她弯腰把地上的暹罗猫抱起来，后者似乎想要挣扎，但梅林瞪了他一眼并且默念了一个名字后，后者就恹恹地垂下了脑袋。饭桌上，兰斯特正对着那一大碗浓稠的药水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爪子已经伸出来了，如果不是梅林挡着他，估计就要从饭桌上掉下去了。“吃吧。”兰斯特又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梅林的肩膀上，他惨兮兮的喵了一声，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对方，做着最后的挣扎。梅林叹了口气，也有些不忍心，正在犹豫的时候，他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哈，阿佩普回来了！”梅林有些高兴地喊着，像强制喂药这种粗暴的活儿还是给阿佩普吧，他可受不了看到小猫可怜的□□。听到阿佩普的名字，兰斯特动了动耳朵，他抬眼望着门外，不多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就进来了。迎着微光，空气里似乎还能看得到光圈，照射在少年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不吃吗？”少年开口了，略微有点儿沙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软软的嗓音了。他的视线落在了饭桌上的小猫身上，后者默默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和那碗味道非常恶心的药。“交给你了，阿佩普，我去帮妈妈做事。”梅林从椅子上蹭下来，一溜烟儿就跑远了。阿佩普抿了抿嘴唇走了进去。他很高，但异常瘦削，成长带给他更多的生长期的疼痛，以至于他的脸色总是过于苍白。比起小时候，他的话语多了一些，但相较于别人，阿佩普依旧是一个沉默的孩子。兰斯特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了，放到了一个并不是很温暖的怀抱中。冬天的时候他不愿意和对方待在一起，但炎热的夏季，这种温暖让他觉得凉爽。“兰斯，你必须把它们喝掉。”暹罗猫甩了甩尾巴，如果他现在是人形的样子，一定会撅嘴抗议，但他现在并不具备人类的丰富表情，所以他用爪子在对方的手臂上轻轻地挠了一下。少年垂眸看着手臂上的红痕，他墨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稍微有点儿慌乱，但很快的，他就镇定了下来，用脸颊轻轻地贴着对方的脑袋。“乖一点好吗？”略微沙哑的声音中似乎藏着一丝颤抖，**的暹罗猫很快就感受到了，所以到最后他烦躁的喵呜了几声，从对方的怀里跳了出去，毫无预兆的炸毛了。兰斯特很讨厌这种感觉，他潜意识里就相信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当然，从智力上来说，他会是猫咪中最聪明的，但他旁边围绕的人类似乎总是热衷于告诉他，其实他并不只是一只猫。人类真是讨厌，在屋顶上晒太阳的时候兰斯特经常这样想，他不理解这些两条腿走路的生物为什么一直致力于扭曲他的认知呢？说实在的，他不过是一只猫，他觉得现在很幸福，这样就很好了，他干嘛要做人呢？可是他无法拒绝，在那些他都不能动弹的日子里，一直都是面前这个叫做阿佩普的人照顾他。他可是一只有恩必报的猫，才不是那些败坏猫咪名声的家伙，所以他逼着自己喝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根本不能作为猫咪食物的东西，幸好喝完之后会有小鱼干奖励，不然他一定要离家出走。“如果你不喝的话，就没有小鱼干。”少年平静地说着，他的眼睛清明的宛如湖水一般，只是凑近了才会发现，其实那里幽深如潭。那原本正在饭桌一侧悠闲的贴着爪子清理自己毛皮的猫咪，听到这句语气毫无起伏的话语后，愣了一下，他猛地站了起来，继续炸毛。“喵！”你不能威胁一只猫！“喵喵！”你比猫都不如！“……喵……喵……”我不要……不要吃……到了最后，暹罗猫已经垂头丧气了起来，他知道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换来的不会是成功，而是强制的喂食。果然，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舒服的体温，然后嘴巴被掰开，那些难喝的**被灌了进去。兰斯特颤抖着从对方的怀里跳出去，晃晃悠悠的走着，他现在拒绝看向他的饲主，他喵的还有没有猫权啊！“已经喂好了吗？”尖耳朵的男孩儿从门边探出头来，灰蓝色的眼睛有点不忍心。“恩。”少年应了一声，双手正在给昏睡的猫咪梳理毛发，他细心的样子让梅林毫不怀疑，如果有人绑架了这头笨猫，那他一定是倒了大霉。“明天我们真的要离开这儿了吗？”梅林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地问着。阿佩普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他看了男孩儿一眼，说：“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去的，我能想到别的办法。”“不不不，我挺想去的，毕竟那可是个大城市。”梅林摆了摆手，他挠了挠脸颊有些羞涩，“我只是，你知道的，我有点担心我们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一份好工作，毕竟我们得在那里长住一段时间，医药费也很贵，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我的魔法。”魔法，是啊，这就是他的目的。少年沉了沉眼神，他必须得到强大的魔法，而能够帮助他们的，只有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儿。“你知道的，在我们这个世界，魔法是不被允许的。”尖耳朵的男孩儿有些黯然地说着，他不能理解那些能够变出美丽蝴蝶的东西为什么会让大家恐惧，人们怎么会排斥这些美好的东西呢。“不会有事的，梅林，你忘了吗？你曾经说过，想要改变大家对魔法的认知，你希望除了你的母亲还有我们之外，有更多的人相信魔法是美丽的。”“当然，我不会忘记的！”梅林大声地说着，他的心又激动了起来，因为阿佩普说起了他的愿望。苍白的少年轻轻地笑了一下，“所以，只有卡梅洛才能帮助你，还有我们。”“是的，一直畏畏缩缩的话是不能完成好的。”梅林有些兴奋地说着，毕竟是个九岁的孩子，非常容易受到鼓动。阿佩普看着一直小声碎碎念的男孩儿，他那墨色的瞳仁突然闪过几丝红光，但在对方察觉到什么异常之前，他又平静了下来。是夜，树林间的一处地方，幽深的潭水连月光都不愿意涉足。从树林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瘦削的少年就跪坐在了潭边。少年薄唇轻轻地开阖着，手指带着一点亮光，轻轻地在水面上点了一下，细碎的波纹荡漾开来，不一会儿，睡眠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一样，清晰的倒映着一个黑发少年的影子。薄薄的嘴唇原本是紧抿着的，慢慢地松开了，牵起一抹邪恶的弧度。“别做任何挣扎，我不会放你出来的。”阿佩普冷漠地说着，此刻，他的脸颊和手臂上已经慢慢浮现起了细密的鳞片，若往日他只是个安静苍白的少年，那这会儿，他已经丑陋不堪。那些黑色的纹身已经从背脊向着胸前爬过去了，仿佛吐着蛇信的物体一样，贪婪的瞅着心脏的位置，随时准备吞噬它。水面上的少年依旧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只是嘴角的那一抹轻佻的笑意和红色的瞳仁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恶感觉。少年的嘴唇动了动，而岸边的人却颤抖了一下，他愤怒地说着，“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吗？”“你别忘了，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阿佩普平静了下来，语气冰冷，而他的手指正扣着草地，泥土陷入了指甲内侧，混杂着鲜血。“别做那些小动作，我既然能把你困起来，也能毁了你。”他缓慢地说着，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几丝阴冷，好似那红眼少年曾经说过的一样。少年离开了，而水面上的波纹又动了动，从底下浮现出一个人影，有些扭曲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