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 封信横须贺樱花烂漫

第六十二封信 横须贺，樱花烂漫诗琳：你好。还好吗。是我，还是我，在给你写着这些永远不会寄出去，也永远收不到回音的信，傻傻的信。给你写这一封信的时候，我们M城舰艇学院舢板队的学员们正在导弹驱逐舰青岛号上，刚离开青岛港，准备随舰访问日本东京湾。我们引以为傲的冠军舢板也被吊在舰桥边上。在东京小笠原，我们将与日本防卫大学海军部的学员进行一场舢板比赛。我们宿舍的六个人中，只有我与高手二人得到选拔。这是我一年内第二次出国了，诗琳。所乘坐的军舰也不陌生，正是近半年来陪同我们一起环球远航的青岛舰。它是我们人民海军最好的舰艇之一了。虽然说环球航行我乘坐的是太仓舰，但青岛舰对我来说显得更亲切。为什么？因为在太仓舰上，每天看到的，只能是青岛舰。呵呵，扯远了，诗琳。李珊然也随舰前往。这不奇怪，诗琳。她跟随舰队环球远航，写了大量的新闻报道，文章详实而富有**，不但多篇在M城舰艇学院的院报、学报上发表，而且还有两篇登上了《人民海军报》，一篇随舰感悟发表在了《解放军报》，与其他随舰报道组联合撰写的新闻稿和一幅摄影图片发表在了《人民日报》，并应邀在《解放军画报》上转载。可以说，李珊然一战成名。她这个非军人学员的随舰记者，在此次环球航行中被广大的人民所知晓，也得到学院领导的肯定。尤其是，她这次随舰采访，据说还是政治部的领导亲点的。相反，我们这些军人学员，则是随舰的一个群体，没有人记得我们具体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我们的付出并非没有得到回报。诗琳。至少我记得，一个国家的环球远航带给世界的震撼！至少我记得，作为一名海军的生长干部，在世界面前，应该有怎样的表现！你给我回音了。诗琳。在舰上，我接到了你的卫星电话。短短数语，你说，你会像环球远航行程当中一样，到东京湾来接我，在三月樱花飘舞的烂漫中来接我。我笑着说你要注意身体如果身体虚弱就不要出境跑来跑去了。你说这一趟行程还是有必要的，你喜欢樱花，虽然短暂却开得灿烂。你说早就想去看看了，早就想去看看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樱花了，诗琳，我知道，那是你的借口。站在甲板上眺望东方海天，是我近半年航海生活中养成的一个习惯。我对此行也有所期待。知道为什么吗？诗琳。那是因为自从见识过小鹰号的宏大后，我对强大如美国、日本、欧洲英法德等国的海军充满着强烈的观摩愿望。而小鹰号却只是美国行将淘汰的次品！问题是，环球航行并未经行过这些强大的国家。日本，我们的东邻，国土狭小，资源贫瘠，但是科技发达，经济强盛，军事技术尤其是海军建设非常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军人的团结与尚武风气的浓烈！两天的航行相对于我们长时间的海上飘泊来说，似乎就是弹指一挥间。我们还没有从舰上生活中缓过劲来，舰上广播已经通知说，东京湾到了。换上雪白带绶带的礼服，戴上白手套，我们按既定的计划在甲板边上整齐站好。日本派出了“宙斯盾”级导弹驱逐舰金刚号作为引导舰，带领我们进入东京湾。我们几个要好的学员沉默着，看着金刚号舰身上的形态明显的先进的相控阵雷达，看着在雷达上方飘扬的太阳旗，我们都感上身上有一股劲头，是的，要为中国海军争气的劲头。金刚号鸣响着汽笛，似乎那声响中也带着延伸的骄傲。如果大将他们还在，也许还会发出青岛号与金刚号打，谁能打赢的疑问了吧。横须贺港口渐渐近了，远远的，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城市中分布着许多的樱花林，真的像一片又一片绯红色的轻云。在这片轻云之前，是严整的军港。横须贺是美国在西太平洋和世界上最大、最具有战略意义的海军基地，既是美驻日海军和美军第七舰队司令部所在地，也是日本海上自卫队司令部的所在地，日本海上自卫队最新的两栖舰和潜艇也停靠在此。远远的，我们就看到一个大家伙，是那个熟悉的家伙，身体庞大，棱角狰狞。正是在新加坡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鹰号，它已经从新加坡回到了母港横须贺。不知怎么的，看着它锈迹明显的船身，我倒觉得它不像在新加坡时所见的那么强势，而有了股垂暮之意。或许，这就是行将就木，即将被先进的华盛顿号取代而退役的悲哀吧。除了那个大家伙，还有一些其他的舰艇，太远了看不清楚。青岛号缓缓靠向一座码头，码头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日本民众、中国留学生或华侨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一队身穿白色礼服的军乐队在奏向欢迎礼乐，是日本刚刚立法确定的国歌《君之代》的调子。靠岸后，经过几分钟短暂的休整，青岛号放下舷梯，带队的武舰长以及一些此次访问的负责人走下舷梯，随即被迎接的日本军官和地方官员迎接欢迎，一大批日本记者也纷纷前往采访，都是些礼仪性的事务。背着手，站在船舷边上，按预先彩排好的形式，我们整齐地向岸上敬礼。标准的军资和礼节赢得了参观者的一致赞扬。我没有太在意这一片，我的目光只是在搜寻你的身影，诗琳。可是我没有找到。你会来吗？礼节性的工作完毕。我们都回到了船舱住处，等待着分配来的接待任务。果然，训练队的方教练和扬珊不一会儿就过来，要我们中的一部分上舰负责参观引导任务。这就是家常便饭了。青岛舰当天下午开放参观。第二天将组织部分随舰领导和舢板队成员到三浦半岛的日本三军防卫大学参观。第三天则在三浦半岛西侧的海练场正式组织比赛。最后一天给大家到横须贺参观购物的一段时间。然后打道回府。在舰上休息了一夜，我睡得不太安稳。诗琳，你知道么，在周围都是美日舰艇环绕的这个地方，像是剑戟怒张。我觉得沉重得像受到了千斤重压。也许当学生的是比较激进和**吧。夜风从半开的舷窗外，送来樱花淡淡的香味，有时也带着一瓣两瓣的花瓣，飘落在窗外。它们也算是信使了，被风儿从数百米甚至上千米外吹送来这里。有一瓣花瓣，直接落在了床铺之上，我小心地把它拾起来，放在掌心。L城军事学院教学楼的后面，也有一些樱花。甚至L城的城市大道上，也有许多。据说是L城与日本的奈良结为姐妹城市，双方友好往来互赠送的。樱花飘落之壮烈，就是日本大和民族所提倡的民族之魂了吧。开，要灿烂地开，落，也要璀灿地落，就像是壮烈的武士。这意境，倒与我们珠城的木棉有几分相似呢，诗琳。突然想到看过的一本书上，有几句日本神风特攻队流传下来的什么似诗似歌的句子：我们是灿烂的樱花开放在航空队的泥沙我们知道花开了意味着花要落让我们纷纷地落吧为了国家“我们知道花开了意味着花要落……”我喃喃地品味着这个句子，“让我们纷纷地落吧，为了国家！”东来扶桑，我们本就是要壮烈地拼一把，在异国的土地中，在强敌的环伺下，在舢板的赛场上，拼杀拼杀，为了荣誉，为了国家！看看最终笑得灿烂的，是我中华的木棉，还是倭奴的樱花！第二天，随舰出访的学员们，在方教练和扬珊的带领下，乘坐一辆日本三军防卫大学的大巴，前往该校参观。日本三军防卫大学坐落于三浦半岛东南端的小原台，从横须贺乘坐大巴，向观音崎方向行使约30分钟即可到达。从小原台向西观望，可看到富士山；向东能看到房总半岛，可俯视东京湾的浦贺水道，一路都是秀丽的风景。大巴上有一个日本三军防卫大学的学生，穿着海蓝色的训练服，方脸单眼皮，长相普通，身材中等，但气度很沉稳，用流利的汉语向我们自我介绍：各位来自中国美丽的M城舰艇学院的军人们，你们好！我是日本三军防卫大学海上自卫队干部候补生、三年级生长谷川洋一，也是你们参观防卫大学的向导。我们对于他的话，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稀稀拉拉地鼓了掌。不是针对他，而是我们，本来就对于这个国度，没有太多的好感。长谷川并不介意，说道：前方你们将要到达的，就是日本军事最高学府，三军联合防卫大学。防卫大学是日本自卫队培养顶尖人才和优秀干部的摇篮，是现代最重要的日本军官学校。它的前身是l953年作为保安厅附属机关创立的保安大学，1954年，将保安厅更名为防卫厅时，更改为现在的名称。防卫大学创立以来，很多毕业生成为陆、海、空自卫队的高级干部，自1991年以来，日本防卫厅陆、海、空三军参谋长也一直由防卫大学毕业生担任。该校学生已毕业1万多人，其中近百人晋升为将军，占现有将官三分之一。仅第一期毕业生中就有20余人晋升为少将。有百余人获博士学位。目前，防卫大学毕业的军官占日本全军军官总数的25%，已成为日军军官的中坚力量。可以说，它就是日本的西点！日本的黄埔！在这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自卫队军官和战斗指挥人才！美国的西点依然鼎盛，中国的黄埔却早已没落。我讶于他这80后的年轻人竟然也知道黄埔军校的故事，倒收起了对他的轻视之心。随着大巴的前进，路边的樱花越来越多，白的如雪，粉的如霞。樱花花瓣随意飘落，竟然有落雪似的风韵。学院的大门并不如何宏伟，但给人一股精实的感觉。穿着蓝色训练服、手提着黑包的两队学员迎面而来，整齐有序地给大巴让路。校园内，花草繁茂，绿树成荫，白色的校舍相映成一幅幅画卷。而不远处的樱花林，更让人心往。长谷川继续介绍：以前的日本军校分为陆、海两种军校，由于两者之间没有充分的沟通，陆、海军彼此不和。后来经过了系列改革，防卫厅将防卫大学办成陆、海、空三个兵种的综合军校，从某种角度看是对过去旧日军军校的弊端改进的结果。防卫大学内，虽然设有陆、海、空三大兵种课程，但是所分的只是专业课程而已，上课、寄宿生活等没有任何区别。因此，即使毕业后走向不同岗位，依然保持着极强的团队精神，虽然兵种不同，但都是吃过同一锅饭的同学、朋友、同事。这种改革，极为熟悉，不正是我们三军联训班的模式么？日本，我们的东邻，在我们的L城、M城军校还在探索的时候，已经走在了前面。更让我感兴趣的是长谷川所说的“学生队”。防卫大学里有学生自己运营的组织“学生队”。设立这一学生组织的目的是优化学生的共同生活，从日常生活中养成自律意识，提高将来部队中的指挥、指导、能力。学生队并没有按不同年级为单位组建，而是l～4年级都属于同一个队。最小的单位为小队，由约40名学生组成。3个小队组成1个中队，4个中队组成一个大队，共编有4个大队，学生队队长负责领导与，所属的大队、中队、小队都设有各自的队长，维持学生队的纪律、士气以及团结一致的精神风貌。学生队内的前辈、后辈，以及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极为严格，为了适应这种集体生活，一、二年级的学生不断努力。还有，不管何时、何处遇见上级学生或自卫官，必须举手敬礼、打招呼。根据制服袖口上的樱花数量，可判断每个学生的年级，3个樱花代表四年级，2个樱花代表三年级，1年级学生袖口上没有樱花。就这样，日常生活也成了的一环，再加上射击、战斗、部队研修等训练教育，为培养视野宽广、具有科学洞察力、拥有丰富知识的自卫队军官打下坚实的基础。这一传统已保持了44年，今后也将继续保留这倒类似于M城舰艇学院当中的学生旅了。也类似于我们现在实族的学员军衔制。看来，日本三军防卫大学的不少东西，都值得借鉴呢。呵，诗琳，不知不觉，这封信又写了好几页纸了。恐怕即使你看得到，也要看得头晕眼花了。先写到这吧，明天我们继续。保重身体。阿城2003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