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惠敏点头嗯了声,暗自奋力。夕阳刚刚下山,西天还有半边金赤的余霞,大地已是一派茫然。龙虎寨位于最高一座山峰下,两座矮峰的夹空中,只修筑了南面一侧的石墙,就行成了一座方圆数百丈的城堡,漆黑高大的寨门紧闭,门楼上守卫不断巡视。寨内横七竖八的石舍中,每日都是酒肉气味熏天,欢声笑语。后寨崖下一棵千年古榕,枝盛叶茂。粗大的横枝上,靠树干坐着一位蓝衣姑娘,她粉里透红的脸颊上,一双充满忧郁苦闷光泽的水润眸子,望着天边的彩霞,长而柔软的睫毛缓缓眨动,眉宇之间闪现出怯懦的游丝。她鼻梁挺秀,嘴唇红艳艳的充满着青春的魅力,会吸引人情不自禁的想去吻她。她一头乌黑浓密而又亮泽的秀发,沉甸甸的垂在肩背上,宛如一注下垂的瀑布,再配上她窈窕秀美的身子,构成一位充满**的娇柔美人。她讨厌群贼的喧闹声,喜欢一个人这般静静地坐着呆想,其实她是在默默地等待,等待一个可以逃离贼窝的机会。六年了,她足足期盼了六年,多次想一个人逃出去,只因她那个“金毛母夜叉”娜可心干娘看的太紧,她没有一丝机会。但是她没有气馁,因为她心里明白,这群山贼如此嚣张跋扈,总有一天会引来惩恶除奸的侠士,特别是她陆家的亲人,绝不会任其贼子猖狂的。说到此,大家应该明白她就是六年前在漓江之上被娜可心巧遇相救的,小姑娘陆惠颖了吧!六年来,娜可心视她如己出,百般疼爱,是山寨中的小公主,没人敢逆她的意,当然她独自下山除外。六年来,她从娜可心的话语中已明白,陆家与娜可心有着血海深仇,她的一言一行都非常小心,绝不会让娜可心有一点怀疑,因此她过的很不开心。她从小学得三套剑法,一直偷偷练习,不敢让娜可心知道,每当见到娜可心来时,她都练习她教她的剑法,一晃六载过去,多少个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练功上,余下的时间就坐在老榕树上思念父母兄妹,日久天长,老榕树的横杆上的千年老皮都被她的鞋底磨光了。半个月亮逐渐亮起来,天边垂下了夜幕。陆惠颖还坐在老榕树上发呆。“砰——砰——砰——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不用看就知道是娜可心来了。随着脚步声的增大,娜可心那臃肿高大的身躯现入她的眼帘。“颖儿,该去睡了。”一声敲破锣似的语音,冲击入她的耳膜,她温顺的嗯了声,飘身落足树下。娜可心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陆惠颖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女儿每天都很开心啊!”娜可心点头笑道:“开心就好,娘明天去县城购物,你也跟着去玩一玩吧!”陆惠颖欢笑道:“好啊!我正想出去玩呢!每天闷在寨子里,都快把我憋闷死了。”娜可心抬手捏了捏她的粉腮,笑道:“原来你是嫌山寨闷了,怪不得整天不高兴呢!娘明天一定让你跑个够,走,早点去睡吧!”陆惠颖嗯了声随她走进西小院,心中暗自打算明日如何脱身。明月西斜,夜深人静。整个山寨已见不到一个人影,黑暗的房舍中,向门外散发着熏人的酒气、臭脚气、酒肉臭屁的味儿道,和那阵阵雷鸣似的鼾声。山下,两条纤细柔美的身影,飞踏着月光,顺着一条荒草丛中的曲径匆匆而上。两把明晃晃的长剑早已出鞘,顺贴在两位美人背后,不用说二人便是许秀芳与陆惠敏母女俩。二人四目环顾,一片树叶落地都会引起她们的惊觉。穿过一片密林,翻过一道山岭。龙虎寨黑沉沉的身影现入母女俩的眼帘。许秀芳有些紧张的道:“敏儿,小心点。”陆惠敏自然更紧张,低低的嗯了声,握剑的手已经出了汗。母女俩借着山石树木作掩护,一阵飞奔,停足高墙之下。可以清晰地听到门楼上守夜的汉子的雷鸣似的鼾声。母女俩绕过门楼,西行十几丈远,纵身落足高墙之上,左右望了望,轻飘飘的落身寨院之中。二人低语了几句,分头走向两间石舍。天气炎热,舍内人多,门窗都敞开着。陆惠敏俯身一间房门口,探头内望,清晰而见,一排长木**并排睡着十五个大汉。陆惠敏看罢迟疑不决,因为室内的汉子都是赤身露体而睡,对这她这位少女来说,要想入室杀人,实在是难以克制羞耻之心。她见母亲提着滴血的剑从一间房里出来,又入另一室。她咬了咬朱唇,将心一横,轻步入室。双眸尽量避开他们的羞人之处,左手颤抖着“噗噗噗”连点了十五个汉子的昏睡穴,然后将眼睛一闭,长剑放在左边一汉子的脖子上,心里暗道:“尔等杀人如麻,罪该万死,不要怪我心狠手辣……”用力拉过每个人的脖子,鲜血喷溅满床,比杀鸡还容易。陆惠敏杀死最后一人,松了口气,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而且一下子就杀掉十五个,她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拿剑的手有些颤抖,甚至双腿也在抖,她转过身默默地鼓励自己:“陆惠敏,你要为百姓除害,一定要坚持住,他们都是该死的……”她缓慢地走到门口,忽听左侧一阵哗哗流水声,她心神一颤,轻轻探出半个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汉子在门外撒尿。她忙缩回头,静等了一会,听听没有了什么声音,才轻步出门。她怕刚起来撒尿的汉子没睡着,没敢入隔壁房,弓着身子走到第三间门前,见房门上着锁。她又移足第四间,也同样锁着。她望了望后院的小门儿,匆匆走入。见面前崖下是一棵古榕树,左右分东西两个小院落。她稍一迟钝,纵身落足西小院中。左右看了看,见只有正北一排正舍,房舍很大,但只有居东西两头的两扇门,看来是大套房。陆惠敏看清房门所在,悄悄走到东门前,门紧闭着,但窗子都开着。她伸手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移身窗前向室内偷望。隐约可看清室中有桌有凳。她又移身另一个窗口,见室中有女子的梳妆台镜,屏风什么的。她再次移身第三个窗口,忽觉一股幽香扑面,见室内一张秀床,粉帐高悬,帐内隐约可看见一人躺卧。陆惠敏暗道:“是女人,一定是寨主夫人,杀!”静听了一会,轻轻地由窗口钻入室中提剑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挑起床帘,现出一张粉面。她忽然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呆迟了一会,还是把长剑伸向她的脖颈。陆惠颖惦念明天如何摆脱娜可心,一直没有睡着。陆惠敏一到窗口,她就已发觉,以为是哪个大胆贼子来讨她便宜,心中打算狠狠打他一顿,故意装睡待她进前。她万万没想到来得是个少女,而且还要杀她,长剑距她脖子不足一尺远。她忽觉一股寒气逼近,双目一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滚身床里,顺手由床头抓起长剑。陆惠敏也吃了一惊,随即出剑刺向她腰间。陆惠颖挥剑挡开,纵身下床,喝道:“你是何人,因何害我?”陆惠敏冷哼一声,道:“你们这群臭贼,作恶多端,残害无辜,人人得而诛之。”出剑又攻。室内窄小有些施展不开,陆惠颖身形一晃由窗口射出,落足院井之中。陆惠敏随后跟出,双足一落地,立刻施展出“飞天雪剑”剑法,一路疾功。“咦!你怎么会‘飞天雪剑’你是谁?”陆惠颖招架着急问道。陆惠敏闻言収剑,道:“难道你也会?”陆惠颖道:“不错,我叫陆惠颖,你呢?”陆惠敏喜道:“是姐姐,我是惠敏啊!”欢跳着进前。“是惠敏妹妹。”陆惠颖不禁流下泪来,兴奋地道:“太好了,我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姐妹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陆惠敏也流下泪来,道:“我们也一直在找姐姐,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真是太好了。”陆惠颖抚摸着妹妹的秀发,道:“六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你长的比姐姐还高。”陆惠敏笑道:“姐姐生的这么漂亮,我也认不出你了,姐姐这些年过的好吗?”陆惠颖道:“我很好,只是很想念你们,今晚就你一个人来这里吗?”陆惠敏道:“还有我娘。”陆惠颖道:“是九娘,那我们三个怕不是娜可心的对手,我们快走。”一拉妹妹就要走。忽听背后娜可心道:“颖儿,你要去哪里?”姐妹俩吃惊转首,见娜可心扛着巨剑立身五丈外,怒目凝视。陆惠颖急道:“妹妹你快走,我挡住她。”陆惠敏摇头道:“不,我不怕她,我们今天晚上就是来杀这个母夜叉的,看剑!”飞身便刺。娜可心不慌不忙,重剑一挥,挡开她一剑,左手大掌一伸疾抓向她手腕。陆惠敏手臂发麻,长剑险些出手。惊愕之际躲闪已不及。陆惠颖一剑突然刺到,迫的娜可心收手后退,怒道:“颖儿,你怎么帮着外人?”陆惠颖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着你了,其实我爹就是陆啸天。”“什么?陆啸天是你爹。”娜可心勃然大怒,道:“臭丫头你敢骗我,真是该死。”“嗷”的一声怪叫,“呜”挥巨剑猛劈向她面门。陆惠颖知她力大无穷,哪敢抵挡,飞身躲闪。娜可心如见仇人,不留丝毫情面,挥舞巨剑一阵猛劈猛砍。陆惠敏随其后巧招攻击,三人在院井中追逐着拼作一团。许秀芳在前院一连暗杀了百余个山贼,忽闻后院有打斗声,她担心女儿,飞身越过房脊入后院,一眼便认出娜可心,出剑加入战团。母女三人相依相互,剑招连环,迫的娜可心转攻为首,连连后退。此时,东小院中的原贼头尉迟金龙与马七宝、张大虎等三十余个汉子,闻声赶来。许秀芳见势不妙,疾攻几剑,道:“惠敏,你们先走,快!”二女顾不得多想,抽身后退,纵身上房。许秀芳猛地冲她眼睛打出一枚铜钱,迫的娜可心后退躲闪,乘机飞身上房与二女奔向寨外。“给我追!”娜可心大喊一声,纵身上房,只迈了一步,只听咔嚓一声,房顶塌陷,她随着废木瓦片直摔下去。尉迟金龙等人体建如牛,没有一个能上的去房,呼喊着追出寨门。娜可心怒吼着抖落一身瓦片尘土,奔出房门拖着巨剑,也追出山寨。许秀芳、陆惠敏、陆惠颖三人意在杀贼,并未跑远,分别隐身在树林中,冷不防出手,一连杀了二十几人。尉迟金龙带领众汉子,心惊胆颤,在林中搜寻。娜可心拖着巨剑入林,找不到人,气的她嗷嗷怪叫,挥舞巨剑直砍树,一连几棵碗口粗的槐树被她劈倒,接近了许秀芳的藏身之处。许秀芳趁她砍树之际,突然由茂密的枝叶中纵出,“噗”一剑刺中她腰间,只因她皮糙肉厚,这一剑并未伤到她的要害,反而增强了她的愤怒。“啪”一把将她的剑抓住猛地拔出,夺过抛向一边,挥舞巨剑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猛攻,遇树斩树,遇石劈石。“噼噼啪啪,叮叮当当”火星飞溅,枝叶纷飞。迫的许秀芳连连后退,终究还是躲闪不及,左肩头被她剑尖削了一条口子,鲜血淋漓。她不禁痛叫出声,闪身一棵大树之后。“噗”娜可心一剑劈在大树干上,入木尺余,一拔没有拔出。许秀芳乘机飞奔入林,边跑边喊:“惠敏、慧颖我们下山……”陆惠敏、陆惠颖姐妹俩,每人又暗杀了一个汉子,闻听母亲呼唤,相继飞身奔向山下。母女三人在林边会和一处。陆惠敏见母亲左肩还在流血,急道:“娘,你受伤了?”许秀芳道:“不要紧,快走。”三人一行奔下曲径。娜可心、尉迟金龙等十几人随即奔出树林,喊叫着追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