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是个好兵,那就逃吧(1)那是个大学生入伍掀起热潮的一年,我也随着这拨热潮不小心来到了军营,我不是很清楚大学生对部队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记得,刚到时,排长看着我的资料说,大学生?我说,是的。排长说,一表人才。这样的说法让我滋生了一点优越感,很是莫名,仿佛多读几年书就能爆发出更大的战斗力一般。在头两天,新兵还一批一批地从各地送过来,南腔北调的,有点像刚入大学时的情景。等人集结完毕,就从叠被子跟物品摆放开始教我们。过往的认知让我对这些有有点抵触,在这个凡事讲求实效的年代,这些显得有些繁琐而无意义,不过我也情愿这样过下去,至少不用将自己体质差的弱点暴露出来。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对我来说就着实吃不消了,从来都是在电脑前度过大多数时间的我,突然这么大的运动量,骨头都快散架了,我薄弱的意志迅速得到了佐证,我开始酝酿离开这里。这个想法很爆炸,但这丝毫不影响同年兵之间的交流,因此,我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家伙——根生。根生也是大学生,跟我一样,是被家里人逼迫着到部队来的,一样不适应目前的生活。同病相怜生成同仇敌忾,我们开始寻找机会合力离开这里。巧合的是,在我们达成默契的第二天,连队里让整理包库里的个人物资,我们得以趁机拿出了自己的便装,并告诉自己,这是上天的安排。将便装藏好后,我们开始在各种场合商议我们的逃跑计划,我们深知这一跑跟越狱差不多,出去了没有身份没有未来,必须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艰辛地生活着,所以,我们必须要完全。首要的是要离开营区。白天不可能,晚上也必须抓紧时间,从逃跑到被发现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因为整个晚上每隔一个半小时就有干部要查铺查哨。时间上也不能太早,太早了容易被发现。根据人在生理上最困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三点,警觉性是最低的,所以逃跑的时间就在这个点上。方向不能是市区,那只是能是送死,所以反方向,去山里,一路向北。虽然环境陌生,但是地理知识跟方向感都很在行的我可以断定,国家纵横交错的公路网是可以让我们去到一个小镇的,然后搭车去小站,乘坐火车,目的地是西安,到了那里,再去新疆的库尔勒。库尔勒是我们计划的终点,我们都从未踏足,只根生有个朋友在那里,我们可以去投靠他,然后弄个假身份证,自食其力,永不回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入伍后,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路费着实让人头疼。后来我们商定积攒每天早晨的牛奶,作为热量跟水分的2补充,等逃到了小镇,再联系以前的同学朋友,借钱逃走。计划开始实施,每天早晨,我都不喝牛奶,然后带回班里,放在壁柜里,积攒起来,这样做四天就够份了。这种逃跑的方式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我们不是要救赎,我都不明白我是在干什么,我只是知道,我不是自愿来到部队的,在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力不从心。我对部队没有任何偏见,我只是敬仰军人,但并不像成为军人,就好比你崇拜一个人,但绝对不会跟这个人上床是一个道理。终于到了计划实施的晚上,尽管已经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心理上还是紧张到不行,待到查完铺后,我起身,在一片漆黑中小心翼翼地行动着。北方的冬夜实在寒冷,我没有脱去迷彩服,直接将便装套在了身上。一切准备就绪,我和根生即将作出疯狂的举动,而此前没有一点点的征兆,没有人看出我们的准备,没有人知道我们要逃走,一切都按部就班的,一如既往地搞着体能,我一如既往地体能最差,班长一如既往地在熄灯后搞我们体能,这些都不断地在坚定着我离开的决心。再见了兄弟们,我没有办法做到你们能做到的一切,我也没有资格去享有那份珍贵的情谊,更没有能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呆下去只是折磨,尽管离开的时候会有点痛,但好歹是解脱。我无奈地轻声叹息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黑暗中,瞅见了班长**的轮廓,被子已掀开,我想起班长在开班会的时候会说谁谁谁睡觉不老实,他还得给谁盖被子,我们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们都睡熟了,一天那么累,晚上睡得自然是毫无知觉。不知为何,我走向班长的铺前,给他把被子盖好,心中略过一丝慰藉。就是那种做了亏心事的人总会找点什么善事做做,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的感觉。根生被我的动作吓得张牙舞爪得,强压着声音说我疯了。他不断催促着我快些走,不然就被发现了。他的性子还真是急躁。想来逃出去后,我们还得相互依靠的,我顿生疑虑,他靠不靠得住。刚要走出寝室,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有新兵跑啦!我跟根生方寸大乱,这真是始料未及的,还没有寝室门就被发现了。冷静下来想又觉得不对,我们没有出寝室门也就不会有人看见我们的,大脑在四分之一秒做出判定不是我们,在紧接着的四分之三秒指挥我们脱掉身上的便装。全班都被惊醒,班长大喊开灯,我打开灯,班长坐在**,边穿衣服边问,怎么了,怎么了。根生心虚地说,有兵跑了。班长大惊:啊!出去看看。我和根生迅速冲了出去。此时,整个连的人都3醒了,都在急急忙忙地穿着衣服,唯有我和根生已经站在大厅前,排长看就我们两个人,对着楼道大喊一声快点,回过头对站在大厅里的我们俩说,还站着干嘛,追啊!我和根生立刻跑了出去。我脑子乱到不行,连忙说,根生,乱了,乱了,我们要不要趁乱也跑了。根生说,跑个屁啊,现在都起来了,一点时间都没有了,再说了,便装都脱了,咋跑啊。我说,太意想不到了,太意想不到了。根生说,别说没用的,想想那小子从哪里跑啊。我说,之前我们不是物色了饭堂后面的那墙是最矮的么,去那看看。根生猛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儿说,追。我们转向饭堂方向,如风一般,在这个寒夜里奔跑着,任凭寒冷打在脸上都没有感觉。此刻,我已经忘却了逃跑,我以为我们逃跑是最大的震撼,没想到别人逃跑给了我们一个更大的震撼,震撼得我无法思考,机械地执行着排长的命令。就快要到饭堂的时候,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我不知道我是希望看到那个家伙在那里,还是不希望他在那里。他是否跟我们一样,在这里痛苦不堪,有着无以比拟的理由离开,我们是该放他走还是抓住他。放他走,他这样逃走,连三个小时都撑不过,我们不抓别人也会抓,还不如我们现在就抓了,让大家能快些回去睡觉。这个我之前没有想到,我做事的原则就是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影响别人,我们如果真的逃跑了,一定会害的大家不能睡好觉的,那样的话,我内心一定会十分不安的。根生大喊,那个傻货果然在这里,抓住他。我还在迟疑的时候,根生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拉了下来,我也赶紧上去按住了他,不一会儿,大队人马就杀到了。手电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我和根生就呆住了,这就是我们排的冯源。冯源的逃跑失败得无以复加,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把他带回连队的时候,排长得知是我和根生抓住他的时候,拍了拍我们肩膀说,果然一表人才。很快,所有人都归位睡觉,除了冯源、他班长、排长、连长、指导员……重新躺在**,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的思想还没有缓冲过来,从一个逃跑者突然就转变成了抓捕者,还成功了,实在忍不住唏嘘感慨。我想,这个计划肯定搁浅了,按照这一冲击,警惕肯定提高了,管理肯定更严格了,我们的自由就更小了。我不禁埋怨起冯源来,不过他也挺倒霉的,他这样铁定要难受了,最叫人担心的是,按照部队里一人生病全家吃药的传统,我们很有4可能会受到波及。果然,第二天,我们排就被收拾得够呛,体能搞得猛到不行,身心痛苦异常。我找到根生说,不行,还是得走。根生一脸茫然,说,班长找咱。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心中无限忐忑。班里的人都被支到二班看电视了,我们俩跟班长对坐,班长自顾自地吸着烟,没有说话,我不断告诉自己,镇定点,没事的,不要怕。这也是进屋前根生跟我强调的。吸完烟,班长徐徐开口,那个,其实,有些事情我也知道了,我想知道你们的真实想法。我们没有说话。班长说,昨晚的事,其实我很惊讶,你们好好地为什么想逃走。我说,班长,你怎么知道?班长说,早晨不喝牛奶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昨晚要不是冯源比你们早了一步,恐怕走的就是你们了。昨晚都还在穿衣服,你们就穿戴整齐杵在那了,后来你们出去了,我看到了你们没有藏好的便装,慌神了吧。我昨晚不说你们,是因为冯源已经出事,你们再搭上去,问题就严重了。怕你们再跑,我一宿没睡。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班长继续说,说说吧,为什么想走。我说,我素质差,跟不上。班长说,就这?我说,就这。班长说,出息!你呢?根生说,一样,一样。班长说,道理不跟你们多说了,总之就一句话,要走不可能了,主动点去干还是被动点去干,做个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