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捧的心脏

医院，空荡荡的回廊略显空旷，消毒水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黑夜是影子的聚集地，有时人们也会在梦中体验到我们在夜里所做的事情。我们是主人的分身，我们长着与主人相同的容貌。这天夜里，我们为希尔的影子举办了葬礼。我流不出眼泪，我明白我将成为下一个希尔。月光白晃晃的撒了下来，一地宁静。希尔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是这样安静的，安静的变得透明，一点点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此同时，希尔的主人也在这个夜里平静的死去了。死亡的原因是心脏衰竭。我和希尔是在两周前的影子聚会上认识的。只有在夜里，影子才被赋予随意活动的资格，可是很少有人看见我们的样子。或许你曾经无意间拉过我的手亦或许你曾经撞在我的身体上，但你却毫无知觉。因为我们活在不同的空间。那天夜里，希尔捧着一束娇艳的百合花默不作声的靠在窗前，很柔弱，很孤独。或许是生命终结的散发的气场使我们彼此吸引，我走进了他。他清澈的眼里闪着泪光，一言不发的望着我。他指着胸前即将回归原点的指针告诉我“他还不想死。他还想陪着主人继续探索这个有些陌生的世界。”我默默地听着，在他说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我觉得，这是两个将死之人最温暖最真挚的拥抱，是第一个当然也是最后一个。此后的每一个夜晚，我们都会聚在一起。我给它将我寻找主人的旅行，告诉他雪山上清风的芬芳，告诉他我见过的最美丽女士的秀发，也告诉他，我很羡慕他可以陪伴自己的主人直到最后一刻。他踮起脚擦着我眼角的泪滴，他也告诉我，我的主人想必也在世界的某一处寻找着我。我所生活的世界只有黑与白。我听不见人类世界的声音，唯一幸运的是，我还有一双眼睛去探索这个世界。我亲眼看到希尔接受心脏移植，也目睹了他临死前的安然。我的心很空，空的可以装下整个世界。把希尔送走的那一夜，我久久不能平静，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走廊里的微风夹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我见证了太多人的离去，也见证了太多的不舍与留恋。希尔的眼神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希尔，现在你究竟在哪里呢？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缓缓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月光照在他黑白相间的病服上，照在他带着花纹的棉袜上，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我紧紧克制住自己的惊讶，因为缓缓走出的人正是希尔。一位刚刚死去的人在医院的走廊中行走，双眼呆滞而迷离。他在窗边的百合花前停下，静静地嗅着百合花的芬芳，仿佛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影子。一个没有影子的死人，在我前面行走！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踉跄的前行。他缓缓地推开了太平间的门走了进去。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人们拥挤在狭窄的空间里相互捕食。一位因车祸而死去的中年女子竟然用自己的双手拖着仅有的上半身在啃食着一个刚刚死去不久的婴儿。我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看到那些挣扎的面孔与狰狞的笑容。我想转身离开，却被人握住了手掌。我心里一紧，因为抓住我的这个人不但可以在黑暗之中看见我而且更可以打破空间界限抓住我。我的心狂跳不止，双腿不住的颤抖。我缓慢的转过身，看到了希尔那张煞白的脸上露出的笑。“一起吧”他这样说着“和希尔一起玩吧。”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银色“想要希尔的心吗？希尔可以把自己的心给你哦，因为我们是朋友。”他将手深**入胸膛还未康复的缝合处，眉毛一阵紧凑，满脸痛苦。终于，他将手缓缓移出胸膛，掏出了一颗跳动的带着鲜血的心脏。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强烈的冲击感混合着血液特有的粘稠让我忍不住作呕。从那一刻起，在我的黑白世界中又多了一种颜色。那是用一颗心换来的，鲜血般刺眼的红。“那么，和希尔一起玩吧。”希尔的嘴角有血液不停的流出，连牙齿也逐一被鲜血染红。“不。。。不。。。”我后退着。“希尔想玩品尝佳肴的游戏呢。”“不。。。不。。。”我含糊着，双腿不自觉的发抖。希尔睁着他血红的眼睛向我扑来。“逃不了了”。左臂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感顿时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们，会吃影子！”这个可怕的念想突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不。。。不。。。快逃！”我用尽力气推开了希尔，狼狈的冲进了无尽的黑暗中。“你逃不掉的，因为我会找到你。因为我想得到你的心脏。”我依稀听见希尔沙哑的声音在走廊之中回荡。再次回到有百合花盛开的回廊里已经接近天明。我惊魂未定，慌乱的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同伴。影子们却对此一笑了之，他们认为这只是我临死前产生的臆想。我宁愿相信这是臆想，但是我的左臂却依然在疼痛。清晨的曙光照射进透明的窗子，影子们回到了主人的身边。而我则再次回到了只属于我的只听得见水滴声的密封空间。我在这里行走，就像与人类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穿越过往的人群，他们看不见我，也摸不到我，正如他们永远握不住风。我抚摸着受伤的左臂，走过城市的繁华。我的世界在滴血，我在哭。刺目的阳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位少年。柔顺的头发，矮小的个子，步伐踉跄。他的胸前插着一朵绽放的百合。这个少年，就是希尔他穿过重重人海径直向我走来，眯着血红的眼睛，露出阳光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