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完美的瑕疵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作为影子界的信息采集员，采集到正确信息的唯一方法，就是亲自去体验。我在影子界的文献中看到过一则特别的消息：在远处的南方有一座用蜡烛做成的小城，满城摇动的火焰使我禁不住眩晕，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已近被火焰包围了......”直到现在，我记得当天夜里炉火发出的火光照射在凯罗尔婆婆的脸上。她脸上堆起的皱纹将她的脸包裹起来，她一边讲着故事一边用手上的铁铲拨弄着壁炉里将要燃尽的煤，壁炉里“噼啪”的火花声仿佛就在耳边，凯罗尔婆婆就是这样一个干练又慈祥的老人。老大流着鼻涕紧盯着凯罗尔婆婆的脸，那种认真劲儿是平时很少见到的。“这个时候，我看见有两个我在火焰里走出来，她们长着与我相同的容貌，就连眉间的小黑痣也毫无偏差。她们告诉我，她们是我心里的迷茫造成的结果，一个人如果在做事上犹豫不决，最终将失去全部的一切。而她们比我更加优秀，她们想取代我的位置，给我提出了要求”如果她们可以出色的完成任务，我就要代替她们留在火焰里。“凯罗尔婆婆，那你是怎么做的呢？”达芙妮摆弄着裙角问凯罗尔婆婆，在那个时候，达芙妮是这间小屋里唯一的女孩儿。大家都很宠爱她。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明亮，像天上的星星。“之后的三天，她们奇迹般的完成了我几近半年的调查任务，而且，还成功的与我的心上人定下的婚约。我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比我更优秀。”凯罗尔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关在火焰里总觉得有一些不甘心，有些事儿，我自己去努力的话，也可以办到。可是为了周遭家人、朋友的幸福，我还是决定留在火焰里。毕竟，只有一个优秀的人才能对这个世界有用。”“之后呢？之后怎么办了？快说啊，凯罗尔婆婆。”我们几个孩子一起期待着。“之后？”凯罗尔笑了笑，已经失去牙齿的唇拥挤着皱在一起。“我就一直......一直留在火焰里了......”一开始还以为凯罗尔婆婆讲的是一个鬼故事，现在才幡然醒悟，这个故事，说不定是真的，我是被凯罗尔婆婆的的蜡人收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凯罗尔婆婆为了大家更好的生活舍弃了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一直，一直，在这座红烛小城里，一个人默默的燃烧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默默地发着光，点燃着黑夜。但是，相比优秀的凯罗尔，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真正的她。会犹豫，会害怕，会选择进退。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凯罗尔婆婆啊。十多年过去了，我跟着她的脚步，再一次到达了这里，面临着与当年凯罗尔婆婆一样的选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死在路上......可是，对不起......对不起，凯罗尔婆婆，我想在这里出去，即便我并不完美；即便我犹豫不决；即便我胆小怕事，我也不甘心，留在这里，这样死去。确实，这个蜡人比我勇敢，比我体贴，比我敢于追求。可是这种事儿，我也可以做到。不管到达这种水平要花费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我一定！一定可以做到！虽然，我只是一个影子。虽然，我注定不能拥有她。但是，我是真心的，真心的喜欢她！比喜欢任何东西都要喜欢她！我会守护她，会保护她，直到海枯石烂，直到末日来临，直到我......化为一撮灰。在此之前，我都会给予她幸福，给予我能够给予她的一切。我，一定要给予你幸福！在我眼前拥抱她，在我眼前亲吻她，在我眼前，让莉迪亚处于危险的人，我绝不容许！我也不会放过！这火焰束缚不了我！这带刺儿的项圈束缚不了我！这只有一只手的局限束缚不了我！我，只要出去！火焰的外壁张开又闭合，外面有风吹过，焰火明灭不定。我听到莉迪亚的心跳声，我看到那个比我优秀无数倍的自己，伸着他的手从天而降，用手指对准了我的生命时钟。不禁觉得好笑，难受什么的，尽管去哭好了；喜欢什么的，尽管去爱好了；命什么的，尽管拿去好了。我是不可替代的，让我任性一次，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我就足够了！一种贯穿一切的力量顿时传遍了我的全身，尽管在以前，我已经输了一切，可是这一次，我决定不会输！几乎是眨眼之间，我在地上站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握住了那个蜡人的手腕，那种感觉好像握住了一条死蛇。虽然视野里只剩下鲜艳的红色，可是这一次，却并不感觉到厌恶，甚至感觉很漂亮。果然，最适合我的颜色，是鲜红色呢！我把那蜡人背摔在地，一记侧踹，又将他踢出好远。我来到他身边，狠命的踩踏着他，用皮鞋的根部抵着他的脑袋。一下......一下......一下地踩踏。一声又一声悦耳的血液喷溅声，一次又一次地踩踏上去！我看见他的脑组织，我看到他流出了粘稠的**，我看到他已经断裂的头盖骨。如此这样已经足够的残暴了，已经足够的残忍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停不下来呢？很快乐，这种感觉很快乐！脚踩在骨头上的脆响，血液溅到脸上的麻痒，打拳时手上残留的疼痛，很有实感，很快乐！不过，好像还缺了些什么。我停下来，看着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突然想到了，还有心脏！那颗捧在手里的鲜红色的跳动着的心脏！是它改变了我的一生，是它改变了我生活中的一切。这一次，如果，我也得到了呢？喂！希尔！你听到了吗？我也即将有一颗心脏了呢？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我”的心脏啊！接受它吧，这一次，我把它送给你！两颗心在一起，就可以取暖了。我把那已经破破烂烂的尸体提起，看着那残骸大笑，今天，我也变得很厉害，我也当了一次英雄。我把那尸体用力扔到空中，将手对准了它的胸膛。尸体向下的惯力和我向上的臂力相互交织，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我将手进入了他的胸膛，我可以体会到他的肋骨在冲击力下的断裂，我可以体会到他胸口的温度。我的手刺穿它的胸膛，挑开他的皮肉，穿开他的血管，一直向心脏的地方插去。这种感觉，好像将手伸进了一团水泥中搅拌，很快乐！很享受！我触碰到了他的心脏，似一颗红色的玛瑙静静地停留在那里，将手伸开，把那颗心脏抓住，再一点点地挑开骨头与皮肉，将手伸出。我感觉到了那血管的张力，它在向回拽着这颗心脏不放。不过，很抱歉，我已经决定，要拿走这一刻心了。我将这颗心取出了那蜡人的胸膛，它已经偏近于暗红色，拿在手里也不再跳动。那左心房额部分，因为我额握力过大，已经破碎！心碎了！心碎了！心碎了！怎么会？怎么会！我这么努力，心，还是碎了。可是，心不管怎么样总是会碎的吧。不管它的主人是否在逞强，这般脆弱心，还不如不要！火焰的外壁发出刺耳的劈啪声。凯罗尔婆婆，你在这城里的火焰中看到吗？我在这火焰中出来了，我战胜了那个绝对完美的我。虽然，我觉得那个我，并不优秀。我跳出了那个一直束缚着我的火焰外壁，冷风扑面而来，刚刚的快感在冷风额刺激下渐渐消失，剩下的出了恐惧还有空旷。还在空中，我便已经筋疲力尽，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有三次了吧。每一次，都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控制不住地去咬杀猎物，控制不住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得到和那些被我杀害过的人一样的结局。我跌倒在地上，身上已经体会不到痛楚，那红蜡烛制成的马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冷。四周很静，静到可以听到四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莉......莉迪亚......”我轻轻地叫，可是四周却没有人回应。“莉......莉迪亚？”我略带吃力的抬起头，前方一条无限扩散的道路，绵延着驶向远方。月光皎洁，可是却是红色的。我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影子出现在路的尽头。那是......莉迪亚吗？请你，留下来......等等我......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