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婶死后,人们还只是认为小孩子说话出口容易成真。还不怎么认为是我个人的原因。接下来又发生的一件事,让大多数人认识到,我是一个不太吉利的孩子。白婶死后一年,我七岁。那是正可以煮嫩玉米的时候。放学后,天还没黑。我到地里去砍玉米,拖回来第二天早上让我妈给我在锅里煮了吃。我砍完几棵玉米拉着出地头的时候,一个人也拉着砍下来的玉米棵从我家地头经过。那是同村的花姑。我眼睛花了一下,好像有一个人,就站在花姑正拉着的玉米棵上。我揉揉眼,那人还在。我就跟在花姑后面往村里走。到进村时,天色变暗,我看的更清楚了些。是一个女的,长长的头发,不乱,脖子挂着个绳子。我虽然小,也知道上吊这说法。这女的不是个吊死鬼吗?我对这东西,很忌讳。但我也不能不吭声。她这样跟着,花姑还能好了去。我叫了一声花姑。花姑回头看看我。说:“扬子啊,砍这么多玉米吃的完吗?”我说慢慢吃,晚上煮两个,明早上还煮。站在花姑身后的女人,也回头看看。她的舌头伸得老长。眼睛朝上翻着,看起来很恐怖。我朝她翻翻眼皮,有些东西,看见的多了,就产生了免疫力,她这种怪样子,其实还没有我爸的巴掌可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对花姑说这件事。有了上回白婶子事件的教训,好心对花姑说了不一定能讨得好来。站在花姑身后的女人,瞪瞪我作势要朝我扑过来。然后从花姑拖着的玉米棵上下来,朝一边走开了。回到家里,我把这事对我妈说了。我妈夸我做的对,叫我不要轻易说人家身边有鬼跟着什么的话。然后我妈装着去花姑家借东西,看看她家发生什么事没有。我也跟了去。结果她家好好的。我妈看看花姑对花姑的爹说:“叔,花妹怎么像有心事啊,可得留意着点儿。”花姑看看我妈:“我能有啥心事?”我妈笑着说:“该嫁人了呗。”花姑说嫂子尽拿我开心。我妈要借的东西,花姑家也没有。就当是来提醒花姑家里人一声。事实上我妈开玩笑的那句话,事实证明还真给她说中了。原来这些天,花姑真不开心。花姑订婚有几年了,也该结婚了。男方来提婚事。花姑的爹总是不允。他儿子成家另外过,花姑的因为翁媳不和没什么来往。所以想让花姑多陪他两年。这老头真够自私的,不懂得女大不中留这话。第二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我晚上去砍玉米棵时,又刚好碰上花姑。又是花姑走在我前面。那个女吊死鬼,又站在花姑拉着的玉米棵上,还在上面得意地晃。一会儿伸着老长脖子,转到花姑前面去打量她的脸。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这样下去,花姑早晚得出事。我指着那个吊死鬼,骂她叫她滚。花姑也听出来我不是在骂她,可是回头看看就我们两个人,就笑着问我一个人嘟嚷什么。叫我走快点儿和她并排走。我走到和花姑快并排时,就扬起一棵玉米棵去打花姑后面的吊死鬼。吊死鬼就躲到花姑一边死死搂住花姑的脖子,一边还得意地笑给我看。花姑猛的往一边歪了下,用手摸了一下脖子,哎呀了一声对我叫道:“扬子,你干什么,打到我脖子上了。”花姑的脖子是那女吊鬼勒的,我根本没碰到她。我这样赶,也赶不走女吊鬼。我一个七岁的孩子,也没什么法术,就是比别人看到的多一点儿。在野外紧张的地方,一般鬼都容易靠近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鬼上过我的身。我对花姑解释说:“花姑,我没打到你,有个东西,一直跟着我们,我想把它撵跑。”我这次没说跟着别人,说的是我们。花姑当时就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地问:“什么东西?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一个女的,脖子里套着绳子,舌头伸老长,我描述给花姑听。花姑吓得撒腿就跑,跑开两步又叫我跟上快走。那只吊鬼,始终跟在花姑身后。因为我比花姑走的慢些,她还不住回过头地冲我甩舌头。晚上,花姑的爹来了我家。和我妈打过招呼,他叫过我说:“扬子,苗爷问你个事儿,你傍晚从地里回来,真看见那什么东西了?”我妈打断他的话说:“叔,你别吓唬扬子,大晚上的,说这弄啥?”苗爷说苗花回家不对劲啊,什么话也不想说,做个晚饭还把碗打烂了两个,以前没有过这样的事儿啊。后来问她她才说,扬子看见有什么东西跟着,苗花也看不见。我来和扬子核实核实。我只说了一句看见了,往底下便不再多说。因为白婶的事儿,我不想给家里人惹麻烦。苗爷还一个劲儿追问:“那女吊鬼跟来没有啊,跟谁走了你倒是说啊这孩子,你看你咋不说呢?”我看着我妈。我妈对苗爷说:“叔,这事儿吧,孩子看见是看见了,说出来吧,万一发生个什么事儿,好像是因为孩子说了话才有事儿的,孩子哪敢乱说。”苗爷着急地在屋里来回走,听我妈这么说,才停下来:“你说吧扬子,说不说的,事儿都在那呢,哪能能说就有不说就没有呢。说吧,那东西跟回来没有?”我看看我妈低声说跟回来了。那跟哪去了?你家还是我家?苗爷追问。跟花姑去了。我说。苗爷急的直转圈,连说几遍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妈说赶快找个明眼人去看看啊。苗爷这才急急忙忙走了。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苗爷家传来一阵哭声。花姑上吊死了。救下来后,她嫂子抱着她哭。上了年纪的人把她嫂子拉开。劝她不要对着花姑哭,说是如果眼泪掉进花姑眼里,可能会使花姑产生尸变。尸变的结果是什么,人家没明说,好像是会活动起来祸害人。然后过不了多久,照样会死掉。另外一种抢救方法也在进行着,捏住嘴巴,挤压花姑的胸腔。最终,花姑还是没有缓过来。苗爷后悔的要死。明明知道该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有阻止得了。头一天夜里,苗爷找明眼人去看了。明眼人说的和我说的一样。还想办法撵了撵,当时那个吊死鬼是离开了。明眼人是外村的,临走时嘱咐苗爷,这吊鬼跟了花姑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在寻找机会。叫苗爷千万小心着,看着点儿花姑。过两天他再过来看看。苗爷夜里睡觉都操着心,不时起来,叫花姑两声,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到了这天中午,快该做饭了。花姑对苗爷说:“爹,我没事了。你去地里摘点儿菜,我歇一会儿起来做饭。”苗爷看看花姑也很疲倦,可能是夜里没睡好觉,心疼女儿,不放心地问了一声:“真没事了?”花姑笑着说:“能有啥事,真没事了。就想睡一觉。”苗爷看花姑也不像有事的样子,就自个儿出去了。苗爷就到地里摘了些菜,总归还是不放心家里。就赶紧往家里赶。他担心花姑会出事。苗爷喜欢摆方走子。村头有摆方的叫他玩会儿他也顾不上。等他回到家里,发现屋门从里面栓上了。苗爷心里一惊,赶紧叫花姑的名字。叫了几声没人应。苗爷心知不好。马上出了院子,喊人过来。几个人撞开屋门一看,花姑已经悬在梁上了。那时住的是老式房子,两间房中间都有一根木梁。而且木梁下面,也没什么家具可摆。花姑死后,我先看见吊鬼的事也传了开来。都知道我与别人不同,能看见这些脏东西。所以同龄孩子也被大人告知,别和我走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