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说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前鲁桥的位置,不管大桥小桥,多少年来,总没断过。只不过坏了一桥修另一桥,新老桥更替罢了。我在这前鲁桥下,很多很多年了。邪灵也在这儿存在很多很多年了。起初的邪灵什么都显现不出来。它就是一股气儿。大凡阴暗的地方,比如山洞,深井,总会有一股气在,桥底下也是一样。“这么说来,你比邪灵在这儿的时间还早?”我问青青,听她说话的语气,邪灵也不怎么厉害。青青说,邪灵还要早些,从有桥的时候起,邪灵最初那股气已经存在了。这股气一点儿都没什么能量,就是普通人走到桥底下,会感到一阵清凉,如果是一个人,会莫名觉得这桥底下还有东西存在着,那就是这股气儿,别的,一点儿异样也不会有。我摇着头,你说的不对,和陈老师在一起的这个邪灵,那是相当厉害。邪灵也不是一开始就邪的。邪灵的邪气,是因为有邪恶的东西揉进了这股气里。别小看了这座桥,可发生了不少事儿。我意外地呃了一声,都知道这桥上紧张,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原来还有很多事情。青青叹了一口气,哪里清静啊,我就躲在这桥下,还是一样能看到许多不想看到的事情。我初来到这儿时候,这里时常被扔进来一些死鸡死狗死猫死猪之类的小东西。别小看这些东西,那也有一口一口所气在,聚少成多。更厉害的,是许多年来,桥上还埋了不少夭折的婴儿。一个卖姜的老头儿在这桥上被劫杀死后身上绑上石头扔进这桥底下的河水里。一个姑娘,天才擦黑在桥上被一辆没开灯的四轮车撞上轧死了。上一次拆桥,桥面突塌了,桥上干活的人随着桥体一起掉了下来,当场就砸死五人。连着两年的热天,都有孩子洗澡溺死在这桥附近的沙子坑里。我打断青青的话,你是说死的人越多,这里邪气的力量就越强,对吧?青青说是,不过再强,也只能是一股邪气,不能离开这里。我说不对,邪灵已经离开这地方,看起来也很厉害。而且还能,轻易地从一个人身上到另一个人身上。青青说那是有人给了它这个变强的机会。这就是邪灵的这股气和人的强烈的邪恶的愿望融在了一起。没有它和人的相互承诺,邪灵就做不到这一步突破。就好像一个动物无论经过多少年的修经练,都必须经过一个人的吉言才能成精。没有人说一句它成精或者它像个人之类的话,动物永远是动物,修不成人形。我明白青青的话了,陈老师和这邪灵,做了相互承诺,勾结在一起了。青青说差不多是,和你想的一样。陈老师这两年来,几乎夜夜都来桥上,说他喜欢鲁小佳,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去死。我奇怪的是,那个鲁小佳始终没在桥上出现过。既然他喜欢她,为啥不去跟她说呢?我说你都知道他是陈老师了,没了解下鲁小佳是谁吗?小青说我就是好奇跟着他看了两天,他没和那个叫鲁小佳接触过。鲁小佳是高老师的未婚妻,两个人关系好的不得了,陈老师怎么好去说。就是他有些暗示,鲁老师也不一会接他这方面的茬儿。青青嗯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就在前些天,陈老师又在这桥上大把表达信誓旦旦的时候,邪灵接了他一句话:“你真的可以为鲁小佳去死?”陈老师当时就吓傻了,夜夜来这桥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话。他四下里都没看到人。青青说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邪灵这股气儿已经强大到能影响人的脑子使人听到声音了。现在只要有人点拨它一下,它就可以离开这地方四处活动。陈老师不敢说话,邪灵进一步说,我可以帮你得到鲁小佳的爱,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是谁?陈老师仍然很惊恐。紧张万分地问。邪灵说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就是这桥下一桥神,我不能离开这儿,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能帮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包括鲁小佳。他见邪灵再一次说的这么肯定,陈老师心里一阵狂喜。只要能得到鲁小佳的家,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都行。陈老师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让鲁小佳自愿地和我在一起,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邪灵说,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同意我上你的身,和你共用一个身体。当然,你还是你,我不干涉你的生活。只不过借你的身体,离开这个地方,获得自由。陈老师问邪灵上了他的身后如果做不到它答应的让鲁老师爱上自己怎么办?邪灵叫他放心,说这是它离开原处的第一个誓言,如果做不到,它会灰飞烟灭,连回到原处都不可能。陈老师听邪灵这么讲,当场答应下来。然后邪灵告诉他该怎么做。夜里十二点整,陈老师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脑袋右边起誓:我自愿请桥下一股灵气进入我的身体,帮我实现我的愿望。发完誓屏住气息一分钟,心里默想着一股气自己朝自己身上涌来。青青说然后陈老师就走了,把邪灵也带走了。邪灵只所以为邪灵,是因为它本身聚的最多的是怨气而不是灵气,还有它离开原处时实现的愿望,本身就是自私的,极端的。我还是没想明白,对青青说,邪灵也没做到它说的话,现在鲁老师还是在爱着高老师,一点儿也没有喜欢陈老师的意思。青青说,应该用不了多久,如果邪灵不能实现它第一次承诺过的话,它真的会灰飞烟灭,荡然无存的。我虽然还不清楚,整个事件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我至少搞明白邪灵的由来,以及它和陈老师勾结在一起的目的。接着我又想到了一件我不明白的事儿,我问青青:“你在桥下这么多年,看着不少的人遭遇死亡而没有伸手相救或者点拨,今天却单单诱导我躲过陈老师,这是为了啥?”青青苦笑了下,我们修行到一定程度,每六十年有一次变成人的机会,我们会在某一天遇到一个人,如果得不到这个人的一句话,就要再等上六十年。这么说,我就是青青这六十年要遇到的那个该说话的人了。我问青青,你等了几个六十年了,前面没人说过什么吗?青青说这是第三个六十年了,前面的两个人,遇见今天这种情况,嗷地一声大叫拔腿跑开了。其实每一次,我都是救人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卖姜的老头儿,跑到桥上就被劫杀了。第二个人是一个姑娘,只要她再多停留一会儿,那辆车就会开过去,与她反向而行。那姑娘也走得太快了。和那四轮车迎面撞上。如果我现在要走,也会有危险吗?我笑着问。青青说应该早过去了,陈老师回去了吧,你已经停留了这么久。那我说还是不说呢?我逗她,我要不说的话,怕是逃不掉吧。青青说我们难修成人形的原因,就是我们必须在那个六十年等一回的那个人前,由动物化成人形,大多数人,都直接吓跑掉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做一点点威胁到那个人的事,不然连下个六十年也没有机会。我不知道,还有这么些复杂的事情,而青青都毫不保留地说出来。这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我应该帮她。我说青青,你看我该说句什么话呢?青青的声音充满紧张和期待:“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不能要求啥,一点儿也不能。”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我由衷地说。青青高兴地跳起来。然后抱了我一下。激动地说:“我也是个人了啦,谢谢你。谢谢你,对了,你叫啥名字?”弄了半天,我还没说我叫啥名字,我就说我这人反应太慢。做这么大的好事不留个名心里能过意得去吗?我马上很认真地说,我姓高,叫高扬,熟人都叫我扬子,就后头高岗村的。青青说,扬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这话有点儿容易引起别的想法。我说我可以走了吧?青青点着头,我送你过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