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o在西藏工作，应该说有很多优势，最明显的就是不会像从内地来的游客千辛万苦而来，又万苦千辛而去。最后还是感到在西藏的时间太短。我们就没有这样的时间概念，总是觉得西藏的一切就在身边，随时都可以去见识，所以反倒少了些紧迫感。我在拉萨的最初几年，除去布达拉宫外，连大昭寺，八廓街这些地方都没动心去过。原因很简单，觉得拉萨的标志不就是布达拉宫吗？有了这个底，感到去其他地方也就是顺便的事。可一次去地方一位藏族朋友丹增家，才改变了认识，增长了见识。他问我，你去过拉萨的八廓街、大昭寺吗？我说还没去，他说那你一定得去，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藏族人并不认为布达拉宫是拉萨。认为布达拉宫是拉萨的标志，全是你们内地人。我们西藏人认为：“拉萨”应当是大昭寺和八廓街。这让我这个在拉萨已经住过几年，自认为对拉萨已经很了解的内地人吃惊不小。如果，不来西藏，不是偶然间听朋友自治区交通厅丹增厅长谈起，我会一辈子都认为布达拉宫就是拉萨。当然，这么认为也没有什么错。在所有关于拉萨形象的资料上，布达拉宫仍旧处于显赫的位置上。但是，信徒们的朝圣目的地，决定了拉萨的另一个宗教地址。现在，不但是信徒包括游人，都知道了一条简单的规矩：不到大昭寺和八廓街，就等于没来拉萨；只有到了大昭寺和八廓街，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到了拉萨。拉萨，是西藏人的一方净土。当你作为游人到了拉萨后，你才会感到自己无缘与净土接近。近在咫尺，你看到和要带走的是真真假假的手饰、头饰及讨价还价后的得意。而转经的信徒们，却可以置物质于千里之外，默诵着六字真言，从金钱与贪婪中间无动于衷而过，进人精神宗教天国里。八廓街的知名度，在内地只停留在藏族人贩卖民族特色商品的集散地的概念上。到西藏前，所有略对西藏知其一二的人，都仙人指路似地告诉我要去八廓街。这也是对的。步入八廓街，等于进人了一个露天民族产品的大仓库，多少有些仓储经营的假想。但你细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人守着一个摊，而摊的面积都不大。据说此地有120多家手工品商店和200多个摊点。纵览琳琅满目的金银宝石特产，你会看到藏民几千年的风俗，在眼前河流一般闪烁；你也可以看到藏传佛教，在尘封的历史里缓步走来。据说，早在五世**洛桑嘉措时，拉萨有过一次盛大的贸易交流大会，和我们现在的赶大集很相似。各个地方的人，都拿来本地最有特点的产品，到这里展示贩卖，换回自己需要的物品。那时比较有名气的有：江孜的卡垫、贡嘎姐德秀的围裙、朗杰秀的氆氇、昌都的唐卡、卫藏的金银铜铁制品、墨竹工卡的陶器等等。现在，也能见到，只是数量太多了，多到有些粗制滥造的地步。固守品牌与伪劣假冒，同样困扰着八廓街市场的动作。当然，也会有一些久远的民间与宗教用品，在告诉你历史上藏民的智慧与创新能力。西藏既然是中国的一部分，内地的一些问题也会多多少少同样反映出来。这里是一片净土，那是相对宗教而言。后人说，当年五世**洛桑嘉措举办的贸易会场，就在八廊街。看来，这个集市有着让西藏人骄傲的历史。从地上铺着的石板磨损上看，世纪的脚步依然清晰可见。到处都是镶银嵌珠的海螺，显得很高贵，但价钱也跟着昂贵；当喇嘛们吹响雪白的海螺时，或是我们拿在手里掂动光滑的海螺时，我们的耳畔与血脉里感到六千万年前，分裂的亚洲次大陆板块自己相互相撞，造成海底的蓦然隆起，于是断层与群山出现，西藏与失去水分的海螺同时展现着自己的新生的命运。我们在远离大海的西藏地摊上，经常看到海洋生物化石；在去定日看珠峰的途中，也不时有一群群藏人举着海洋生物化石叫卖。藏人，对海螺有着与生俱来的喜爱，喜爱地壳的运动将沉沦的西藏上升到世界的顶级，连同他们接受的外来的宗教。他们喜爱这种变迁，这样使他们更加接近阳光，与天堂更近了一步。地摊上堆满了长长的铜质法号与手持嘛呢轮，宗教在货币流通里传播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包括世界的各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于是，这些法器在异国他乡，生出许多梦想与冲动，于是西藏形象地展示它的魅力；于是，各种肤色的人都往世界第三极靠拢，都想在这里高原上吹响想往的法号，都想转动自己的信念。一堆堆的酥油壶、一堆堆的酥油碗、一堆堆的酥油桶，还有久不见的烟袋锅、肚圆基细造型的水壶等，亮着的铜光上映着一个民族的生活习俗，让我们觉得自己离藏族生活是那么遥远与陌生。一卷卷的地毯，有珍贵的手工编织的，也有廉价的机械制造的，立在塑料大棚下面，等待我们将另一个民族的物品领回家门。到了八廓街，你可能掉进了民俗的海洋：从腰刀到头饰、火镰、钱包、腰扣、胸牌、银泡、火盆等等，一应俱有。卖氆氇的多，原因是西藏不产棉花，这种用羊毛纺织的物品，是藏人生活中不可少的用品。卖哈达的也多，一摆就一排，大都是川人驻藏设的摊，赚信徒们的钱。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哈达并不是西藏原始特产。哈达是元朝时进人西藏的。当时，元世祖忽必烈接见萨迦法王时赠给他的。后来萨迦法王将这条两边绣着万里长城的哈达，带回了西藏。到后来，藏传佛教将它展示得淋漓尽致，注人宗教上一些解释，使后来人误以为哈达是西藏固有的。其实不然。而卖风马旗的人，大都是藏人，也是一排长长的摊，风马旗批发性质地堆在一起，没有牧野时呼风唤雨的风采了。藏帽也是深受内地人喜爱的。在拉萨，你可以看见许许多多戴藏帽的内地人及外国人；这种帽子，在这个民族区域里戴，女人异常英俊，男人更加阳刚。八廓街上的唐卡，卖的摊位不太多，买的人也不多。这主要是价钱太贵。唐卡摊大都集中在大昭寺正门外，与卖藏香的人混在一起，与烧藏香的烟雾融在一起。各种的唐卡都是一种内容——宗教。而所有唐卡上都画着佛像，大致是中心位置是主要的人物，而四周是跟这位人物有关系的场所、故事、人物等。可以说，一幅唐卡，就是一个佛教上的故事，和一些寺庙墙上壁画内容大同小异。画面上的故事，有些意识流风格，不受地理、历史、现实，时间、空间限制；也不受透视、远近关系制约，自成一家自成一派。这是一种泛着白色的香草，成堆地摆在卖香草人的面前。但他们不像我们想象的是干干的，才便于点燃，而是湿湿的，好像是刚刚割下就运到这卖了。该草曲曲弯弯，知情者说这是因在灌木丛里生长所致。还有一种松枝一样的植物，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和香草一道出售。整个白塔周围，弥漫着一种草香味。这种香草，是专门给佛事长的，也是怪，这种草不长在别的省份，长在这里就和佛牵手同行了。只是它不在寺庙里面点燃，只是在外面供奉。附近小白塔边沿上，还摆放着不少玛尼石刻，烟熏火燎，越发显得神秘、古怪。坐在卖唐卡人的架子上，往大昭寺正门一歪头，就可以看见从各地磕着长头朝圣到这里的信徒，正在一起一伏地继续磕着。他们双手合掌过头，自顶、到额、至胸，一共三次，然后再伏地，双手平展放在地上，划地为号；再起来，再继续，循环下去，数年数月，送走终生。这些人从天南地北而来，是磕着长头到达的，是来朝圣的。他们三步一拜，行程万里，历经山川阻拦，江河侵袭，风餐露宿，几年后到达拉萨，已是衣衫褴褛，形象枯槁，但精神上却是神采奕奕，情绪兴奋无比。有的到不了圣地，死在路上，也毫无怨言，静待来世。细细看去，大部分人额头都有一个圆圆的茧子，像是美人痣。你如果只逛了八廓街，而未能观赏大昭寺，你也就走了一半的拉萨。八廓街是围绕着大昭寺建的，其房其格局，都和杨哈斯本远征队当年所摄的景象一致。据藏史书上记载说，大昭寺原是一片沼泽，叫吉雪卧唐，属苏毗部落的领地。但头人看不上这片地方。后松赞干布看中了这个地方，编了个神话，将都城从加玛明久林迁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