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末羽见我病了,也对我也温柔了许多,一路上甚至颇为细心地照料我。到最后,他见我实在挺不下去,于是叫嘎嘎着陆,化作小小四脚蛇的模样袖在怀中,又抱了我去往镇中看病。此刻,我趴在了回春堂的柜台上,坐堂的大夫一脸清高地看着我。他与我大眼瞪小眼,干瘪的脸皮抽了抽,对末羽说道:“我们这里是给人看病的地方,公子的狐狸再尊贵,也不能破例。”末羽二话没说,直接丢了绽银子过去,大夫立刻换了副嘴脸,请我们上座。大夫帮我诊病,捉着我的爪子将我翻来覆去的看,还很不客气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没等我发飙,末羽倒是先火了,喝道:“你看病归看病,不要摸来摸去的!”大夫生气了:“一只畜牲而已,不给它做检查怎么对诊下药?”这话说得我很不高兴,因为虽然我只是个狐狸,可我也知道“畜牲”是用来骂人的话呀!何况我现在是位女士,怎能让他这样随便**?于是,我很不客气地抓破了他的手背。大夫尖叫起来,那模样跟个娘娘腔一样!末羽忍不住笑了,于是我俩被扫地出门。末羽倒是不生气,抱着我辗转别的药房。可惜,人类似乎对动物的病并不怎么擅长,镇上唯一的一家兽医医馆也只给家畜看病,像我这等罕见而尊贵的九尾狐,他们根本不会治。在此,我非常想呼吁一声……野兽也是有人权的,关爱动物就是关爱人类自己呀!最后末羽只得作罢,带着我继续上路。又赶了半天的路,我病得实在是没法,于是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指挥末羽去给我采草药。我的师父玄月是医士,而且是位医术高明的医士,我好歹也跟他住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之下,其实这点小风寒还是懂得药方的,我只是讨厌喝苦涩的中药而已。末羽根据我的指示,采药、捣药、熬药,笨手笨脚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甚至分不清盐和糖的区别,一看就是那种不懂享受美食的笨蛋啦!我叉腰大吼:“什么,你居然还问我熬药为什么要放糖?你不知道中药很苦,喝完药后必须赶快地喝一碗糖水才可以遮去苦味吗笨蛋!”我此时心情特别的恶劣,因为若不是他非要把我抓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来,我又怎么会感染风寒?要不是得了风寒,我又怎么会要喝药?中药很苦的,大家都知道!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美食家来说,任何难吃的东西都是对我珍贵味蕾的一种残酷摧残!看到四周老树枯藤昏鸦,连日奔波的我突然生出一种断肠狐在天涯的悲凉感……师父,你在哪儿?妩儿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做神仙的人都如此断情绝义,连最最心爱的徒弟受难,都可以做到不闻不问的吗???我没有去过天界,不知道神仙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大抵也清楚神仙是天地六界最为逍遥的种族,他们法力通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神仙经常会下凡来的,只要他们愿意,大可以到人间来探亲。可为什么师父一次也没回来过?他很忙么??我茫然无措,又满心悲凉,当下便自暴自弃,再也懒得去讨好那桃花眼。嘎嘎见我发飙,吓得躲到了桃花眼背后,而桃花眼见我发飙,则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我以为他会动怒,不由得有点后悔,想起他对付小玉的手段,我又堆起笑脸。正想着要不要再对他抛个媚眼、说说好话,哪知道他竟然忍啊忍的,居然把那气给忍住了!他笨手笨脚地熬好了药,冷冷地唤我去喝,我看他憋气憋到快内伤,终于给他面子喝了药;最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甚至还把自己的甜糖水留了一点给他。虽然我有一个神仙师父,但他似乎并不怎么管我的死活,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做人质还是要有一点人质的自觉。我把糖水端给末羽:“给,这些给你喝吧。”末羽微愣,看看糖水,再看看我,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你不要把气都憋在这里,会伤身的。”我指了指他心口:“不高兴了,就要说出来,或者喝碗糖水就可以了。”“不高兴了,就喝糖水?”“是啊,以前我每次生气,师父总是做糖水给我喝,虽然你做的不如他好,不过我看你这么不开心,还是喝一点吧,反正也是你自己亲手做的不是吗?”末羽似乎受到了一点震动,愣愣看了我半晌,然后接过碗犹豫着把糖水喝了。真是的,糖水难道还会难喝?看他犹豫的样子,好像在喝毒药一样。我很期待地看着,他喝完,看了看我,然后扯了扯嘴角:“好喝。”美人一笑,当真是邪魅诱人好美哦……我心中一荡,赶紧趁热打铁:“那你心情有好点了吗?”他垂下眼,勉强答:“嗯……”我笑得妩媚动人:“那你……可以放我走了吗?”斩钉截铁地:“不行!”“为什么啊?”“我要九尾狐的心头血!”“啊,你这混蛋!”“尽管骂好了!”“你这自私无耻不要脸的混蛋!”“你……”末羽没想到我这么毒舌,嘴角抽搐几下,最终看我一眼,淡淡道:“其实,我也有法子使死人的血保持新鲜的……”我瞬间石化了。半个月后,我的感冒终于好些了,而末羽也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我们走出山区,渡过大河,来到一片面积巨大的盆地。这里明明有肥沃富饶的土地,但城镇里却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处处是鼓鼓的坟包,甚至还有被抛弃在路边的尸体……这情景使长年生活在富饶安宁的终南山的我来说,非常惨烈,我很惊骇。末羽的眼神变得阴沉,语气沉痛:“最近天下大旱,关北地区大闹饥荒,已经饿死了几十万人。这里是重灾区,村落十室九空,所以才这般荒凉。”我非常震惊,连带着嘎嘎都好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安静了许多。傍晚时分,末羽寻了一间破庙容身,把我安置下来:“你身子尚未完全康复,呆在这儿不要乱走,我现在去打猎,一会儿就回来。”又从包袱里掏出两个馒头,塞给我:“饿了就先吃两口垫着。”我有点嫌弃地接过馒头,拿在手上玩着……我向来讨厌素食,包子馒头我都不喜欢。而这一路走来,经过我不懈的努力,末羽终于允许我在他限定的范围内打猎,以改善伙食,这几天由于我生病了,所以打猎的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带了嘎嘎一起去打猎,我独自呆在破庙中等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末羽和嘎嘎还没回来,想必这里是重灾区,猎物少,所以打猎很耗费时间吧?我有点困了,于是扒出他的披风裹住身子打盹。正陷入半醒半梦的美妙时刻,门口突然传来一丝诡异的脚步声,那声音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作为一只听觉敏锐的狐狸,我一下子就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