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阵1

冲阵（1）“斯塔咧！”次第数声厉喝，在周匝一片枪响爆炸声中惊破山野。没有预想中摔现而起的狂嚣惊叫，瞬间换之的是令我无比熟识的‘嘭、嘭……’闷响，还有一浪迫炮弹掠空，尾翼拉出声声尖厉细长，惊心动魄的长音！“卧倒！”来不及惊叫提醒大家的我，飞快就地一个前滚，团起身子，借着坡道奋力向缓坡边缘的短崖旁滚去。“轰——”气浪冲天，炽热扑面，伴着一通迫炮弹砸在身后，蓬蓬碎石、飞土暴雨似的砸得被迫抛了GK80头盔的我脑子恍若头盖骨也深陷了个凹坑似的，剧痛难当。还好，黑夜里，一路攻击前进，速度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可形容的我们令敌迫炮兵未能如愿准确把握住我们的冲锋正面，2、30门迫炮就这般炸在了我们的后点，没给我们造成伤亡；但就在我们顶着有一浪弹弹掠空尖叫，身如闪电，心急火燎妄想冲向已经在200米外短崖下边缘时，一个个敌人突击手如同诈尸的恶鬼，从我天旋地转的碧绿的视野里，在地平线上飞快爬了起来；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叫嚣声！最令人惊惧的是迅即一涌而上的他们并没有喊杀着漫山遍野向我扑来，而是就地卧倒，向着身处开阔处的我们架起了枪！防空警报锐利刺耳的音浪，同时穿透了整个山峪！怎么是卧倒射击！？正在瞬间我惊疑不定，顾不得许多，准备止住身子，抬起M16准备与敌人鱼死网破之时——“轰……”紧着迫炮弹掠空，又一浪冲天巨响，数条赤色霹雳刹那间错身而过！震耳欲聋；扬尘弥天，飞石、土块乱溅，汇作一泓瀑布式的激流自身后，隆隆作响，万马奔腾而来；片刻的凝滞才让我感到身子一侧一道创口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般，一时皮肤痛楚难当……无后坐力炮！？听声辩位，那像是敌人正用DKZ　82mm、100mm榴弹向我丘陵顶发起轰击！瞬息，冲上来的敌人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扣动扳机！？幽暗的野也许没有夜视仪的他们还不能单凭肉眼准确向硝烟与扬尘弥漫自200米外飞快向其滚来的我们精准射击，甚或在静待又一排照明弹的一飞冲天？不！仓惶之中脑子紧随着身子飞转的我凭着生死磨练出的第六感，本能感应事情决不会如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联想到即在不到2、300开外短崖下的坦克、步战车……“闭眼！快闭眼！”刹那间，保龄球样滚作一团的我一边攥紧了M16，扣紧了M203榴弹发射器扳机；另一边不顾一切，声嘶力竭的冲着身边的战友们高喊；反应同样迅如闪电的老甘，来不及褪弹，也在发现又一波敌人冲了上来的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奋力拔出颗镶在身上苏制VOL战术背心上的枪榴弹；就地飞滚之中，运指如飞徒手拆弹！“唰！唰……”应着我一声高呼，山脚下一辆辆配于坦克车、步战车、运载车、火力突击车上的白光探照灯盏盏凝聚着数千瓦的炫目光华，在一片最沉浑的幽暗之中，赫然间齐齐点亮，把硝烟弥漫，黢黑雄峻的611东南丘陵轮廓照了个通体透亮！环侧森严崇峻的白炽光，即如刀尖之上冷冽的寒光，把我们穿身而过，把我们的身体乃至于灵魂都透了个通体冰凉。勿需多想，那掩藏于刺眼苍白后数之不尽一挺挺通用机枪，同轴机枪，车载大口径高平两用机枪，高射机枪，车载乘员组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乃至于小口径对空高炮已悄然锁定我611东南丘陵的斜坡；不幸的我们正在一片反‘C’环形舞台式的恍如白昼的辉煌灯火聚光中开阔地域‘光彩照人’。身子在身不由己的痛苦中颠簸，灵魂在惊心恐怖的触目狰狞中瑟瑟发抖，死神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距离我这样的近！霎时，不光我们，我6连3个先锋突击小组13个人的性命，几乎第一时间毫无悬念的被敌人死死攥入了毂里！即便面对敌人的刺刀，即便面对敌人射来的子弹刮在身上拉出道道血槽，我也没在这一刻真正体验过那一刻面对死亡猝然而至的绝望与不甘。当时，我就只有一个念头：老子就这么完了？刹那间，亲人、家人、兄弟们的音容笑貌再次不甘划过我的眼前；自认死都不怕，还有何畏惧的我，刹那他娘的再度掉卵子了……这仗都打到这份儿上了，老子竟然还TMD猛然发觉自己在怕死！？怕死？我也怕死？是的，很怕，可这世界上又有谁真正不怕死！？不怕死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是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不负责任！更是身作军人的神圣使命与职责不负责任！我们这是不想死，不怕死，却不得不去找死，偏又不能死啊……只有活着去战斗，我们才能赢得胜利，用自己的一切让每一个战友的牺牲变得有意义；6连的不怕死，但那时已经伤亡过半的6连面对数百倍如狼似虎的敌人，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哪怕一个的伤亡与悲怆了！那时我想到了壮烈……牺牲再度变得不可避免；面对那么多英勇无畏，永远留在6连序列里兄弟们，我只恨我们这些老不死，为什么TMD总是最有幸而不幸的！？人固有一死，可作为一名军人，一名真正经历过战火硝烟，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共和人……这狗日的贼老天，是不会给更多我们这些幸运过的老不死，盖上旗填下去的荣誉的！这是许多人一辈子的痛！一辈子的苦！一辈子的遗憾啊……唯一让我们欣慰的是不论生死，我们真的用自己的青春、热血与一切同烈士们共铸了祖国与人民的钢铁长城！共铸了不朽的‘钢铁硬六连’！让老山与小尖山、611、无名高地成为每一位1军1师1团2营6连的士兵们心中永不可磨灭的烙印！‘钢铁硬六连’只有一个，但对于祖国，对于全国各族人民，对于我们这支饱经逆境，磨难，光荣的军队，‘钢铁硬六连’却绝不能够只有一个！我们曾经以六连先辈的英勇为荣，但从那天开始，六连的后辈也必将以我们为荣！正是有着无数的‘红1团’和‘硬骨头’六连，咱们这个国家，咱们这支军队，才能岿然屹立于世界强国、强军之林——这就是咱们这支队伍，真真正正不朽的军魂！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作为第一军的根，第一军的魂，深受连长熏陶的六连虽然不削，但同样从不缺的就是所谓明知不敌却依然要强要亮出自己兵锋的亮剑精神！已经深明连长意志与企图所向的我明白，此刻属于我们的死亡也许就在前方，但同样属于我们六连的胜利也在前方！因为苍天总是公平的，当敌人用血火磨灭了我们心中所有的美好，磨砺出了令其忘而生畏的‘獠牙’与我们，就必将同样承受‘獠牙’与我们带来的血火洗礼！死局只会激发出六连更加澎湃的斗志与更强悍的战力；我们深知我们正在连长指挥下，向着胜利；向着战争史上的奇迹发起最后的突击。我可以死，但为了祖国和人民，为了跟多同袍兄弟，为了应该属于我们红1团还有2营和6连烈士们的荣誉，我的战友们必须活着去赢得胜利！敌人探照灯一亮的刹那，我就明白留给我们的只有条路可走——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