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煞端着刚煮好的香喷喷的米粥与煎的烧饼跑进军帐,递给为商量如何攻城整整一夜未休息的蓝将军与函王。可是蓝将军一见到罗煞给他们做的早膳就变了脸色,也不顾罗煞是女子,当面就训斥起我来:“姑娘可知你为我们做的这一餐早饭,换在以前可以让军中十二人填饱肚子!”“蓝将军……”函王想劝他消气,却被他打断。“作为一军统帅,就该与士兵同患难共甘苦,难道一军统帅身份就高人一等?这里所有的兵,有谁不是爹娘的宝?他们甘愿来此为国出力,我若不能一视同仁,就根本不配坐上一军统帅的位置。”罗煞脸色苍白地望着蓝将军的脸许久,默默转身出了军帐。函王追了出来,对她道:“蓝将军就是心直口快,千万别放在心上。”罗煞很用力地摇头,勉强一笑:“我终于明白,为何天阑的军队强大,原来有这样一位能同士兵同甘苦共患难的蓝景浩大将军。”朝他缥缈地一笑,罗煞看见他眼中有着惊奇,没有在意他的惊奇,悠然离开主帐。远处烟霭朦胧,黄沙沉沉,似乎就要有一场大雨从天而降。罗煞再次回到灶房,学着昨夜的大杂烩,将所有的饭菜丢在锅里一起煮。罗煞虽然不能改善他们的伙食,但她能让这些饭菜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当罗煞再次端着食物走进主帐时,蓝将军与萧珏用奇怪的目光盯着罗煞,罗煞露出淡淡的笑。“将军、王爷,你们放心,这些东西与士兵们的一样。你们一夜未眠,必须先填饱肚子才能有更好的精神想如何攻克开封。”罗煞将一只盛满饭菜的大碗递到蓝将军面前。蓝将军望了罗煞许久才接下它,叹一声:“方才是我太过于苛刻,你只是位姑娘,这军中之事你本就不懂。”罗煞即刻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认同:“将军你说错了,不是所有女子的眼中只有浮华名利和红尘琐事,如果将军看得起罗煞,且听我一言。”蓝将军别有深意地打量了罗煞一阵,才点头让她说下去。而萧珏则在一边优雅地吃着扒饭,一边好整以遐地看着罗煞,似乎很期待听她会说些什么。“听王爷说,十二万大军已在城外驻扎五月之久,却迟迟不能攻克开封。”蓝将军凝重地点点头:“开封的守卫如铜墙铁壁,我军曾几度欲将其一举拿下,却伤亡惨重。”“我相信将军与王爷早就分析出问题所在:一是开封兵力强盛,地势位置位居上游,居高而临下阻防我军,很占优势。二是民心所向,开封百姓誓与城共存亡,故而众志成城。”罗煞娓娓道来,蓝将军与萧珏的表情微微一变。罗煞知道自己分析对了,于是继续往下说:“虽说开封一直紧闭城门没有粮食来源,他们仅存的粮食持续不了多久,但是我军的粮草也因驻扎时多,即将耗尽,攻城迫在眉睫。所以,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够攻克开封!”“什么方法?”萧珏突然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手中还端着那碗才吃了一半的饭,样子很是滑稽,罗煞看不出他哪点像身份尊贵的王爷。“水源,我今早提水时发现半里外那条河是直通开封的,如若我们毁了河坝,攻克开封指日可待。”“你所说的方法我们早就想到,可这条河坝不只是开封唯一的水源,也是我军唯一的水源,所以……”蓝将军立刻接下罗煞的话,捋着胡须摇头,他的“所以”二字还未落音,就被罗煞接了下。“所以才有了昨日王爷擅离军营。”罗煞把目光转至萧珏,见他先是一僵,继而赞赏地冲她轻笑。罗煞也回以一笑,脑中浮现出的竟然是他站在水中一丝不挂的样子,双颊微微发热。甩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接着道,“他就是为再寻找一条水源,而且很幸运地被他找到了。一里外的南郊有着一条清澈干净的小溪可供给全军作为水源。”罗煞将所有的话都说完,却未见蓝将军与萧珏有任何反应,安静中藏着一丝诡异的气氛。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又或者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蓝将军突然一阵大笑,随后走到罗煞面前用力拍拍她已经被沉重盔甲压得疼痛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罗煞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好一个聪明的罗煞,才来军营一夜就将所有的形势摸透彻,甚至还想到应对的方法,难得难得……”他仿佛看见天人般,笑意源源不断地在脸上泛开。萧珏也上前来,一手将瘦小的罗煞朝他胳膊弯里带:“依你之见,该如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语音方落,一阵雷鸣在头顶“轰隆隆”地贯彻绝响,罗煞与萧珏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东风来了!”蓝将军兴奋地传下命令去:“副将,你带一支精兵朝半里外的河坝出发,以最短最快的速度将其毁坏。”望着精神抖擞士兵气势磅礴地出发了,罗煞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想随着他们一起而去,却被萧珏拽住了:“大雨将至,你要去哪?”“与他们一起毁堤坝啊!只要堤坝毁了,大雨就会将岸上的泥沙全数冲进河水中。河水一被污染变得混浊也就自然而然断了他们的水源,开封一攻克我就能回家了。”“你去凑什么热闹,不准去!”硬将罗煞拖至右侧的椅子上将她按坐下,然后他与罗煞并排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说:“陪我坐会儿!”他们俩就这样一直坐着,他也不说话。罗煞看看他闷闷不乐的表情,再望望他深锁不放的眉头,甚为惊奇地问:“这开封即将攻克,王爷怎么不开心?”“母妃为我选了个王妃,杨太师侄女!”萧珏带着点讽刺地笑笑。“王爷早已成年,成家立室是必然!”罗煞理所应当地道,佯装看不见他眼底那千万个不愿意。他的母妃是文贵人,出身名门贵族,心高气傲,从不屑与他人打交道。况且她的儿子萧珏手握重兵,她还为皇上生下第一位小公主,在宫中地位更是高人一等。她若要选儿媳绝对也是高人一等的,这哪能容萧珏自己做主呢?萧珏嗤之以鼻:“堂堂王爷,连婚姻大事都不能做主,说出去不成笑话!”或许很不应该,但罗煞就是抑制不住,笑出了声:“王爷,问您个问题,能如实回答吗?”见他应允点头,罗煞以无比清脆的嗓音问:“皇位,您想要吗?”五日后,开封城不攻自破,早已饥肠辘辘的士兵与百姓弃械开城投降,开封正式归属天阑。同时邯郸也传来捷报,大胜,举国欢腾。萧珏说得好听是要送罗煞,其实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逃避大婚,他根本不愿意回朝见文贵人为他所选的王妃。还记得那日罗煞问他想不想要皇位,他竟然斩钉截铁地回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字“想”。他说:“从小母妃就对我说:‘这个皇位并不是太子的,而是有能者居之。’那时年幼还不懂母妃之意,直到十六岁封王那日,父皇予我兵权让我出征。在战场上哪一次不是提着脑袋在与敌人浴血奋战,而太子凭什么坐享其成?难道只因他是嫡长子?”罗煞是该庆幸他能毫不掩饰地在她面前将心里话和盘托出,还是该为他有这样一个硬是要将他推向绝路的母亲而心疼?历来哪代皇帝的宝座不是用亲兄弟的血堆砌成的,又有多少英雄为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白白送了性命?可是依旧有一批一批执迷不悟的人在疯狂地争夺着。那时的罗煞只问了他一句话:“你有信心能做一位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又或是只会逞匹夫之勇?”天高云阔,日白风清,芦花纷纷渐折。秋香未浓,疏桐摇落,润秋已近。不曾想到罗煞这一离开就是两个多月,如今中秋佳节已近。萧珏的到来惊动了周边县郡的官员,知县、总兵、通判、千总……数十位官员带着大礼拜见萧珏,却被他怒斥一顿赶了回去。“姑娘?!”一声兴奋、惊疑又带着欢愉的尖叫自身后传来,不待罗煞转身,一个娇弱的人影便撞进她的怀中。胸口被撞得一阵闷疼。可罗煞已经全然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只是怜惜地搂着已经哭成泪人儿的烟云。“您可知那日您失踪后,我有多着急……主子知道这件事发了疯地去找寻你,甚至连太子大婚都未去参加,可仍旧找不着您。我还以为……以为……”烟云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已经语无伦次,泣不成声。罗煞无奈地轻笑,原来烟云是这么担心她,而萧彻……发了疯地找她是怕计划因她的失踪而不得不放弃吗?罗煞想出声安慰,却正对上萧珏探究的目光,心下一凛,罗煞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将一直站在罗煞身边的萧珏给忽略了,他一定听见烟云那句“连太子大婚都未去参加”!为避免烟云继续说下去会将萧彻的身份暴露,罗煞轻轻地将她从怀中拉开一些,指着萧珏说:“烟云,快见过函王!”烟云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萧珏,一脸慌乱,竟连行礼都忘记。罗煞轻轻推她,试图让她回神,不要失态。“烟云见过王爷。”她一回神,慌忙跪倒在地。萧珏口中叫烟云不必多礼,可他的视线却始终徘徊在罗煞的脸上,变得更加深沉,多了种含而不露的威严。罗煞心下一怔,他察觉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