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玦,你还是乖乖地回去打扮打扮,想着明日如何嫁我吧。明日,将要有一场大好的热闹要看呢,真是万分期待啊!”赫连枫幽幽地说完,任由几个侍从搀扶着离去。只留下凤倾玦宛若冰人般凝立,无知无觉。她突然想微笑,又想流泪。云长歌,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当晚,凤倾玦所居住的小院里,便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山庄的侍卫。就连屋内伺候的侍女,除了凝露,赫连枫又将他的贴身侍女倚红也派了过去。于是,当夜,凤倾玦便在重敌环伺下,上床歇息。这一夜凤倾玦注定是不能安眠了。屋外的廊下,红灯笼彻夜亮着,竖起耳朵,便能听到山庄侍从在院门外巡视的声音。凤倾玦知道,过了五更天,侍女们便会来催她起身妆扮,毕竟,在她们看来,明日可是她的好日子。凤倾玦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赫连枫那句话——云长歌来了。自从那一次云长歌带领府兵去救过她和黎然后,她便晓得他不似表面那么无能。当然,以前她也知晓,但那时只是怀疑,那一次是确定了的。可这次的对手是赫连枫,凤倾玦却不能不担心。这里毕竟是赫连枫的地盘,云长歌初来乍到,对这里地形并不熟悉,他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山庄的这个所在,毕竟这个隐秘所在就连凤倾玦之前都不晓得。倘若在云长歌带兵四处寻找时,赫连枫派人暗中出手,或者引他们到陷阱,那云长歌岂不是束手待毙?思来想云,凤倾玦终于躺不下去了,起身披上衣衫。忽然,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猫叫声,这声音让凤倾玦一怔。山庄也可能会有人养猫,只是这声猫叫声却有些耳熟。她飞速下了床榻,就听得窗子喀地一声似乎被什么人打开了,她转头看去,却并没有东西,但是窗子却开了一条缝。凤倾玦走去关窗子,趁机朝外面看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可待她将窗子关好,慢慢走到榻前坐下时,乍然看到面前的桌案上,立着一只八哥儿。一身黑羽在黯淡的烛火里闪着亮光,头顶上那撮红羽毛更是闪耀着火焰般的光泽,一双黑豆眼直直地盯着凤倾玦。那是红毛!凤倾玦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一人一鸟就定定地对视着。红毛看到了凤倾玦显然相当激动,黑豆眼中的神情分明就是久别重逢的悲喜交加,倘若不是鸟而是人,此刻大约绝对是要和凤倾玦来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过是鸟就没办法了,它只能扑棱着翅膀飞落到凤倾玦肩头,先是用红嘴啄了啄凤倾玦,对她将它抛弃而表示愤懑。接着又在凤倾玦脸颊上蹭了蹭,表示了它对凤倾玦多日来的思念。末了,还呢喃一声:“凰主,可想死鸟了。”凤倾玦怎么也没想到红毛会来到这里,她当初是将它留给黎然了。面对红毛的亲热,凤倾玦不为所动,她沉着脸一把将红毛从肩头上扯落,提溜着它的翅膀放它在自己膝上,压低了声音问道:“谁带你来的?”红毛颇委屈,要知道它能躲过山庄戒备森严的守卫找到凤倾玦,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不过,红毛歪了歪头,它可是一只深明大义的鸟,知道现在事态严重,就不和主子计较了。“是帝凰妃。”红毛啄了啄凤倾玦的手心,说道:“你出去找一个白耳朵的马,它会带你找到帝凰妃,我将外面的人引开。”凤倾玦想了想,道:“你且去吧,我自有打算。”院子里亮堂堂的,红灯笼将屋檐上的积雪都映得红彤彤的。凤倾玦将红毛放飞了出去,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落在屋檐上,发出一声哎呦的声音。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和凤倾玦有几分像,不枉红毛跟了她这么久。外面的山庄侍卫听到声音,循声追了过去。隔了片刻,红毛的声音又在另一边传了过来。不过,令他们奇怪的是,明明追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却并不见人,而那声音却的的确确听上去是凤倾玦的声音。这也不怪山庄侍卫们无能,只能怪他们没想到那不是人而是一只鸟。赫连枫的侍从追着红毛一番折腾,最终追丢了,以为凤倾玦逃了出去,正战战兢兢不知如何向赫连枫交代时,却听侍女来报,说凤倾玦好好地待在屋内正梳头呢。人人都道了一声好险。天色大亮时,凤倾玦被凝露等一众侍女收拾停当。大红喜服,华贵凤冠,珠光辉映,艳光流曳,轻施薄黛的面庞美艳如云霞。凤倾玦从镜中瞥了一眼自己凤冠霞帔的模样,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她自然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喜悦,只觉自己犹若穿了一袭戏服,正要粉墨登场。这大婚与她而言也不是婚嫁,而是一场戏。这几年来,她似乎时时都在演戏,而这最后一出戏,她更是一定要演好了。四人抬的喜轿在吉时准时来接凤倾玦。跨火盆,上花轿,自始至终,她唇角都洋溢着妩媚动人的笑意。花轿起,唢呐声声,鞭炮齐鸣。片刻后,花轿落,有人掀开了轿帘。凤倾玦在凝露搀扶下步出花轿,头上喜帕蓦然被人揭起,眼前日光璀璨。赫连枫在她面身前长身玉立,一身喜服在日光下映照下流动着耀目的辉光。经过一夜歇息,他的脸色早已恢复,看样子伤势并无大碍。他看着凤倾玦,那双平日里看上去温雅无害的黑眸中,流淌的却是冷酷玩味以及掌控一切的自得。凤倾玦环视四周,发现此处并非赫连枫所居住的院落,而是昨日她刺伤赫连枫的斜坡上。“倾玦,你向下看!”赫连枫背负着双手,朝着凤倾玦一抬下巴。这一瞬,凤倾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走到斜坡上,向下俯览。不远处,数千名黑衣武士出现在视野之内,黑甲和枪戟折射着日光,闪耀着刺目冰冷的寒芒。有一人,在这些武士前面负手凝立。他身披墨氅,领口镶着一圈朱色狐毛,这墨色和朱色配得极好,所透出来那种妖娆而冷魅的味道,让人瞬间移不开视线。他,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一步步走来。风起,墨氅在身后翻卷如鹰翼。明明很悠然的姿态,却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明明是站在坡下,却给人一种俯视天地的姿态。凤倾玦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那愈走愈近的人影,随着他一点点地走近,一种说不出的百感交集和压迫在心底涌现。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云长歌。她的心脏,随着他的逼近,跳得越加猛烈。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四肢百骸内游走,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或许,是身子太过虚弱的原因吧?他的人越来越近了,这种心跳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冬日的山林,覆盖着皑皑白雪,在日光下,闪烁着。常青的松柏间,夹杂着一棵棵梅树,艳红的花朵儿在风里吐艳。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景色,此刻在眼中,好似渲染成了一幅绝美的画。云长歌在一棵梅树下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温柔的目光穿越重重阻碍,抵在她心中。他朝着凤倾玦微微一笑,却是对赫连枫道:“赫连枫,我来接我的女人,你敢不敢和我单独对决?”淡淡的话语,脸上依旧温纯的笑容。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似乎他来,并没有跋涉多远的路,只是到邻家去接自己的妻子一般。只是,凤倾玦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要求和赫连枫单独对决。她不晓得他到底有怎样的计划和打算,但是,要求和赫连枫单独对决,凤倾玦认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云长歌有自己的打算。“什么叫你的女人,倾玦是我的女人!”原本还在为云长歌来而感到惊讶的时候,接下来出现的人可以说让凤倾玦目瞪口呆。一身红衣如火,俊美妖异的面庞,一双红瞳勾魂摄魄,身上燃起的火焰仿佛要把她融化。是独孤炎!“什么你的女人,我看应该是我们的女人!”又是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凤倾玦偏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席深紫色的华丽长袍,一如初见时的儒雅气质,头上的白玉冠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不是火煊还能是谁!凤倾玦的眼眶不禁湿润了,看着下面自己的男人心中满满地都是幸福,或许此刻的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三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为她出生入死。“要和我单独对决也行。”赫连枫靠近凤倾玦,一手搂住了凤倾玦的纤腰,另一手拨弄着她衣衫上垂着的流苏,慢悠悠地说道,“云长歌,你看到这个冰坡了吗?这简直是老天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若是能成功攀援上这道冰坡,来到我面前,我便答应和你单独对决。”凤倾玦这才忽然想起,昨日赫连枫问她这道冰坡美不美时那种诡异的笑容。那个时候,他就想起要这么对付云长歌了吧?这么说,他所谓的陷阱就在这里了。凤倾玦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这道冰坡的确很美,尤其是反射的日光,那样流光溢彩,可映在凤倾玦眼中,却耀眼冰冷犹若刀子。要想攀爬上这道冰坡,对于轻功绝好之人,其实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凤倾玦生怕赫连枫使坏。她想对云长歌说,不要答应他。云长歌仿若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在冰坡之下,仰首朝着她温柔一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凤倾玦却能看出这笑容里透着自信。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