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夜战呼延灼听了探子的回报,两个消息,一喜一忧。喜的是,果如自己所料另有小路通向黑风寨的后方;忧的是自己的上司韩青龙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清河郡主就在屏山,正星夜赶来。若自己还没有什么建树的话,恐怕这个到手的功劳也要丢了。苍天,为了我呼延家的未来,我也要行险一搏!呼延灼暗道。又将作战计划反复思考一番,最后下定了决心。呼延豹看着呼延灼沉思的背影,对呼延明道:“大人这是怎么了?长吁短叹的。”呼延明道:“大人订的这个前后夹攻之计虽好,但却要趁敌军无备才可行得,否则若被反伏击伤亡必大。大人也是没有办法才行此险着。方才我听探子来报,那韩青龙已率军星夜赶来,怕不是要抢功。大人苦熬多年才得这个机会,自是不能轻易放过。”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观大人似乎太也谨慎,眼前山寨旌旗散乱,兵卒散漫,若是强攻,一鼓可下。大人就是太顾及弟兄们的性命,才出此万全之计。”呼延明想了想又对呼延豹道:“大哥,今夜行动成败全看你从寨后发起的突击。我且问你,若是敌军已然有备,你待如何?”呼延豹道:“大人吩咐我,若见敌军有备,当速退。”呼延明摇头道:“果如所料。大哥,兄弟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家大人这么多年来屡受挫折,谨慎有余,锐气却不足了。”呼延豹道:“那待怎地?”呼延明道:“若以我说,大哥从后方攻入山寨之后,若无伏兵最好,若有伏兵亦不可退,贼兵人少,战斗力亦不如我军,大哥可奋力冲突,等待大人自前门接应。虽有伤亡,破贼必矣。”呼延豹大喜道:“就是这话!大人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岂能顾惜性命。就依兄弟之计。”夜,黑风寨后门。呼延豹率领二百精锐士卒,悄悄靠近寨门。哨楼上只有两个山贼放哨。呼延豹取出强弓,同时搭上两只羽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两名哨兵正中咽喉,一声不吭就倒下了。呼延豹一挥手,众士卒跟上。悄悄爬上哨楼,跳下来,轻轻推开大门,看来寨内确无防备。呼延豹心中大喜,没想到竟是这般容易。当下率领士卒大喊一声,冲入寨内。却只见寨内静悄悄的,呼延豹感到大为不妥,果然只听得扑通扑通连响,已有二十多人掉入陷阱。紧跟着忽然几十个火把一起点燃,照得寨内一片通明。果然有埋伏!呼延豹暗道呼延明所料不差,大喊道:“大家随我杀贼,大人自会接应我们!”率先朝前冲去。众士卒也紧跟其后,奋不顾身向前冲去。只是地上似乎浇了水,踩上去有点儿滑。没想到等待这些勇士们的却不是刀剑。猛听得哗啦哗啦声响起,呼延豹等人全被浇成了落汤鸡。呼延豹一呆,心道:怎么敌人还有功夫朝自己泼水?一闻猛然惊醒:这不是水,是油!脚下也不是水,而是油!再看看周围明晃晃的火把,马上就明白了敌人的用意。为今之计只有冲入敌人堆里,与敌人缠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呼延豹大吼一声,箭一般冲上前去。却发现面前一百多个弓箭手正张弓以待,发着寒光的箭头似乎在狞笑。呼延豹暗叹一声,罢了,瞑目待死。只听一妩媚娇脆的声音道:“抛下武器,一个个走过来。”火把下俏生生立着一人,娇靥如花,风liu天成,正是阮香。阮香见众人犹豫,转对呼延豹道:“你家大人的计谋已被我大哥识破,我大哥向来敬重呼延将军,不欲多添死伤,结下解不开的仇怨。还望呼延队长体谅我大哥一片苦心,不以虚名而害大义,珍惜子弟性命才是。”呼延豹回头看向自己带的士卒,众人都看着自己,脸上都是坚毅之色,若自己不同意投降,他们也会慷慨就义吧。不以虚名而害大义,真是抓住了自己的弱点啊。只要还有一线生机,自己怎么忍心将呼延家的精锐尽数葬送于此呢。呼延豹垂首道:“呼延豹计不如人,心服口服,只希望能善待我的部下。”阮香道:“这个自然。只是要委屈一下呼延队长了。”黑风寨前门。呼延灼率领三百士卒悄悄潜近,只等呼延豹袭击后门得手,寨内混乱之时便发起攻击。良久,眼前的山寨还是静悄悄的,难道是呼延豹出了事?呼延灼十分焦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呼延明也是暗暗焦急,心道:豹大哥你倒是出点儿动静啊,不会是真依大人之计,见到伏兵就撤退了吧?忽然,黑漆漆的山寨上亮起了几百支火把。长笑声中,一个俊朗青年出现在城头,手按长刀,白衣飘举,潇洒从容。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对身边士卒道:“我这个出场够帅吧?”“扑通!”身边士卒倒了一片。这青年正是吴忧。“在下靖难军吴忧,请呼延灼将军现身相见!”吴忧大喊。呼延灼心里一紧,看来豹儿已经失手了。但愿豹儿听自己之言,及时撤退。再看向城头时,只见一条大汉被捆着立在城头,却正是呼延豹。呼延灼策马而出,来到寨前,沉声道:“吴将军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吧。”吴忧道:“好!将军果然豪爽人!就请将军进寨一叙。”呼延明急道:“大人不可!恐怕又是贼子诡计!”呼延灼叹息一声道:“明儿不必多言。此次之败责任全都在我。若非我料敌不明、定计不周,又怎会有如此大败,连豹儿都陷于贼手……”呼延明涨红了脸道:“大人不可太过自责,其实此战责任主要在我,呼延豹大哥临去之前我曾跟他说……”呼延灼道:“不必多言,你们的说话我也听到,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现在不是讨论谁的过错,当务之急是设法救出豹儿等人。”呼延明道:“如今我方尚有一战之力,大人切不可轻身。”呼延豹道:“明儿也该看出,山寨之中应有高人定计,我等尽落入他的算计中去了。先前我军兵多尚且战败,事至此已不可为,再缠斗下去必然讨不了好,白白牺牲了豹儿等人性命。我去之后,明儿你当代我领兵,若我天亮未归,你可引兵速去,不可逞强。”呼延明含泪应了。呼延灼弃了马匹兵器,走到寨前道:“呼延灼在此!开门!”黑风寨,聚义厅阮香、吴忧、水凝、呼延灼呼延灼道:“诸位神机妙算,呼延灼佩服。却不知是哪位定下妙计,老夫也想见识见识。”众人对视一眼,吴忧开口道:“此事由小香策划,在下负责具体调度。”呼延灼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清河郡主之计,老夫输的也不枉了。”阮香浅浅一笑道:“呼延将军过奖,其实若依我之计,将军麾下恐怕要片甲不留。你该多谢我大哥吴忧才是。”呼延灼略一思索便明就里,呵呵笑道:“不意小哥竟有如此慈悲心肠。呼延灼在此谢过。”说着起身向吴忧行礼。吴忧连道:“岂敢岂敢。”水凝奇道:“难不成你知道我阮姐姐的计策了?”呼延灼道:“也是多亏郡主提醒。我猜郡主之计应是先将呼延豹歼灭,然后在寨里作出混乱的样子引老夫从前门攻入,然后一举成擒,果然如此的话,老夫真要栽个大筋斗了。老夫本来奇怪,呼延豹怎地攻入之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现在看到这位小姐——”手一指水凝,“这位小姐应是一位法师吧。你们伏击呼延豹时,应该是施展了隔音的法术对吧?”阮香微笑不语。水凝惊奇地睁着大眼睛道:“果然如此没错,那阮姐姐吩咐在寨内各要紧处洒上火油又是为什么?”呼延灼心中一紧:自己还真是低估了清河郡主的狠辣啊。本以为“片甲不留”乃是夸张之语,如今看来,这小郡主确有此意啊。若自己冒冒失失冲入寨内,不需厮杀,只要一把火,尽可将自己一班人烧死在寨内,到时只需派弓箭手把住出口,将幸存者射杀,众人便是插翅也难飞了。一念至此,冷汗涔涔而下。再看那清河郡主,端庄娴淑,巧笑倩兮,怎都不似能定出如此毒辣计策的人。呼延灼忙俯身拜倒,道:“呼延灼老朽废物,自以为是,谢过郡主不杀之恩。”阮香急忙扶住,道:“将军不可如此,小香也觉得此计过于毒辣,有伤天和呢。”心中暗喜,知道直到此刻才算完全收服这老将军了。阮香正色道:“不知将军今后有何打算?”呼延灼道:“本当就此追随郡主,只是老夫族人家眷都在灵州城内,此去恐张静斋加害。若是郡主信得过老夫,待老夫接了亲眷自当相投。”吴忧在旁道:“我等自是相信将军。将军此去不必着急,可暗中联络忠义之士,待他日我们攻打灵州之时以为内应,如此可好?”呼延灼沉吟道:“如此……”眼睛却望向阮香。阮香一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听说那韩青龙大军不日即到,黑风寨已不可守,不如就将这件大功送与呼延将军,呼延将军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呼延灼大喜道:“如此甚好,老夫必不负郡主所托。”这时忽听聚义厅外一阵喧闹之声,阮香皱眉道:“怎么?”齐信匆匆进入大厅,道:“郡主让我等释放那班呼延家降兵,不料他们却赖着不肯走,闹闹嚷嚷非见郡主不可。”呼延灼大怒道:“叫呼延豹来见我!”阮香笑道:“将军不必动怒,小香出去见他们便是。”呼延灼只得跟着出来。此时东方欲晓,天地间一片青蒙蒙地,寨内火把都已熄灭,余烟袅袅。阮香出得大厅,厅前一大片空地,是平时众士兵操练之处,此时站了一群人,正是呼延豹为首的二百呼延家子弟。闹哄哄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只见阮香轻移莲步,来到众人跟前。花一样的容貌,玉一样的肌肤,腰肢袅娜,身材苗条,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儿,看一眼也使人魂销。众人一时竟看得呆了。呼延灼本待呵斥,不想一见阮香,竟把那呵斥的话硬是给咽回肚里。方才在聚义厅中心情激荡,他又是个守礼君子,再加上光线暗淡,居然没注意到这清河郡主是这般的倾国倾城之貌。众士卒因夜里光线暗,距离远,也是没看清楚,此刻乍见之下尽皆惊艳。阮香轻启朱唇,莺声呖呖道:“不知诸位找我何事?”半晌,竟然没人答话。隐隐听得众人小声议论:“人这么美,声音也这么好听。我好喜欢啊。”“竟然跟这样的美女为敌,罪过啊!早知如此,杀了我也不来!”“哎,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被俘虏,今天也见不到如此美人啊!”“正是正是,只要能天天见到这样的美女,再被俘一千次我也愿意。”……阮香又问了一遍:“不知诸位找我何事?”呼延豹最先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道:“你……你能不能放我家大人回去,我们兄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来想恶狠狠地出言威吓,没想到说出口来却变成了哀求的语气。至于那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倒是出于真心。想美女玉手执刀,轻抚着自己的脖颈,然后刀光那么一闪……想想那情形就是又**又刺激。呼延豹不禁陶醉了,口水顺着嘴角吧嗒吧嗒往下流也浑然不觉。众人大声响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挺胸凸肚,唯恐被美女看扁。阮香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副色咪咪的神情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吴忧老大见到她时的标准神情。这些男人怎么都一个德行啊。微微一笑道:“你家大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你们随时可以走,我不会为难你们的。”众人又是一片低语:“她笑了耶!她朝我们笑了!”“她叫我们走?去哪里啊?”“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走了——打死也不走!”阮香见这帮人像中邪了一般,胡言乱语,不禁气往上冲,娇喝道:“赶快给我滚下山去!”“唉!生气的样子还是那么美。”“真的要滚下去吗?”“要滚你滚,俺还是那句话,打死俺也不下去!”“哎呀,是啊,我怎么这么胡涂,滚下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是极是极,说什么也不能走。”阮香觉得这群人简直没救了,不禁向吴忧投去求助的眼光。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她已经习惯了第一个就找吴忧寻求帮助,尽管他经常出一些馊主意沾自己便宜,但自己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被他捉弄。吴忧见美人求助,自然当仁不让,挺一挺胸膛,走到呼延灼身边,道:“呼延将军,在下想和你打个商量。”“哦,请讲。”“现在郡主殿下兵微将寡,急需要有人保护,呼延豹队长率领的这些兄弟个个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精锐,不知呼延将军可否割爱……”呼延灼看了看这些子弟兵,见他们都伸长了耳朵在听,一脸殷切,唯恐自己不答应,点头道:“让他们跟着郡主也好。”众人听了,发出一声欢呼。大呼道:“誓死追随郡主!誓死追随郡主!”响彻云霄,声震九天。吴忧等人咋舌道:“美女的力量就是大呀!”阮香看着欢呼的人群,心道:又是一群人将性命交在自己手中了。看着这一张张年轻兴奋的面孔,只觉得肩头的担子又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