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夜探门外进来一人,却是左明霞。她脸色依然苍白,见众人戒备的神情,轻咳着道:“我也是刚刚才过来,听到大家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帮上什么忙?”阮香示意众人收了兵刃,扶了左明霞道:“妹妹该静养才是,这些烦心事交给我们便是。”左明霞急道:“姐姐是信不过我吗?别的不敢说,小妹在京城居住多年,消息便十分灵通,地方路径也很熟的。”阮香和吴忧对视一眼,吴忧轻轻点了点头。阮香将当前情况说给左明霞听了,左明霞思索片刻,忽然拍手道:“此事本来决无可能,但现下却有一个天赐良机。”阮香忙问究竟。左明霞道:“这几日京城里传闻,那阮继周的谋士苏平迷上了梦多使节的女儿,天天晚上去她那里,留连到很晚才会走。而且到了使馆之后,会将护卫都留在外边。”阮香喜道:“如此便是他了!”吴忧道:“明的护卫撤了,暗的还会有的,苏平身为张静斋的头号谋士,即使他自己不想带护卫,张静斋也不会放他一个人孤身涉险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各种情况都要预料到才行。”阮香道:“比武大会后天便要举行,要决定参加与否,只能是明天,因此今晚必须行动!”呼延豹道:“就是这话!我要去。”吕晓玉道:“我去。”阮君水凝同时道:“我也去。”阮香看着吴忧,吴忧道:“不能都去,水凝武功不好,不能去。晓玉机警,善于应变,和水凝一起留守。小香、小君、呼延大哥还有我,四个人去。”阮香道:“若天明不见我们回来,你们就联络城外弟兄,各自去吧。”吕晓玉沉默不语,水凝急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是法师啊——”吴忧呵斥道:“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你要和晓玉一起保护好左姑娘,若是情况有什么变化,你们还要负责率领城外几百名弟兄逃出张静斋的掌握,你以为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么?”水凝自从认识了大哥以来,还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说过话,要不是形势真的很严重,她相信大哥不会舍得这样吼她的。眼圈一红,便要落下泪来。阮香劝慰道:“妹妹也不用太过担心,就算不得手,我们逃回来便是。到时候咱们另想别的办法。别理大哥了,他就会胡说。”说着向吴忧打眼色。吴忧挂出一副笑脸道:“是啊,大哥就是不会说话,小凝不要往心里去。”水凝明知道两人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但自己这时候任性的话只能给大家添麻烦,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究没有哭出来。她默不作声转过脸去擦了泪水,哽咽道:“吴大哥、呼延大哥、香姐姐、君姐姐,你们一定要回来啊。”阮香等人无语。看着外边渐渐黑下来的天空,阮香道:“大家准备一下罢。”众人各自准备。左明霞画了一幅梦多使馆的平面图,阮香等四人牢牢记住,又根据周围街道房屋地形,制定了进入和撤退路线。一切齐备,四人换上夜行衣,悄悄潜向梦多使馆。外面的天空彤云密布,看不见一颗星星。黑沉沉的夜色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地压在人们的心上。半小时后,圣京街道。前面的阮君急速移动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身子如猫一般弓起,露出戒备的神色。阮香等人也停了下来。一会儿,一队城防禁卫从街上走过。阮君继续前进。半小时后,四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位于南区的使馆区。各国使馆建筑都采用周国流行的样式,远远看去都是一个样子,要不是有左明霞的指点,要找到梦多使馆真是有点儿困难。梦多使馆是一处独立的建筑,面南背北,南边和北边都是宽阔的街道,东西两边都是别国的使馆,相距都有大概五十米,外墙高约两米半。使馆分三层院落:外层是用来进行外事活动和宴会的地方,中层是使馆人员办公的地方,最内层就是使节的住所了,三层院落都是一层建筑,由东西两条宽两米的甬道相连。巡夜的护卫有六十人,分作三班,每两小时一换,护卫由京城禁军担任。对阮香他们来说,要躲过这些禁军士兵的耳目还是很容易的。正如左明霞所言,不少护卫在使馆外戒备,看来就是那苏平的护卫了。阮君念动咒语,阮香等人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半透明,隐隐和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了。阮君再次念动咒语,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火把摇曳不明,那些护卫一阵忙乱,四人已经趁隙翻墙潜入使馆。进入使馆就简单多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潜入了居住区。目标明显得过分,因为整个居住区只有一间屋子还点着灯,阮君便欲靠近,被吴忧一把拉住,低声道:“小心,可能是陷阱。”阮君停下脚步,四处打量,果然院子安静得有点儿过分,急速绕着院子探察一圈,并没有没发现什么埋伏。四人聚齐,吴忧道:“小君和呼延兄留下警戒,我和小香进去。”阮君道:“你们一切小心。”阮香道:“你们也是。”吴忧和阮香蹑手蹑脚接近那栋亮着灯的屋子,吴忧无声无息地在窗户上戳破一个小洞,向屋内望去,只见一个面带病容的儒雅公子正面对着窗子坐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神情甚是无聊,竟是那天在东市街上救下那梦多少女的青年。他身旁正给他斟酒的金发美女正是那天的梦多少女。吴忧缩回头来,碰上阮香探询的目光,微微点点头,指指窗户,做了个硬闯的手势。这两人明显不会什么武功,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敌人有高手在侧,两人也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击得手。阮香凑近看了一眼,伸出纤手和吴忧一握,吴忧感到阮香手心里全是冷湿的汗水,用力回握一下,吴忧的手干燥而稳定,二人目光交会,一切尽在不言中。一齐跃起撞破窗户,闯入房内,直扑苏平。两人刚穿过窗户,就觉得不对,屋内两个人影倏地一下都不见了,“幻影!”吴忧暗暗叫苦,不禁后悔把阮君留在了外面。灯光一闪而灭,紧接着四条毒蛇般的长鞭携着凌厉的风声直扑两人。两人叫一声苦,已经被四条长鞭缠上。四条长鞭相互之间配合无间,显然是一个演练已久的阵势,鞭影纵横,循环绵密,密不透风。长鞭上贯注雄厚的内力,配合阵势变化形成一种巨大的压迫感。鞭阵重守不重攻,显然是想凭着使鞭者雄厚的功力先消耗阵内人的功力。阮香和吴忧背靠着背,勉力抵挡着敌人的攻势,只觉得敌人四条长鞭就如绞索一般,配合无间,越绞越紧,现下已将两人牢牢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不论两人怎么冲突,都找不到这个阵势的弱点。转眼数十招拼过,两人都是额头见汗,那鞭阵却是越收越紧,使鞭的四人也渐渐加强攻势,吴忧阮香身周的空气里也随着长鞭舞动出现了一个个的气旋,阻滞两人的行动。腾挪转移都十分不便,不一会儿,吴忧腿上中了一鞭,虽然及时卸开部分力道,没有见血,但鞭上贯注内力,这一下也让吴忧行动不便。吴忧踉踉跄跄退开几步,背部已经暴露在四人长鞭攻势之下,一名敌人眼看有机可乘,急忙抢攻,本来严密的阵势露出一丝空隙,吴忧喊道:“小香!”阮香把握机会急纵出阵。四个使鞭者怒喝一声,长鞭便如一片黑云加紧罩向吴忧身上,几招一过,吴忧形势已经极为艰难。阮香见势不妙,又加入战团,四个使鞭者长鞭挥舞,又将两人罩在圈内。吴忧急道:“怎么又进来了!”阮香道:“要死一起死!”吴忧心中一暖,奋力出击,将四人迫开半步。这时两人情势更加危险。四个使鞭者哪一个内力都比两人为强,配合阵势,威力倍增,四人也发现两人都是强弩之末,主动又退开半步,利用长鞭长度优势,只是游斗,要把两人活活累死。吴忧忽然大声道:“吴某认载了,请苏兄现身相见!”长笑声中,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各位住手吧。”屋内灯光重新亮起,使鞭的四人闻言停手退开。吴忧阮香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四人的相貌。四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老头,一样的高矮胖瘦身材,留着一样的山羊胡子,竟然是少见的四胞胎。所用的长鞭也都是漆黑的颜色。苏平笑吟吟地坐在离他们激斗处仅五步远的一张小桌旁,身旁依偎着梦多少女。一名青衣法师站在一边,刚才施法折射他们的幻影的就是这名法师。苏平笑道:“江北‘困龙阵’专困武林高手,何况李氏兄弟心意相通,自小演练,威力还不错吧?”吴忧好像已经看不见虎视眈眈的四个老人,大步走到小桌旁一屁股坐下,招呼阮香也过来,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长吁一口气,道:“原来这叫做‘困龙阵’,龙都要困住,何况我等小小凡人?好!好一个‘困龙阵’,好一个苏平,李家兄弟确实名不虚传。我们还是小瞧了苏兄啊。”苏平挥手阻止了想要上前保护的四老,对梦多少女道:“喀丝丽,给客人斟杯酒吧,弄坏了你的屋子真不好意思。”那梦多少女笑吟吟地给两人斟上酒。那四个老者中的一个忽然向吴忧道:“刚才你为什么不拔刀?难道瞧不起我们弟兄么?”刚才吴忧一直以空手对敌,腰间的长刀似乎被他遗忘了一般。吴忧笑笑道:“小子怎敢?在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随便拔刀,其中情由,在下曾经立下誓言不能透露,几位前辈就不要跟小子计较了。几位既然没有杀我们的意思,我们自也不必以死相拼。大家和和气气不是更好?”一名老者道:“你用的刀莫非是——”另一名老者道:“四弟,不要问了。”吴忧道:“几位不用猜疑,这把刀绝不是那把刀。”四个老人对视一眼,他们兄弟心意相通,显然刚才想到的是同一把刀,而吴忧直接就否认,好像也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的,见吴忧否认,心下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们想到的是传说中的一把魔刀。那把魔刀的传说已经成了江湖中的忌讳。不过看年纪轻轻,武功虽然不错,可以称得上高手,但是观其言谈举止气质都不可能是那把刀的传人。四人心下释然,加上吴忧说话谦恭有礼,给足了四人面子,心中都对他有点儿好感,也就不再追究他为什么不肯拔刀了。苏平道:“四位老人家为了我好生劳累,现在去休息吧。另外——小青,”青衣法师上前一步,这时候吴忧阮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相貌十分平凡,身影一直给人一种虚无飘渺、没有实体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进入使馆时阮君给他们施过的隐藏形迹的法术,不过那个法术只能保持很短时间就消失了,而这个年轻人则一直保持那种若隐若现的状态,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将他当成环境的一部分。苏平道:“放那两位进来吧。”小青一声不吭,走出门去。黑衣老人中刚才说话的老四道:“我们都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苏平笑道:“这几位都是非凡人物,岂是暗箭伤人之徒?”那老四不服道:“不见得吧,刚才要不是有我们在……”四人中老大道:“好了,别说了,苏公子什么时候说错过?”当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阮君与呼延豹走了进来,两人身上衣服划破多处,甚是狼狈。两人都恶狠狠地盯着苏平。两人刚和吴忧阮香分开,就陷入一个迷阵之中,那阵势布置巧妙,一经发动,幻象丛生,以阮君之能,也一时之间苦无对策,两人担心阮香吴忧的处境,急于脱困,却因参不透其中奥妙而吃了不少苦头。刚才忽然幻象尽去,两人得以脱出,却也知道是人家有意相让,进了屋子只是一言不发。苏平转脸对喀丝丽道:“宝贝,我和几位朋友有事要谈,你先回避一下吧?”喀丝丽撒娇道:“你整天就知道正经事,也不多陪陪人家。”苏平笑道:“好吧,是我不对。改天我带你去看比武大会好不好?很有趣的。”喀丝丽道:“一帮人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我不去。”苏平抚掌道:“有了!听说西市今天刚到了一个马戏团,咱们明天去看吧。”喀丝丽这才回嗔作喜,道:“好啊。”飞快地在苏平嘴上亲了一下,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