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初定吴忧检点灵州士兵伤亡情况,竟然战死千余人,受伤者不计其数。不禁叹道:“原来爆发了死志的军队这样可怕,下一次遇见这种不要命的家伙还是躲着点儿好。”呼延豹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道:“谁知道这些淄州兵竟然突然这么不要命了呢。”这时候打扫战场的士兵报告,在淄州军营寨发现了淄州军谋士宁雁。吴忧奇道:“居然还有一个活的,赶快带上来。”不一刻宁雁带到。吴忧问道:“淄州军尽灭,何以先生独存?”宁雁道:“武人有武人的职责,文臣有文臣的原则。”吴忧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宁雁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谋士之职也。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武将之本分也。如今我非算计不如你,只恨时运不济,主昏臣佞,虽有满腹妙计却难以实行。若我计得行,绝不会出现今日之败。战败既非我之过,为什么我要给淄州殉葬?是淄州负我在先,非我负淄州。”吴忧道:“难道便是这些战士的过错?为什么他们要死呢?”宁雁道:“相信先前的作战中你也看到了,淄州在灵州驻军士气低落,空有坚甲利兵而不能发挥,以致于屡遭挫败。造成这种状况,难道那些统兵的军官没有责任?淄州士兵怕吃苦,训练差,不善于行军,有天下最精良的兵甲竟然只以擅守闻名,不是很讽刺吗?作为军官不思改善进取,反而整天忙于争权夺利、拉帮结派,难道这是应该的么?“华一虎和我有兄弟之谊,他的心情我完全了解,他家三代都在淄州为将,他是想以自己的牺牲唤起淄州军的血性,让淄州军那些军官们警醒一下:我们淄州军除了兵甲之利,还有男子汉的勇气和敢于牺牲的气概。可以说,他尽了自己作为一个军人的责任,他是一个好军人。跟着他的士兵也都是好士兵。只可惜他的苦心恐怕全白费了,淄州从上到下,会为他们的牺牲而难过的恐怕只有他们的家人了,不少人倒是会弹冠相庆,又少了一个不识相的碍眼之人。“谋士最重要的谋划便是给自己择主,淄州这些官僚和商人还不值得我为他们卖命。我很敬佩华一虎大哥,但是我绝不会学他的样子,为一群行将没落的市侩把命都搭进去。淄州迟早得落入他人之手。“我承认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愿意做,不是为了心中的明主,我也不会蠢得把命搭上。相信作为一名策士,你应该和我有同感。”吴忧大笑道:“今日得见宁兄这样的妙人,真是三生有幸。聆听高论,感到茅塞顿开,以前很多想不明白之事也豁然开朗,多谢宁兄赐教。不知宁兄找到了心中的明主没有啊?”宁雁道:“天下熙熙,沽名钓誉者甚多。英雄人物,不过一二而已,能够成就伟业,德才兼备者更难寻觅。”吴忧道:“天下分裂,英雄并起,良材猛将何其多也,竟无一二人可以入得宁兄法眼吗?宁兄眼光也忒高了。”宁雁笑道:“武夫莽汉,会舞几下刀枪,便也敢称豪杰;穷酸腐儒,读过几本兵书,就敢夸口智士,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各地诸侯拥兵自重,各自为政,攻伐不休,外不能灭强虏,内不能定社稷,因一己私利置万民于水火之中,天怒人怨,迟早覆灭。吴兄竟以此等人为英雄乎?”杨影在一边冷笑道:“先生好大的口气,照先生的说法天下除了先生,竟再无一个人配称英雄了?先生也未免太小觑天下英雄了吧?”宁雁道:“这位将军问得好!宁雁心中,英雄也者,出则治国安邦平天下,建万世不移之功业,入则修身养德,著书以传圣贤之言,授业以解天下倒悬,为人师表,万世景仰。雁遭遇坎坷,二三其主,清名已污。志不得展,才不得舒,谋事不成,反遭所累,身系囚困,夫复何言?请就斧钺,以正刑典,英雄之说,诸位权当笑谈罢了。”呼延豹奇道:“刚才说了半天只为活,为什么忽然又要死?”宁雁道:“我忽然想通了,世间既无能够赏识我才能的真英雄,我这满腹才学也只能算是喂牲口的草料,不如死去干净。若是蒙诸位开恩,放我一马,我也只能隐居山野,不问世事,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我这人又经不住**,若是有人重金礼聘,只怕又会出山,到时候难免阻挡你们的大业,与其如此,不如就在这里死了,也免得遭人非议。”吴忧笑道:“难得见到先生这样爽快人。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既然先生对尘世还有所留恋,何不货卖识家?投入我靖难军麾下,一展长才,我军必不亏待了先生。待得天下大定,以先生大才,必可封侯拜相,何乐而不为?”宁雁道:“靖难军现在地不过四城,兵不过数万,四周强敌环伺,朝不保夕,如何值得我为他效力?”吴忧牢牢盯住宁雁道:“先生可是真心话?果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了。”宁雁大笑道:“人都说靖难军阮香手下人才济济,我心甚疑之,一个女子能有多大作为?今日见吴忧先生这等人物也为之所用,方信传言非虚。吴兄算计精准,指挥若定,充分把握了蒋俊的心理,玩弄淄州军于股掌之间,我自愧不如。”吴忧道:“先生也很了不起啊,有先生在蒋俊军中谋划,我们基本上没占多少便宜,那个又像乌龟又像刺猬的阵势就是先生发明的吧?先生这样说就是有意加盟我靖难军了么?”宁雁心道:阵虽好,也要看谁来应用,淄州有此阵不是也一样被灵州军击破了么?本来他是并不怎么看好灵州军的,理由除了他上面所说的,还有一个便是觉得女人成不了大气候,另外阮香的身份也让他不以为然,说实话,在他看来,周王朝气数已尽,已是日薄西山。但是见识了灵州军的骁勇善战之后,他对阮香的治军能力刮目相看。经过多次交手,灵州上下一心,百姓归心,将士用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本以为连日来的战斗都是和阮香直接交手,见到吴忧才知道,原来阮香手下也不乏才俊之士,阮香羽翼已成,现在仗是越打越顺利,灵州各方面也显出欣欣向荣的气象,这正是他心中的明主气象。宁雁现在反而有些患得患失,灵州人才济济,如果不表现出点儿真才实学的话,恐怕不会令人信服。吴忧的话很明显地表现出这样一种信号:没有本事的人,趁早出局,要加入灵州军,拿出点儿真材实料来。刚才自己一番狂妄言语,虽然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是显然也让大多数灵州将官对自己的眼力乃至才能发生了怀疑。宁雁恭恭敬敬向吴忧行大礼,道:“淄州野人宁雁,不忝绵薄,愿尽平生之力,辅佐靖难军完成大业,鞠躬尽瘁,不离不弃。”吴忧大惊,这种终身效忠的誓言是极重的,除非是死心塌地地认准了主人,否则不会发如此重的誓言。先前宁雁侃侃而谈,辩才无碍,吴忧知道他胸怀锦绣,是个极为出色的人才,又见他性情高傲,目无余子,恐怕要收他要费一番口舌,不料这宁雁主动归降,还立下了死心塌地的誓言,怎叫他不惊喜。靖难军现在就缺乏像他这样的筹划策士,吴忧、阮香筹划虽精,细处不免有所疏漏,以后靖难军仗会越打越大,内政等事务也会越来越繁忙,阮香和吴忧还要分头领军,兼顾不过来。靖难军筹划方面的人才奇缺,宁雁的归降对现时的靖难军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一拍即合。吴忧吃惊之后就是大喜,急忙把宁雁扶起来道:“先生折杀吴忧了。我代阮香向先生保证,一定让先生一展所长。”呼延豹、杨影等众将都颇为不解,吴忧为什么对宁雁的归降这样重视,在他们看来,像宁雁这种降人不杀他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吴忧这种做法太抬举他了。多少有功将士还得不到这种礼遇呢。不过他们对吴忧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既然吴忧这样做了,必定有他的道理,众将虽然心有不平,但是都没有说什么。众将的反应哪里瞒得过宁雁的眼睛,在这里要想服众就得拿出一点儿实绩来,他先向着众人一抱拳,微微一笑道:“小子狂悖,适才之言戏耳,得罪之处还请诸位恕罪。在下有一计可以为灵州拿下灵州城、蓬城二城,将淄州势力彻底驱逐出灵州,还可以杀入淄州,众位将军可愿听在下一言?”众将本来多是因为他说话难听,谁都瞧不起的样子,都不太喜欢这个人,现在见他服软道歉,又有计策对付淄州,显见是真心投靠靖难军,心中已经接受了他作为自己人,都想听听他的计策,一齐看向他。吴忧心中喜悦,这宁雁果然不凡,一转眼就是一个计策,以后自己可以省不少心了。宁雁见吴忧微微颔首,示意他但说无妨。两人眼神交会,都会意一笑,宁雁知道自己的计策吴忧必定也想到了。宁雁道:“我与蒋俊已然决裂,说来惭愧,我本想取蒋俊而代之,继续和灵州军周旋,至不济也可以退保灵州城、蓬城二城,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事机不密,被蒋俊发觉抢先动手,交战多时,才败逃到这里。但是经过此番内乱,很多优秀的下层军*死,蒋俊元气大伤,所率五万大军已然残破不堪,只剩不到两万人,军心思归,将士无心作战。靖难军兵力士气都占绝对优势,只要妥善布置,我们可以将蒋俊消灭在西柳和灵州之间。此战不必费什么事,只要将蒋俊包围,淄州军突围无望,必定投降。我弟弟宁宇现在是灵州城守将,我将修书一封劝他献城投降。灵州城一降,再袭取蓬城新港,断绝淄州海上来援之路,再派兵从间道出蓬城之后,切断蓬城和淄州陆地联系,这样蓬城变成孤城一座,必然不能久守,不久必定落入我手。如此淄州军在灵州再无作为。”众将思索,都觉得可行,吴忧点头道:“宁兄考虑周全,再好不过,我也是这个意思。”紧接着吴忧等人根据宁雁的计策,开始调动部队,展开对蒋俊残部的包围行动。圣武历二六五年七月二十五,灵州军三万多人围蒋俊于大云山猴儿岭,蒋俊三次突围都遭失败。七月三十,淄州军粮尽水绝,灵州军发起全面攻击,淄州军除部分人战死,残部一万五千人在蒋俊带领下向灵州军投降。八月初一,灵州城宁宇在乃兄宁雁的劝说下,叛淄州,以灵州城来归靖难军。八月十五,灵州军袭取蓬城新港,切断蓬城与淄州海路联系。吴忧作书劝降蓬城守将,不果。淄州派兵两万从陆路进入蓬城。蓬城军心振奋。八月二十三,灵州军完成了对蓬城陆路的封锁,蓬城和淄州联系被彻底切断。九月初一、九月二十,灵州军分别击退淄州军两次企图救援蓬城守军的军事行动。九月三十,在灵州军吴忧、宁雁策动下,蓬城发生兵变,蓬城守将被杀。灵州军趁机攻城,激战一日,攻克蓬城。至此,灵州全境除了南方被怀州军占领的乐城,已经全部都落入了阮香靖难军的掌握之中。靖难军厉兵秣马,陈兵于灵、淄边境,准备侵入淄州。淄州上下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淄州在灵州先后投入了十八万的远征军兵力,在一年的时间里,全都被灵州这个无底洞给吞没了,被俘的淄州士兵达到五万人。另外灵州战事对淄州战略物资消耗也是巨大的,现在单单是维持淄州各城的防御,军队数量就已经捉襟见肘,淄州已经失去了反扑的力气。如果现在灵州发动进攻的话,郝萌没有信心挡住如狼似虎的灵州军。郝萌已经下令征召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入伍参军,又命令商人缴纳战争税,补充军需,又从临近的泸、云、燕、京畿等地花费重金征召士兵。一时间,淄州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氛。淄州特色的繁华的商业街道显得萧条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军队日夜操练的喊杀声。被重金吸引来淄州参军的青壮年男丁不多,因为现在张静斋和泸、徽二州正在作战,青壮年男丁不是上了战场,就是在进行后勤运输保障,田里劳动的都大多是女人,所以郝萌没有招到多少人。灵州城。阮香宣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命调整:鉴于灵州军规模急速扩大,原大、中、小队三级军事编制已经不能满足需要。在原千人大队基础上设支队。每支支队统辖五千人到万人规模不等,具体视作战需要而定。大队规模的建制上增设专门的斥候中队。中队增设斥候小队。大队长、支队长仍由阮香通过参谋部直接任命。呼延豹、杨影、齐信、钱才、班高等五将升为支队长,纳兰庆调出参谋部,统领部队,任支队长。郑班守蓬城、高放守烽火城,方略主管南方的东莱、西莱两城,阮香亲自坐镇灵州。宁宇任水军支队支队长,总管水军训练作战事宜,镇西柳。宁雁调入吴忧的参谋部,吕晓玉、张超、纪冰清等人职守未变,左明霞应其自己要求调入作战部队。张雄从淄州回来,阮香让他先负责位于长湖的水军造船厂,招揽商人和工匠,发展灵州的工商业。此外阮香还发榜招贤纳士,不计出身,唯才是举,灵州还有临近州郡的不少名士纷纷前来归附。这些人治理内政,组织生产方面都是驾轻就熟,他们分布在灵州各城,主要从事行政工作,在这些士人的治理下,灵州各城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慢慢恢复了活力。经过这一番整顿,灵州军规模进一步扩大,达到了八万多人的规模,扩张了将近一倍的兵力,各城还有一些非正规的民兵,只负责协助守城,不跟随大军出战,算上这些人的话,灵州部队已经有了十万人的规模。当然训练新军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沙炳和周景的头上。幸好阮香早有准备,新军按照以前制定的各军种标准操典训练,进展迅速。水军由于宁宇这个出身于水师将领的加入,又俘获了大量淄州战船,所以很快就编出了水军操典的初稿,灵州水师正式建立,并开始投入训练。阮香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战马匮乏。现在靖难军共有军马五万多匹,有战斗中缴获的,也有想办法从别地收购的。其中能够用于战阵的战马只有不到两万匹,按照阮香原来的设想,这次装备的骑兵部队特别是弓骑兵应该再多一些,不过灵州本身虽然产马,但是多是负重走路的驮马,体型都比较矮小,翻山越岭驮运货物倒是可以,却缺乏爆发力,并不适合战场冲锋陷阵。要建立繁殖优良马种的马场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阮香只好一面让管后勤的张超想办法,一边忍痛把一些原本的骑兵建制转为步兵、弓弩兵。就在靖难军跃跃欲试,准备对淄州展开攻略的时候,从方略那里传来消息,怀州军兵分两路,突袭东莱、西莱。阮香暗叹一声,怀州终于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