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荒城(全)周国之北是哪里?库狐、迷齐。库狐、迷齐之北又是哪里?大荒。大荒的尽头是哪里?一片长年结冰的大海,妖魔出入的地方。大海之北是哪里?那是中土人士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也许就是所谓的天地的尽头了吧。这是吴忧小时候和他的师傅剑池的一番问答。从那时候起,吴忧就憧憬着有一天,能够穿过库狐和迷齐,深入大荒,渡过冰海,追寻那天地的尽头。库思寨。吴忧又见到了涂喇增乞牙,当然还有达明翰。涂喇增乞牙见了吴忧垂头丧气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无礼,达明翰显然给了他足够的教训让他懂得待客的礼貌。库思寨现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穿着各异的各少数民族的人进进出出,多数是身着戎装的各族军官。库比伦族的蒙面战士如临大敌,警惕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唯恐混进了奸细。这是草原各族会盟的大会,他们不想让任何官府的探子混进来。“吴兄弟辛苦了,这次会盟能够成功进行,你功不可没。我族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有你的好口才。”达明翰由衷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吴忧淡淡道。不同于那些极难完成的任务,这次各族会盟可以说是大势所趋,能说服他们联合起来,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自己只是担当了一个穿针引线的角色,让这一天提前到来了罢了。唯一值得自豪一下的是自己凭借着一个汉人的身份完成了这一重任,在开始的时候达明翰极为担忧的正是这一点。现在经过了一整月的奔波,终于完成了这一使命,让这些不同的民族走到一起,将力量联合起来对抗官府,怎么说也算是一件青史留名的大事了,虽然他自己并不是太在乎这些。在他的眼中,这才只是第一步。如果这支匆匆忙忙联合起来的部队能交给他指挥的话,他有足够的把握在半年之内让他们成为无敌的雄师。但是现在……吴忧长叹一声,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年轻曼妙的身影,她亲手将重任交在自己手上,知遇之恩,待遇之隆,堪称绝无仅有,自己却亲手将其辜负。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之后才感觉到它的珍贵吧。太阳穴处又传来熟悉的刺痛,吴忧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条件反射似的就会引来一阵剧烈的头痛。法术和医术都对此没什么好办法,郑子高曾经提醒他,这是脑子受过创伤的后遗症,具体情形如何,他也说不清楚了。头痛慢慢过去,转为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吴忧抛开了这烦人的念头,开始考虑自己在这风起云涌的时候能做些什么。其实事情明摆着,他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是站在少数民族这一方的,如果可能的话,吴忧很乐意为他们谋划一下的,但是他们会选择一个汉人做军师么?难啊。那么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呢?吴忧不禁长叹一口气。“哎呀,这不是吴兄弟吗?幸会幸会!”一个穿着雪白的长袍的俊秀青年老远就朝着吴忧打招呼,这么大老远的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长袍一尘不染的。吴忧看看自己的已经泛黄的“白袍”,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神色。“啊——原来是草原上的雄鹰、乌鲁图之子兀哈豹,我亲爱的王子殿下,我等你很久了。哈哈哈哈……”吴忧依足了草原人的礼节,亲热的和这个据说为了登位亲手拭父的吉斯特王子寒暄着。“哈哈哈哈,吴兄弟真是好朋友,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早就忘了我呢。还有——”兀哈豹凑近一步小声道:“我最近掳到了一个挺标致的小妞儿,还没**呢,你有没有兴趣?”吴忧差点儿被他的口臭味给熏死,还得打点笑脸,同样低声道:“多谢殿下美意,吴忧心领了。在下并不缺女人的。”兀哈豹大笑起来,指着站在吴忧背后的花莹道:“这是你的女人么?离我的那个差远了。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怎么样?”吴忧为了不惹眼,只带了花莹和王大可兄妹两个,主要是这两人在少数民族地区土生土长的,一些草原上的习惯礼仪需要他们不时指点自己。兀哈豹出言辱及花莹,王大可就要发作,却被花莹拉住,示意他听吴忧的。吴忧淡然道:“王子抬爱在下,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穷酸得很,不比王子后宫佳人无数,应该不缺这一个人。这个女孩子用得还顺心,人也可意儿,暂时没有和人分享的打算。”兀哈豹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好强要吴忧的人,只好打个哈哈,忙着和别人打招呼去了。吴忧心道这个兀哈豹看着年轻轻浮,言行粗鲁,给人一种一眼看到底的感觉,实则深藏不露,颇有心机,其志不小,在这些爽直的草原汉子中间倒是一个另类了,他也是自己最容易就说服的一个首领,事实上吴忧不去的话,他可能就要召集这样一次会议了。看来这人也在防着自己,以后应该对这人加几分小心才是。吴忧一个个审视着来参加会议的各族首领还有他们的侍卫们。这些人打扮各异,不过个个都精神不错的样子。吴忧知道,他们原本在云州军的压制下只能苟延残喘,这次揭竿而起,得到了广大牧民的呼应,队伍迅速扩大,乱事一起,不少汉人地主、牧场主纷纷放弃了他们的土地,逃到了城里,那些走不了的平民大多变成了这些少数民族的奴隶。所以这些少数民族的首领们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意思。吴忧估算了一下,现在各族骑兵总数有三十万以上,铁蹄所向,就是一片废墟。这些少数民族的手段十分残忍,带不走的俘虏和伤者一律杀死,每到一处都劫掠一空,比蝗虫还厉害。难道自己真的堕落到和这种人为伍了么?但是话说回来,难道少数民族的人就不是人了么,就不是大周的子民了么?那些参军的牧民也只是不满于汉人的统治,为自己争取基本的生存权力而已。为什么必须得帮助汉人屠杀那些少数民族的牧民战士呢?吴忧心事重重,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优柔寡断了。卷进了这是非的漩涡,究竟是对还是错呢?眼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吴忧还在出神,花莹提醒道:“公子,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吴忧看了看那个开会的巨大的帐篷,帐篷外站满了卫兵。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道:“那里是咱们去的地方么?”花莹听了默不作声退在一边,眼中颇有不服的神气。这时候达明翰出来向吴忧招呼道:“吴兄弟,一起进来吧。这次会议是你联系的,你不进来,这会议怎么开?”吴忧笑道:“大哥不必如此的,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参与。”达明翰不悦道:“你瞧不起咱们草原人么?”执意相邀。吴忧拗不过他,只得道:“要我参加也可以,只是到了里边说不说话在我,大哥只当我不存在罢了,若依得我,我便进去。”达明翰怪道:“偏你顾虑多。我答应你便是。”偌大的帐篷里边有座位的只有十几个人,每人都带着几个亲信侍卫,坐了上百人的大帐篷居然一点儿都看不出挤来。虽然达明翰安排了歌舞助兴,众人还是有些不耐烦了。达明翰的库比伦骑兵算是纪律比较好的一支了,虏获的战利品也不多,当着吴忧的面却不好让那些汉人女孩出来献艺的。这里的歌伎都是库比伦本族的少女,姿色自然比不上其他首领自己的女奴漂亮。几个粗鲁点儿的已经开始对那些歌伎动手动脚,引得那些歌伎尖叫不已。这些人谁也不服谁,个个在自家地头上都是老大,喧哗吵闹,就快把屋顶给掀跑了。达明翰进来之后,见了这情形,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对吴忧笑笑,吴忧则是不以为怪,就在角落里寻了个地方坐下了。大帐里铺着厚厚的獭子皮,倒是哪里都可以坐的。参加会议的人就依照帐篷的形状,散散地围成一圈坐着,中间空出了很大的一块地方供表演歌舞助兴。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张小桌,放食物酒皿等物吴忧扫视了一下大帐里边的人:吉斯特王子兀哈豹,活跃在大月氏城的夜叉也速不该,小月氏城地区的四个首领答里失、灭速台、吐里不花、迷赤,哈克兰王挲哈古洱没有来,来的是他手下大将骨力图努和军师八赞,库比伦城虽然破败不堪,除了达明翰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装,也还是勉强派出了一名长老赞布来参加会议。各部落还分别有一名那颜(贵人——参见群狼)列席会议,让吴忧稍微有些惊讶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僧人打扮的人坐在尊位上,身后也不像其他人有侍卫站立,从衣饰上看不出来他是哪一族的,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人。这人坐在那里大吃大喝,旁若无人,吴忧心中纳闷,难道是久不问世事的西古斯教插手干预草原事务了?吴忧屁股还没有坐热,也速不该便忽然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接着他推开抱在怀里的歌伎,大声道:“今天是咱们草原上的雄鹰会猎的日子,谁知道居然溜进来一条专吃尸体鬣狗,好没兴致!”也速不该堪称吴忧见过的最魁伟的汉子了,即使王大可的粗壮身板也不及他那么身材雄伟。他这番话一说出来,只震得帐内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听了也速不该的话之后,众人反应表情虽然不同,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投向吴忧。这番带着污辱性的话很显然是对着吴忧说的。吴忧不用看达明翰也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一副尴尬的神情。不过吴忧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不受欢迎到这种程度了,居然刚进来就被当作靶子。他也知道这次众人来会盟心里都揣着鬼胎,大概都是为了这盟主的位子来的,少不得会有一番刀光剑影唇枪舌剑,找个人开刀立威也应该就是一种很管用的手段,只是一点儿客套都没有就直接进入主题还是不太适应,看来这蛮夷之人倒是不愧他们直爽的美名。而自己成为靶子——只有苦笑了。吴忧起身,向着众人抱拳团团做了个揖,语气平和地道:“在下告辞。”站在吴忧背后的花莹却忍不住了,她什么时候见吴忧受过这种气,不由得嘿嘿冷笑道:“我听说过一句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以为说得有理,如今才知道,原来都是屁话。在这里鸟还在林,兔还在穴,有人已经急不可耐要过河拆桥了。” 花莹娇小的身形和也速不该比起来实在过于单薄了,在也速不该的气势下却丝毫不退让。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正好和也速不该的大嗓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速不该的文化也就够勉强认字,对于花莹所言的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根本就是一头雾水,不过看那几个听懂的人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恼羞成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放肆!”吴忧低声道:“莹!”花莹反而站到了吴忧身前,同样低声坚定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吴忧叹了口气,道:“你退下吧,我来处置。”花莹正要退后,也速不该身后的一名大汉咆哮道:“也速不该不亦鲁(将帅称呼——参见群狼),我替您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鬣狗!”也不等也速不该回答,就走到了帐篷的中央,扬刀指着吴忧道:“那汉人,你可敢下场和我比试!”这大汉名叫遮黎,是也速不该手下有名的勇将,长得环头豹脑,身上肌肉发达,一用力浑身筋肉暴起,身高近两米,手中一把又长又阔的斩马刀,虽然还是比不上也速不该的雄壮,站在那里却也威风凛凛。吴忧压根就没正眼看他,他在观察兀哈豹和那个僧人,帐篷里边人虽然多,却只有这两个人是他拿不准的,其他人即使有什么心计也很有限。兀哈豹亲亲热热搂着一个女奴在喝酒,好像大帐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乎察觉到了吴忧的目光,他从美人那里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对着吴忧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露出一嘴白牙。吴忧感觉那很像是一只狐狸的笑容,如果狐狸也会笑的话。那僧人好像已经酒足饭饱,正微笑着看着这场也速不该挑起的争斗,注意到吴忧的目光,他对吴忧笑了一下,端起眼前的酒杯对吴忧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一饮而尽。吴忧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鼓励的神情,虽然只是一掠而过,不过已经足够了。遮黎见吴忧迟迟不语,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由得焦躁,大喝一声便待冲过来,花莹身形一闪,便拦住了他冲过来的路线,王大可神情肃穆,垂手而立,没有任何动作。遮黎怒道:“没种的汉人,便只敢躲在女人后边么!”指着花莹道:“你,下去,我不和女人打!”花莹背对着吴忧轻声问道:“公子,这人好生无礼,我杀了他好么?”吴忧还没有见过她出手,对于她的武功一无所知,不知道她这么说是真有信心呢还是只是讨自己欢喜的。吴忧转头看了一眼王大可,王大可慢慢道:“小妹身手很好的。”吴忧听了这话,心里大概有了底,对花莹道:“小心些,这人力气好大。你用什么兵刃?”因为他看到花莹从来不携带兵刃的。花莹道:“不劳公子费心。”一跃便到了帐篷中心。手在腰带间一抹,一柄软剑出现在她掌中,她这柄软剑平时都是藏在腰带里边的,这时候拔出软剑,一抖便抖得笔直,指着遮黎道:“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汉人的武术。”遮黎大怒道:“就先杀了你这该死的孛忽勒(奴隶)。”一听孛忽勒这三个字,花莹尚没有反应,吴忧却勃然大怒,十米的距离他只跨了一步就到了遮黎面前,沉声对身后的花莹道:“你先下去罢,我来。”花莹只是觉得奇怪,吴忧怎么一下子积极起来了,虽说还想亲自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蛮汉,不过看起来是没有机会了。她轻盈地移动脚步,退在一边。现在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了站在帐篷中间的吴忧身上,遮黎缓缓把斩马刀举了起来,摆出一个进攻的架式。吴忧轻蔑地环视了帐内众人一眼,一字一顿道:“吴忧堂堂男儿,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从来不把自己的属下视作奴隶,也最瞧不起那些奴役他人为乐的人,以前如此,今后也同样如此!可笑啊可笑,枉我吴忧自诩聪明过人,数月来却懵懵懂懂如在梦中,这么简单的事理却今天才想通。嘿嘿,还得多谢也速不该不亦鲁将我点醒,惭愧惭愧。”吴忧这一番说话硬是将帐内包括他视为兄长的达明翰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得罪了,顿时帐内一片喧闹声,“杀了他!杀了他!”的怒吼声一浪压过一浪,帐外卫兵听到里边炸了锅,马上冲了进来,刀剑生寒,将吴忧三人围在了中间。花莹和王大可都站在了吴忧的身边,这三个人站在上百人的怒吼声中,宛若飘浮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小的扁舟,随时都会被浪花打得粉碎。花莹和王大可面容肃穆,兵刃在手,吴忧面带嘲讽,负手而立,昂首望天,视那如林的刀剑如无物一般。“各位!各位!听我一言!”达明翰好不容易才压下了众人乱七八糟的吼叫声,他的脸上也很明显带有愠色,“吴忧兄弟,我自问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是发了什么昏竟然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你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骗人的么?”吴忧看了达明翰一眼,道:“大哥,我再叫您一声大哥,以后说不定咱们就是仇人了。你说得没错,过去几个月我所说的话,办的事,都是狗屁不通。您对我的恩遇我很感激,今日起咱们便断了这兄弟的情分,您要跟他们一样对我出手的话,不用有什么顾虑。若能死在您的手上,我还可以说我是死在一个英雄的手上的,所以尽管来吧,让我见识一下草原男子汉的武勇!”吴忧的眼神充满自信,冷笑着扫过众人。自有一种不可辱的气势。达明翰再一次拦住了鼓噪的众人,道:“今日吴忧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咱们草原人没有将客人杀死在家里的习惯,大家今日就给我一个面子,放他去吧。今后见面,要打要杀,各位随便,我达明翰和大家站在一起的。”也速不该冷笑道:“你达明翰的客人可不是我大月氏族的客人,要是他出去向官府报信怎么办?各族几百万人的命运你挑得起么?”达明翰脸色也变了,却埋下头不再说话。吴忧大笑道:“是啊,谁能担保我出去以后不是直奔云州军那里呢?”猛然一个清亮的声音穿过了众人嘈杂的声音道:“西古斯教愿意担保!在下愿意凭借大神的名义担保吴公子不会去告密!”众人的目光投向那个一直坐着的僧人,刚才那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就是出自这人口中,僧人已经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件金光灿灿的令牌来,正是西古斯教高级执事的身份标志。西古斯教的名头镇住了这些舞刀弄剑的汉子,他们插回刀剑,右手抚胸,这是对保佑草原的大神的尊重。那僧人收了令牌肃容道:“大神荣耀如太阳,普照万民皆荣光。作为西古斯教高级执事,我巴卡今日行使我一生只有一次的特权,为汉人吴忧做出担保,你们今天要放过他的性命,给他让开一条生路。”众人如着魔一般默默退开,给吴忧让出了一条通道。吴忧很惊奇地望了那叫巴卡的僧侣一眼,巴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吴忧对他一拱手道:“巴卡大师的恩惠在下记下了。吴忧在此谢过,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带着花莹和王大可信步走出议事大帐。吴忧一行人慢慢走远,大帐内立刻变得喧哗无比,多数是质问那位巴卡大师为什么要维护吴忧这样一个汉人。兀哈豹趁着大帐内混乱的时候,把手背到了身后,不引人注意地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部下悄悄走出了帐篷,谁也没有注意少了一个人。“诸位听我一言。”巴卡大师清越的声音再次压过了众人的喧哗,“刚才我要是不让他们走,这里的人恐怕至少有一半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而且你们还不一定能留得住他。这个吴忧,是个很可怕的人。大神保佑,各位都是我草原上的雄鹰,我不希望还没看到你们展翅飞翔就夭折在这小小的寨子里,却成就了一个汉人的威名。我巴卡向大神立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众人仍然一副不信的神情,谁也看不出吴忧那并不特别雄壮的身躯里边到底有多大的的力量,多数人还是觉得巴卡大师的言论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只是出于对他的身份的尊重才没有直接说出来。这时候兀哈豹站出来对着巴卡大师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吉斯特人绝对相信大师的诚实人品。”这时候那些乱哄哄的人才回过劲儿来,不管巴卡大师说的是不是言过其实,能得到西古斯教的支持和认同远比杀一个小小的汉人意义大多了。于是纷纷转了一副面孔,向巴卡大师表示自己族人对大神的尊敬和崇拜之情,热情地邀请大师到自己那边去宣扬大神的教义等等。这些汉子的种种献媚讨好之态简直让人好笑,巴卡大师更是头疼不已。“公子后边有人追来。”花莹带马靠近吴忧说道。“一百零二人,轻骑兵。”王大可补充道。吴忧皱眉道:“还不死心么?罢了,咱们等他们一等,真当咱们好欺负么?”说着一勒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扬起了前蹄,人立起来。不一会儿功夫,远方小小的黑点儿就变成了一群看得见面容的骑兵了,一百零二人冲到离吴忧只有十几米的时候猛地一声呼哨,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一个军官打马走上前来。这人长得细皮白肉的,脸上看不出风吹日晒过的痕迹,说话也是温文尔雅,相当和气,看不出来粗犷的吉斯特人里面还有这样的另类。他先在马上对吴忧拱了拱手,才道:“我家王子命令小将前来送公子一程。”向后一招手,两个士兵走上前来,一个拿着两个皮囊,一个拿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又有一个士兵牵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女子,以红巾盖着头,看不清楚面目。那军官再次拱手道:“王子知道公子无酒不欢,特备薄酒两袋。金银俗物,缺了却也寸步难行。美人腰细,公子还当好好疼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公子笑纳。”吴忧本要拒绝,一转念头却笑了,对那军官拱手道:“替我谢过你家王子,说他今日相赠之德吴忧也记下了。”那军官满面笑容,道:“如此最好。”交接了礼物便要回去。吴忧叫住了他道:“这位军爷留步,未敢请教尊姓大名?”军官一笑道:“贱名何足挂齿,在下王子手下一名无名下将而已。”吴忧见他执意不肯透露姓名,只得罢了。库思寨。会议告一段落,兀哈豹看到了回来的那个军官。“事情办的怎么样?没追上么?我听说那个吴忧功夫很高,还怕你们吃亏呢。”兀哈豹看到人一个不少地回来了,不禁有些奇怪。“追上了。我代表您送给他两袋美酒,三百两金叶子,还献上了您刚捉回来的最美丽的女奴。他说他会记得您的恩情。”军官不卑不亢地答道。“什……什么!你,你这个混蛋!我让你追上去杀了他,你反而送给他那么多东西!还有我心爱的女奴……你,你脑子坏掉了你!”“属下脑子没有坏掉,吴忧不能杀,王子您知道,属下认为这是王子借以考验属下,按照王子的心意做事罢了。”军官毫不在意兀哈豹的指责,淡淡道,对于兀哈豹的怒气一点儿都没有应有的畏惧。“呵呵,哈哈,嘿嘿!”兀哈豹怪声笑了几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聪明呢?你知不知道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的?”“属下自然知道。属下也知道,那是妒贤嫉能的主君才会犯的错,王子殿下任人唯贤,胸襟气魄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哦,这么说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我给你这个任务其实是想杀你喽?”“王子深谋远虑,智珠在握,小人实不及王子智慧的万一,只是徒逞一点儿小聪明罢了。”“唉!”兀哈豹用手在那军官的脖子上比了两下,似乎在寻找适合下刀的地方,“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讨我欢喜,为什么我总是下不了决心杀你呢?”“小人再能耐也翻不出王子殿下的手掌心去。”军官低头道。“其实呢,我挺欢喜你的,”兀哈豹的手依然不离军官的脖颈间,“可是老头子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我也很快将即位为王爷,你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改口呢?”“小人是吉斯特王的奴才,王子殿下喜欢,小人改口就是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是该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也好提醒我,不要得意忘形,让某些小人背后插我两刀。”“是,如您所愿。”“好啦好啦,你可真有能耐,又让我忍住了没杀你。算你有功,从今天起,你不要做百夫长了,做千夫长去吧,希望你多给我一些惊喜啊。你看看你违背了我的命令,偷走了我的美酒、金子还有美人,送给我想除去的人,我还得升你的官,天底下真是没有这种道理呀。”“属下谢过王子殿下,殿下说笑了。”兀哈豹大笑着走开,军官脸上虽还保持着冷静,背后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远方,目视着那军官率领着骑兵们逐渐远去,吴忧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喃喃道:“兀哈豹啊兀哈豹,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呢?”没有看那些金银和美酒,吴忧径自带马走到那蒙着头巾的女子跟前,马鞭轻轻一挥,那女子面上的头巾悄然滑落,露出一张美丽的少女面庞来。吴忧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笑容也凝固在脸上,惊讶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