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云淡冬天的云州,天空瓦蓝瓦蓝的,就像是一块纯净无暇的大水晶倒扣在一望无垠的大地上。这广袤的天空下,有一个小小的营帐,营帐旁边,生了一堆火,一只全羊在火上烤得吱吱作响,三个人在火堆旁坐着,一个汉子轻巧熟练地翻动着那只羊。“公子,不要喝酒了,注意身体要紧。”陈青有些紧张地劝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的苏平。苏平今天有些反常,他平时很少沾酒的,因为酒精对他孱弱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只要一喝酒,就要好几天缠mian病榻,连床都下不来,更何况是这种大冷的天,更容易着凉受寒,真的犯病的话一定是一场重病。现在正是草原上风起云涌的关键时候,也只有苏平才镇得住,万一苏平在这个时候倒下来,陈青可不敢说会出什么事。坐在另一边的狐眉心事重重,一句话都没有说。面前的酒肉一点儿都没有碰,她虽然拿不准苏平为什么神态这么失常,不过也能大概揣测出来一点儿。再说她的身份毕竟不像陈青那样,是受到苏平完全信任的近臣,有些话也轮不到她来说。“糊涂呀——糊涂!”苏平没有理睬陈青的劝说,又饮下了一盅酒,长叹道。“什么糊涂?”陈青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陪着苏平喝了不少,酒精的作用已经开始慢慢显现出来——他平时并不是这么多嘴多舌的。“眉,吴忧是个什么人?你说说。没关系,说说。”苏平醉醺醺道。“是个傻子。”狐眉面无表情道。说完也是叹了一口气,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句气话还是事实。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是个疯子吧。”苏平点点头,很满意地道:“对。”“这个人是个天才,”苏平沉思着道,“他妈的天才的疯子。”他狠狠地甩出一句粗口。陈青不满道:“公子,我看这吴忧也没啥了不起的,放着公子给他指点的明路不走,偏偏爱钻死胡同。离开了那些蛮子的支持,他就没有任何可以凭恃的东西了。还不是任凭咱们宰割?只要给我一千精兵,就保证把他给捉回来给你看。”“一千!哈哈哈哈哈……”苏平大笑起来,一阵猛烈的咳嗽随之而来,他咳得满脸通红,狐眉轻拍着他的背,半天才透过气来。苏平对狐眉感激地笑笑,拍着陈青的肩膀道:“小青,我知道你还不忿在灵州被吴忧击败的事情,不过什么时候都不要意气用事,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力的。这一点你该向眉好好学学。”他又喝了一口酒道:“一千人?就是给你十万人现在恐怕也摸不着他一根汗毛了。小青,不是我笑话你,若是正面战场,对付他那点儿人何需千人?要是他和我们捉迷藏的话,这么乱的局势下,茫茫大草原上,我们便有雄兵百万又怎么能找得到他们?这方面我相信杨鼎北的敢死队一百人比精兵千人更好使。当然如果是眉的话,有十个人就足以起到相应的作用了。专家做事可以事半功倍的。”苏平充满信任地看了狐眉一眼。“我说的对吧,眉?”狐眉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直到苏平又问了一遍,她才有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没错。”苏平并没有特别在意她的回答,他显然又想别的事情去了。“也许,我们应该给我们的小朋友一个教训——不能让他这样胡闹下去了。至少在咱们稳定云州之前。”苏平沉思着道。狐眉一听这话心中一紧,望向苏平,却发现苏平的眼睛深沉若海,没有丝毫醉意,反而流露出了一丝冰寒的杀机,这是她第一次在苏平的眼中看到这种神情,不禁激伶伶地打个寒战。“眉,你负责继续盯住他们。”苏平道。“公子……”狐眉有些为难道。“什么?”苏平有点儿奇怪,狐眉从来没有推辞过她的任务的。“我的人手现在有些紧张。”狐眉有些紧张地道,“族里能用的人只有二十多个,多数都在执行各种任务。昨日才收到消息,追踪吉斯特族王子兀哈豹的两个兄弟竟同时遭了毒手。追踪吴忧已经失去了我族很有前途的一个姐妹。希望公子能体谅我们人丁单薄,培养一个人材不容易……”话说出来了,狐眉也反而不那么紧张了。但是她仍然没有勇气抬头观察苏平的表情。苏平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狐眉会说出这番话来。这就像是当面给了他一个耳光一般,他的脸色苍白却十分平静,酒精带来的红晕已经退得干干净净。狐眉停下来不说了,好像有些无以为继,低着头坐在那里,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正在等着他处置。苏平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托起狐眉的尖削的下巴,让她的眼睛平视着自己。狐眉似乎想挣扎一下,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但是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任凭苏平就这样托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眉,你不用委屈自己的,你有什么事应该早点儿跟我说,不要总放在心里。我没有任何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意思。”狐眉轻轻转头,避开了苏平的手,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你对我们好,好好一句话怎么非要讲得那么复杂。”苏平郑重道:“眉,我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帮助对我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他挥了挥手,从人们会意地退出了他们谈话的范围之外,连陈青也不例外。“那么我们可以谈点儿小秘密了。”苏平微笑道:“你知道,我们云州军曾经有过自己的情报网络,但是远称不上完善,但是频繁的战争中,情报恰恰不可缺少。大将军急于求成,而且……有些东西确实是我们通过正常渠道不可能拿到的,于是我们就选择了从‘无影’那里购买情报。这一开始买就停不下来了,我们自己的情报网络再也没有恢复过来,‘无影’却趁机对我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渗透,至今我们仍然不能准确地掌握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潜伏进了我们这里。‘无影’是个什么组织你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他们只要黄金。我云州军民勒紧腰带省下来的黄金,源源不断流向‘无影’的口袋中。在我们前线将士缺衣少食浴血苦战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拿本应给他们添置衣甲粮草的黄金去购买情报。而‘无影’为了利益,往往左手将对手的情报卖给我们,右手又将我们的情报卖给对方,结果就是双方都占不到便宜,常常变成相互消耗的惨仗,一仗下来,遗尸盈万……”苏平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想到了战场的惨况,“他们都是我大周最好的战士,居然被一群情报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恨啊。如果是死于谋划不周,勇气不济,我无话可说,可是……他们像野兽一样互相拼杀,没有策略,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或者说,真正的赢家是那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你那时候还不在,你可知道亲眼看着大周的名将智士一个个倒在血泊里是什么感受么,可悲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倒下的。我们能不买他们的情报么?不能,这就像上瘾一样,大家用惯了都懒得花费钱财和精力另起炉灶了,而且‘无影’也会加以阻挠和破坏。买了还有一丝希望,不买就没有。我们这些自诩聪明睿智的人,自诩大周最精英的一批人,居然被一伙儿阴谋家这样玩弄!你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周内战了这么多年,各州诸侯却几乎都在原地踏步,连州界都很少打出去吧。因为有人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到难以控制的诸侯出现,那样的话,就会损害那些阴谋家的利益。这伙人树大根深,他们所掌握的巨大财富和人脉也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得到的。”苏平深吸一口气,“眉,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了你们,狐家是高贵的姓氏,对朋友的忠诚是你们的美德。你们人虽少,却不会被‘无影’收买。我信任你,一如我信任我自己的能力。你们就是我撒下的火种,终有一天,我不用再看‘无影’的脸色说话。你和你全族的人都是我所倚重的朋友。所以——有什么事,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还有,我物色了几个人,忠诚可靠方面没有问题,人也机灵,希望能让你们的人能带带他们,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解决一下你们紧迫的人手问题。”狐眉大为感动,跪倒在地道:“原来公子对我们寄予了这么高的期望!小眉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公子。”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让外人学习族里祖传的技能,实在有违祖训,小眉不能自己做主,但是我会跟族中的人商议,尽力促成此事。”苏平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宽容地拍拍狐眉的肩膀道:“没关系的,慢慢来。现在你们的任务是重了些,怪我考虑不周到。这样吧,反正现在五大族已经会盟,下面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军人的事情了。你们前一段的工作做得不错,现在集中一下人手,专心盯住吴忧就行了。适当的时候配合小青的行动。”狐眉点头应是。苏平又唤过陈青道:“你持我手令,调云州大营忠勇兵一营,马四千五百匹,总管对付吴忧的作战。你要记住四个字‘困、疲、拖、累’。你的任务是把吴忧撵得团团转,让他立不住脚,扎不下根,没机会集合起一支像样的人马,没机会建立一个稳固的基地。只要他敢停下来你就打,他走你就跟着,敌人怎么累,你就怎么打,不给他任何休息喘息的机会,一天都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眉会配合你的行动。在和各族联军会战结束之前,我不希望看到这个人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有多大本事我清楚,我也不指望你在智略方面能胜过他,切记不要为了贪功做出蠢事来。小青,我得提醒你,我忠勇兵一营满编一千五百人,都是百战精锐,要是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了。”陈青这时候酒早就吓醒了,忙大声应道:“是!”又道:“公子,属下带兵的经验尚少,恐有负公子嘱托,属下愿举荐一人与我同去,可保万无一失。此人乃云州人氏,名巴秃颜,骁勇善战,擅长行军布阵,颇识云州地理,现为忠勇军校尉。”苏平道:“准了。”陈青大喜去了。狐眉也起身告辞。侯家集。现在这里很像一个集镇的样子了,不少男女老少都挤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村外更是搭建了不少帐篷,牛羊叫,马嘶鸣,各种牲畜的臭味铺天盖地。吴忧坐在没铺任何东西的干硬地面上,努力集中着自己的注意力,希望能对村子里的混乱景象达到视而不见的状态,可惜就在他似乎要成功的时候,一头壮健的黑牛在他面前拉了好大的一坨牛屎,而那个牵牛的孩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吴忧的耐心终于达到了极限,他猛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大喊道:“莫言愁!莫湘!你们过来!”喊完了也不管人群的反应,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帐篷,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了一杯马奶酒,一口灌了下去。不一会儿功夫,莫氏姐妹双双来到。“咱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了?”吴忧看着莫言愁就来气,要不是她找来的像黑羊、百牛这样的莫名其妙的小部族,自己现在也不会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手下侍卫们的包裹打好了又拆开好几次了,还是没有走成。整天穷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根据游骑报告,周围还有几个小部落还在赶来的样子,现在这个不大的村子已经聚集了超过一千人,具体多少吴忧也不清楚,现在他住在这里倒是好像成了客人一般。更烦的是不知道莫言愁给那些人灌了什么迷汤,羊褐、牛纶这两个首领每天都来和吴忧“谈天”,一顶又一顶大帽子盖下来,让吴忧想撕破脸皮走人都不行。莫言愁心知肚明这是吴忧找茬发飙的前兆,她自己现在也有些心虚,没想到只是借助“无影”的影响力随便造了点儿谣,那些夹在汉人和各大族之间的小族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逃亡,目标就是侯家集这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子……不过草原上一场风暴已经不可避免,只要是有点儿眼光的人都看得到这一点。他们想寻找一个强者保护他们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有些话她都没敢跟吴忧讲,事实上现在云州还有十几个小部落都在向这里汇集。七天了,吴忧的这支小队伍没办法离开这个村子一步。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相信不管是苏平的云州军还是五大族联盟都不会介意派出一支部队顺手收拾掉他们。而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两个依附过来的小部落很喜欢自行其是,一边对吴忧奉承有加,一边还是各自为政。根让人气闷的是他们都拖家带口,军民不分。对于他们而言,从他们原来的住处迁到这里,无非是一次距离长些的正常迁徙罢了,草原上的民族本来就常常迁徙不定的。现在莫言愁自己都说不好这些乱纷纷赶来的人群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他们既不服从吴忧的号令,也不肯让吴忧走,搞不明白他们这么聚在一起到底是怕死的成分多些还是觉得多个垫背的会更安心些。“他们到底想干吗?我没耐心和他们穷耗下去了。再不走的话,咱们都得死在这里。”吴忧气恼地道。“没错!我十二分的同意你的说法。”莫言愁忽然神情十分紧张地站了起来,“公子,出事了。咱们这次恐怕不走不行了。”吴忧见她刚才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忽然就变了脸色,不禁好奇问道:“什么事?你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莫言愁急急道:“我刚才收到的消息,苏平暗调云州大营忠勇兵一营,目标就是公子你。他们日夜兼程赶来,现已离此不到二百里。铜川、火壁、大小月氏城驻军义勇兵都有出动迹象,估计是为了策应云州的忠勇兵主攻。居然避开了我们的耳目,看来苏平这次是决心已定了。”吴忧道:“我不是想问你这个,你是怎么收到信息的,我没见你做任何事情啊?”莫言愁道:“这都是细节,‘无影’自然有自己的联络方法,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解释不清楚。公子你得快点儿拿主意才好。”吴忧不再追问,对莫湘道:“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办?”莫湘没有回答,忽然站起身道:“公子决定了就告诉我一声罢了,我去准备一下。”竟甩手走了。莫言愁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再看吴忧,吴忧一脸尴尬。莫言愁忽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不由得“噗嗤”一笑,白了吴忧一眼道:“哼哼,到现在了还想在姐姐面前耍花样,你还不够看哦。明明只有甩下这些人才逃得了,还装模作样地问人,坏人我们做,好人你来做,居心不良啊你。”饶是吴忧脸皮再厚也被这番抢白弄得老脸通红,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停了一下道:“言愁,你替我把羊褐和牛纶叫进来。”莫言愁劝阻道:“公子,现在可不是仁慈的时候,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要和咱们一起走,带上他们的话,咱们谁都走不了。我看不如给他们留下一封书信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既然一直不肯奉公子为主,咱们也不必跟他们客气。”吴忧叹了口气道:“言愁,我们在这片草原上已经失去了五大族的欢心,在汉人中我们没有根基,云州军就更别提了。如果我们想做点儿事情的话,我们还能依靠谁呢?这些人他们虽然有各种私心,但是他们至少没什么大毛病,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孛忽勒。咱们这样一走,固然保全了性命,但是这草原虽大,却再没有咱们立足之处了。”莫言愁道:“公子,我知道您素有大志,是个做大事的人,但是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还做什么大事?一种仁慈如果不会拯救任何人,反而要更多的人陪葬的话,我不得不说这是愚蠢的仁慈。我想得没您那么长远,我只知道,眼下咱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自己走。您要是还把咱们这几个人的性命看在眼里的话,就不要泄漏这个消息。否则的话,我宁可自己走也不会为了愚蠢而送命。”这话说得十分决绝,她的神情同样如此,表示了她的决心。吴忧叹了口气,正待再说什么。忽然外边一阵慌乱的叫喊声,隐约听到有人喊道:“云州兵来啦……”莫言愁大惊道:“怎么这般快!没理由的!难道是湘姐姐泄漏了消息……”吴忧沉声道:“别胡说!”略带讥讽地道:“看起来‘无影’的情报也会出错啊。”莫言愁听了这话心中羞恼,却没话反驳。艾云一阵风似的冲进吴忧的帐篷,手上捧着吴忧和莫言愁的铠甲兵器。急急禀道:“游骑来报,云州军大队人马衔枚而来,离此已经不到十里,声势惊人。公子快些上马暂避,迟恐不及!”吴忧在艾云的帮助下穿上那身精工锻造的链甲。这件铠甲还是阮香特意为他准备的,精确地按照吴忧的身材量身定做,用的是淄州最先进也是最难冶炼的合金钢铁,轻盈、结实、华丽,体现了当时周国最高的铸造工艺水平,说是一件艺术品也不为过。当初进入淄州之后,阮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淄州最好的工匠给吴忧订做了这身铠甲。这件链甲从做出来吴忧就一直没有机会穿过,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要知道在纷乱的战场上,一件靠得住的铠甲比起高超的武艺来,往往意味着更高的生存几率。吴忧等三人结束停当,出了帐篷才发现他们还是太低估了黑羊和百牛这两个小族的实力。他们居然集合起了二百多个骑兵。但是这些衣衫褴褛、装备五花八门的人的战斗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这种情形下他们根本来不及编成什么队形,一看就知道平时缺乏训练。慌乱的人群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羊褐和牛纶都二十多岁,是两个年轻的族长,他们显然对应付这种情况还缺乏经验,他们一会儿声嘶力竭地集合队伍,一会儿又跑去组织人群疏散逃亡,但是他们的努力基本上没有效果,恐慌在蔓延,妇女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叫声再加上牛马的嘶鸣,整个村子乱成一片。吴忧的侍卫们这时候显出了他们训练有素的一面。他们自动站成了一圈,环绕着吴忧的帐篷,盔明甲亮,刀出鞘,弓上弦,白色的战袍聚成一簇,十分醒目。吴忧一眼就看到莫湘骑正骑在马上维持秩序,阿瑶则呆呆地站在那里,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套上了一件软甲。吴忧转头对莫言愁道:“你和艾云、凌红叶、金怡、郑子高还有花莹,带着阿瑶一起走,负责保护好阿瑶。这一队人就由你负责。这里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以后如何行动你自行决定吧。万一……总之你看着办吧。”莫言愁欲言又止,一咬牙,骑马走到阿瑶身边,一俯身,将阿瑶抱了起来,放在马背上自己身前,阿瑶吃了一惊,对吴忧喊道:“大哥!”吴忧大声道:“跟着言愁姐姐走,我会去找你的!”阿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嘶喊道:“大哥,我要和你一起!不要丢下我!”吴忧不再看向这两人一骑的方向,只是挥了挥手,莫言愁大喊一声“驾!”策马飞奔,艾云等五人紧随其后。经过吴忧身边的时候,艾云道:“大哥你保重!”吴忧隔着马在她的小手上一握,道:“听莫言愁的话,保护好自己。放心,我不会死的。”花莹回头尖声道:“吴忧!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你不准死!”吴忧笑道:“自然忘不了。”这时候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已经到了村外,一些没来得及逃出村子的百姓像是撞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被逼回了村子。一时间哭喊声大作。看到莫言愁她们走村后离去,吴忧伸手掣起一支马槊,高高举起,对余下的众人道:“如今唯有奋力死战,谁也别想独自逃掉。大家紧跟我马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咱们各人的造化罢。”众士兵都弃了弓弩,皆持长短利刃,闻吴忧之言一齐举起兵刃,齐齐一声呐喊。吴忧忽然听到王大可那熟悉的大吼声起于脚下,一低头,正好看到王大可没有骑马,手持巨斧站在自己马前。王大可却不知道吴忧在看他,自顾自吼道:“便是死也要维护公子周全!冲啊!”竟是当先冲出。吴忧心中感动,大喝道:“儿郎们,上了!”这支小小的队伍如一支犀利的银箭一般,劈开纷乱的人群,直接迎向冲进村子来的云州铁骑。冲在最前面的云州骑兵狠狠地一枪扎向步行的王大可,王大可虎吼一声,一斧砍去,两条马前腿和枪杆一起断折。但是这一人一马还是携着巨大的冲力撞向王大可,王大可眼疾手快,另一手手起斧落,将这骑兵连人带马斩作两段。吴忧和另一个云州骑兵毫无花俏地对刺了一槊,吴忧精良的铠甲替他挡过了这凶狠的一刺,他只是在马上晃了一下身子,那个云州兵则没那么幸运,他前胸衣甲碎裂,被吴忧这带着巨大冲力的一槊从马上撞飞出去,立刻被后来冲上的同伴踏为肉泥。如雷的蹄声中,这一阵微细的金铁交鸣声几乎听不见,两拨队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二十多人的白色小队伍几乎是瞬间就被湮没在云州军铁青色的铠甲的洪流里。“就这样简单?”陈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村里有组织的抵抗维持了不到半小时就彻底崩溃了,地上的几百具尸首只有十几具是属于云州军的。俘虏也有几百人,包括了一个叫牛纶的小族长。陈青都不能想象他能在吴忧手下取得这种大胜,毕竟吴忧以前的名声太过于显赫了。和陈青显得瘦弱的身板相反,巴秃颜身量巨大,眼睛里精光闪烁,一看便知道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这次从行军路线到进攻都是他全权指挥策划,难得的是保密措施滴水不漏,连“无影”这样神通广大的组织都居然被他瞒过。巴秃颜心道,苏平十分忌惮的吴忧也不过如此,看来苏平公子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心中得意,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淡淡道:“都是大人调度有方,我军以众击寡,以精锐对乌合之众,以有心算无心,胜了那是理所应当的,末将都想不出会败的理由。只是可惜还是有漏网之鱼,咱们还是赶紧点验尸首俘虏,只不知道那吴忧是死了还是逃了。”陈青喜道:“这般大胜已属难得了,我会向苏公子言明你的功劳。下一步大军如何调度你可以便宜行事,领军你比我在行,我信任你。”巴秃颜露出感动的神情道:“大人如此提点末将,末将粉身难报,敢不尽力!”说完打马上前亲自检视尸首和俘虏。同时传令,除了留下三百人看押俘虏打扫战场,剩下部队百人为一队,搜索追击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人。不管追没追到,天黑前回来复命。陈青自派人去联络狐眉,调动人手观察跟踪,另一方面又派人给苏平送信。搜索过后,果然没有找到吴忧,倒是有俘虏指认那几具着白衣的尸首是吴忧的部下。陈青命将这些着白衣的尸首集合在一起,竟有十五具之多,都是身上多处被创,显是力战身亡,有几个身体早就被马踏得稀烂,只能勉强看出原来衣甲的样子来。吴忧手底下有几个人陈青还是很清楚的,这下子折去了他大半的羽翼,自己损失这么小,这仗打得也算值了,想到这里,陈青心里不禁也有些小小的得意。只是有点儿可惜不能确定这几个人里边有没有军官。听闻吴忧身边颇有几个出色女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死在乱军之中。这时候,巴秃颜来报,在村子里发现一个被囚禁的少女,自称狐茜,说是被吴忧所囚,口口声声要见领兵的主官,有事禀告。陈青听说她姓狐,当然不介意见见她,也许还可以卖狐眉一个人情呢。就是怀着这种心情,他见到了天真妩媚中带着些憔悴的狐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