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纵横(下)星雨离了馆驿,催促连夜赶路。从者不解,问道:“阮使君相待甚厚,何以去之匆匆?”星雨道:“迟恐有兵来追。”从者皆嬉笑不信。才出灵州城不久,后边尘土高扬,马蹄声如雷,果然有兵追来。从者信星雨之言,不禁惊得面如土色。星雨听其声,观其形,转惊为喜道:“不是追兵,倒是送礼的来了。”从者又不信,道:“要送礼早送了,哪有人走了之后派兵追着送的?”着力赶车奔走,星雨道:“这里是阮香的地头,前面还有好几座关城,若是她有心捉我们,便是你赶得再快也没用的。不如缓辔而行,也显得咱们从容。”从者依言,约束马匹,从容而行,心里却只是害怕。不一刻,追骑到达,马上骑士皆不着甲胄,花帽锦衣,果然是送礼来的。计有骏马一匹、玉璧一对、衣物两箱。并有阮香亲笔开具的路引文凭。星雨谢过,写了手启致答,重新启程。出了灵州城界,星雨命从者改变方向,取道燕州,往圣京方向去。从者不解,问道:“不是已经说动大将军出兵了么?”星雨道:“星晴不会坐以待毙,我恐怕她也会行反间计,利用各州矛盾,挑唆各路援军内斗,那样的话,咱们的心思就白费了,柴州之围还是不能算是真的解了。阮香托大义之名,又要笼络人心,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唐琪重信义,好名声,想必也不会怀有二心;南蛮兵虽然奸诈贪利,不过和星晴是死敌,短期之内应该可以以为外援。只有张静斋一向反复无常,虽被我动之以名利,难保不会有所反复,所以咱们还得给张静斋那边加把劲。”星雨又叫过那个多嘴多舌的从者道:“这里给你四封信。你马上抄小路赶回柴州,一封给穆将军,让他阻塞险要,谨守关隘,不可轻易出战,万事等我回去再说。另外三封按照分别投至裴烈、田廷敬、破军牙府上,务必不可有差池。柴州存亡全在你身上了。”那从者吓得跪下禀道:“如今往柴州的道路都是怀州和屏兰兵,小人本领低微,不堪当此重任。”星雨恼怒道;“为人臣属的自当为主君舍生忘死,若是还有可用之人,我会让你去么?”无论星雨怎么说,那从者只是不敢去,星雨无奈,再看其它从者,也都畏缩不敢去,这等大事她又不敢交与外人,想了半天,居然无计可施,只得道:“罢了罢了。一群废物。还能指望你们什么!”星雨权衡轻重,最后只得放弃往圣京再走一趟的计划,直接往柴州而去。柴州,下水关。星晴所率领的屏兰军队就被柴州军死死地挡在了这里。下水关依山而建,地势险峻,柴州军在此囤积了两年的粮草,重兵驻守,由原黎城太守裴烈和行军司马田廷敬把守。星晴和井麟两路部队势如破竹,连克下水关以西的四座大城,到了下水关却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进攻的势头缓了下来,连日来多方设计攻城未果,军士疲弊。星晴和井麟商量着分派部分部队,打通往白江的水道,一方面方便运粮,另一方面试着从水路绕道迂回下水关之后,伺机切断下水关的补给。在此期间,大部队停下来进行休整,巩固已经占领的地方。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星晴有把握在春季到来的时候拿下下水关,这样柴州的另一半就会向她敞开大门了。不过星晴和怀州联军的好运气似乎到此为止了。各方面陆续传来的消息开始让他们头疼了。首先是穆恬杀降将杨汸,开州刺史唐琪和柴州刺史穆恬握手言和,开州罢兵。柴州排除了西方的麻烦,开始有工夫抽出手来对东边的下水关进行增援。星雨本能地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她命人火速召回那支本打算去打通水路的部队。同时星晴将自己的大营后撤了三十里,依山下寨,和怀州军的营盘挨在一起,她的这一谨慎行动很是被怀州军官们瞧不起,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证明了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们很快就打探到,阮香、张静斋这一对死对头都在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增援柴州。待到张静斋伪托朝廷名义发出檄文,开州也凑热闹派出了援兵,其他各镇诸侯一改已往的勾心斗角,居然纷纷响应。两个月的时间,怀州成为了天下公敌,陷入困境。灵州兵出乐城,攻明云关,张静斋兵发太平关,开州军一支部队向南进发,动向不明,星晴担心的还是南蛮军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鼓动,那些胆怯狡诈的酋长们忘记了以前受到的教训,重整旗鼓,纠合大军再犯屏兰边境。屏兰王惊慌失措,竟然商议迁都以避其锋芒。同时急召星晴率军回援。星晴压了一肚子火,最近她更加暴燥易怒,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搅了她的计划,在这一系列的活动背后,她看到了一只看不到的黑手在后面操纵。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就她所了解的,柴州并没有这样的人才,阮香和张静斋当然都有这个能力,不过只是为柴州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出这么些力,唐琪更加不可能,要是她有这个心计也不会忽战忽和缺乏主见了。回兵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局面看起来不太妙,星晴还不至于因此而惊慌失措。她担心的是这个意外出现的对手,这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扭转了局势,表现出了高明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是个不可小视的劲敌。星晴并不着急调遣兵马,南方多山险河流,道路崎岖,各路兵马要打过来还远着呢,而且这些诸侯相互之间并不信任,很大的可能应该是相互观望,即使他们真的合作进兵也不怕,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当然是阮香和张静斋的部队,但是恰巧这两镇的部队都有大仗要打,战略重心不可能调整得那么快,最多就是做做样子,柴州部队已经元气大伤,就是发动反击也很有限。开州就更别提了,唐琪虽然建功心切,还不至于为自己不安分的邻居卖命的地步。南蛮各洞早就被她打怕了,星晴出征前就预计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她知道南蛮各洞酋长对她十分顾忌,因此除了派遣精兵守卫山口要道之外,还专门在国内挑选了体态姿容跟她相似的几个女子,万一南蛮军队真敢强攻屏兰的话,只要将星晴的旗号一亮,再让这些女子亮亮相,肯定能吓住他们。怀州的将军谋士们没有星晴这么镇定,他们所承受的心理上的压力大得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们显然还不太适应汉奸这个称呼,怀州士兵还被蒙在鼓里,所以还算安静。看得出来,怀州军的主将井麟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几个知情的谋士也无精打采,他们将怀州政治上的被动完全归咎于星晴,星晴现在根本不敢指望怀州部队的战斗力。内心里,星晴压根儿就瞧不起这帮没用的男人。出了事都往女人身上推,这也配叫男人?星晴这段时间更加紧操练士兵,虽然形势还不算是太坏,但是她还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尽管难以预计最终的对手会是谁,但是星晴估计,屏兰军和周王朝的军队迟早得有一场恶战。星晴的巡逻分队报告,发现了一队柴州的使节,拦截不成,反而折了十几个弟兄,他们已然发出警报,通知各哨卡拦截,几支临近的巡逻队已经赶去增援了。星晴大喜,传令不惜代价,一定要截下这些人,务必抓到活口。星晴想不到这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喜得坐立不安,恨不能亲自去。不一会儿,一个军官匆匆回报,这使节十分凶悍,越关而去,手段又十分残忍,他的从人伤重走不动的全都被他给杀了。最后孤身逃走,那么多军队竟是没拦住他。正在加派人手追捕。星晴心中惊讶,原来以为最多是个文士,没想到对方竟是个高手,而且做事这么心狠手辣,不像是个策士,却更像个杀手。星晴略一思索,认定这应该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的使节一定是想趁巡逻队和关卡一团混乱的时候溜走,她马上再次传令,不要追那个诱敌的高手了,谨守关隘,加紧巡逻,加派兵力搜索这一地区。星晴还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判断力,要是她当时不撤回追兵,说不定真能追到星雨,她撤回了追兵,正好走了星雨。屏兰军和怀州军整整忙活了一天一夜,“可疑”的人抓了上千,恨不得挖地三尺,却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像是使节的人。星晴恼羞成怒,命令将那些倒霉鬼作为奸细统统斩首。而军士趁机掳掠村庄,残害乡民,苦民甚烈。柴州被占领区的百姓多有据村堡反抗者,对此星晴一率残酷镇压,敢于反抗的村镇一律夷为平地。怀州文武或有看不惯这种做法的,星晴一概不理。刘向终于沉不住气,以犒军的名义来到军中,催促井麟、星晴,或战或和,早作打算。星晴现在最烦就是看到刘向了,他不来还好,一来就只能添乱。果然刘向一到就召集一众将领谋士召开会议,屏兰方面就只有星晴自己参加,怀州的将领谋士倒是济济一堂。星晴一看这个阵式,心中不喜,闷闷地往角落里一坐,一言不发。会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矛头直指星晴。怀州的谋士们对于星晴的独断专行早就不满,前一阵子连番大捷,他们才没说什么,但是这次怀州处境艰难,矛盾立刻变得尖锐起来了。许德民率先发难,作为一个谋士来说,他的火气实在太盛了些,“夫人久治军旅,兵贵神速的道理不懂么?我希望夫人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乘胜拿下下水关?一个多月来,二十万大军迁延不进,虚耗钱粮,这是贻误军机!迟延日久,必然生变!”林清泉接茬道:“泉尝闻夫人放纵军士,肆意扰民,杀百姓以冒军功,可有此事?又闻夫人恐吓柴州士民,勒索资财,百姓惊恐,纷纷外逃,使得我军筹粮募丁都遭到了很大的困难,可有此事?”百里幕道:“如今张静斋、阮香、唐琪相继兴兵犯我怀州,而我州重兵却被拖在这下水关前,既不能破关取城,又不能回保怀州,粮秣转运艰难,士民劳苦不堪,甚为可忧。敢问夫人可有破敌良策?若能进兵,愿闻良谋,若没有把握取胜,还请早做良图,怀州乃是我根本之地,长期虚国远征,不是久计,及早退兵保守怀州为上策。”星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冷笑。井麟和星晴共事这么久,虽然看不惯星晴的一些做法,但是平心而论,星晴并没有亏负怀州的地方。她做事认真负责,思虑精细,制定计划切实可行,在行军打仗方面尤其有天分,至今为止,两人配合算是相当默契的。现在这些谋士的指责虽然全是指向星晴,但是他听了心中却十分过意不去,仗能打得这么顺利,星晴功不可没。井麟见刘向脸色阴沉,知道刘向一向耳根子软,被这般谋士这么一挑唆,恐怕真会作出什么愚蠢的决定来。但是同为领军将领,谋士们的指责也间接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有些辩驳的话他不方便说。他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吟不语的田矫。怀州田矫,井麟文武齐名,平日里交情很不错,这时候,只有让田矫出头替星晴说话了,但是田矫却一向是怀州反对屏兰军入关最力的人。他肯不肯替星晴说话很难说,他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给了井麟一丝希望。田矫捻着胡须,终于开口,冷冷道:“属下觉得,借屏兰兵本身就是个错误!也早就说过这件事是得不偿失。”听了头一句话,井麟心里立刻凉了半截。不料田矫话锋一转道:“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已成骑虎之势,各州诸侯不会因为我们绝屏兰而对我们心慈手软。他们托名讨伐屏兰,事实上屏兰不过是启衅的一个借口。想屏兰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即使击败屏兰也不会有任何实际利益。而怀州处大周腹心之地,民强地险,进可逐鹿中原,退可自保有余,这才是他们的心腹之患。眼下之计,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联合屏兰反而会让他们有所顾忌。我料诸侯心必不齐,又无善筹划者为之谋,兵虽多却不足虑,怀州之兵足以自守,只要守住关隘,诸侯军队求战不得,粮尽自退,届时我军只消以上将提一旅精锐追击,可获全功,让诸侯不敢小觑我怀州。趁诸侯之败,联屏兰之兵,则穆恬、唐琪辈皆不足虑。大周南方可一鼓而平。据三州之地,以白江为屏障,割裂天下,与张静斋、阮香比肩而立,成鼎足之势,至少不在话下了。若能再思进取,当北图徽、吉,天下淹有其半,陆军自东向西,水师自南向北,此乃席卷天下之势也。”田矫越说越激动,握紧拳头,眼神变得热切起来。星晴赞赏地看了一眼田矫,田矫虽然说得简略,却是正道,表现出了他高明的战略眼光,见识确实在众人之上。前番阻止屏兰兵入境是为了刘向考虑,这番劝留屏兰军还是为了刘向。称得上怀州真正的忠义之士了。尽管志向不同,星晴对这种人是充满钦佩的。若是按照田矫所说的来做的话,说不定真有机会成功,虽然那要耗费许多年的时间,中间要经历不知多少挫折。不过她看了一眼刘向的表情,马上又泻了气。刘向眼神游离,也不知道对田矫的话听进去没有,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不决。井麟向田矫投去极为感激的一眼,田矫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对井麟感激的目光只是翻翻白眼。井麟见刘向还在犹豫,不禁着急,生怕他被众人弄乱了思路,上前说道:“主公明鉴,末将以为,田先生之言甚善。远的不说,现在的确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恰当时机。争论不能解决问题,为今之际,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最重要。还请主公慎重考虑田先生的意见,此诚为上策。”刘向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井麟一眼,井麟的意见基本上代表了军方的看法,井麟在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说了话,其他领兵军官也多附和他的意见。刘向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先散了吧,明日继续开会。”星晴站起身来想说句什么,刘向摇手道:“你也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今晚我不想见任何人了。”星晴看了一眼众人,军官们面无表情,井麟一脸严肃,田矫冷冷淡淡,许德民、林清泉、百里幕三人正在交换眼色,刘向的脸上才充满忧虑。星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当先走了出去。夜。刘向带来了大量的犒军物品。士兵们每人分到了半瓶酒、一斤猪肉,还有额外的二两银子。长久征战劳苦,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士兵们欢声雷动,士气提振。对星晴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怀州谋士三番两次地猜忌于她,实在让她寒心,而刘向的犹豫不决尤其让她忍无可忍,她不止一次恨恨地想调集屏兰国内之兵,里应外合,灭了刘向算了,但是她每次也只是想想而已,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侍卫禀报田矫来访,星晴一听,心中不免纳罕,怀州众谋士中就数他对屏兰成见最深了,居然赉夜来访,实在难以揣测他的用意。田矫对星晴长揖下拜,星晴侧身只受他半礼,道:“先生何必行此大礼?”田矫道:“主母在上,礼不可废。”星晴平日最烦别人称她夫人,听了田矫这一声“主母”,心中却竟然有一丝甜丝丝的感觉。当然她也并没有得意忘形,田矫即使在刘向面前都不轻易低头,对她更是从来没有好脸色,这次肯折节来拜访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她等着田矫开口。田矫道:“主母,田某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说了。眼下的情势让主公十分忧虑,加上许德民等人的撺掇,很可能做出什么不利的决定来。想主母一向足智多谋,必有挽回局势的妙计,为何不在主公面前剖白明白?主公的性情您又不是不知道,与其消极等待着主公难测的心意,不如积极去争取。只要主母您以退敌之策劝说主公,主公必定会转向您这一边的。”星晴道:“既然田先生已经将话说得这样明白,星晴也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晴乃是堂堂屏兰长公主,为你家刘使君做二房,想来不算辱没了他吧?晴以女儿之身制军旅,律己甚严,名节清白,未有任何亏欠;自晴入怀州以来,所虑所思,可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怀州之处?我屏兰将士远离家乡千里,征战于陌生之地,血洒敌国土地,到如今,没有为屏兰争到一点好处,他们为的是什么?他们难道不是娘生爹养?我屏兰人就是犯贱么,要为你怀州流血流汗!这且不说,怀州上下根本不承我们的情,动辄要赶要杀,你就是养一条狗还得给块骨头不是?你料得不错,我的确有退敌之计,眼下这点困难我还不放在眼里。但是能度过眼下这一关又怎么样?刘使君这种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再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屏兰又会成为替罪羊。”田矫道:“主母一味抱怨,于事无补。况且怀州多事,多半由屏兰军兵入境引起,这是毫无疑问的。主母身处嫌疑之地,担些责难自然难免。但是主母也应看到,你能担待这份责任,自会有相应的回报。”星晴皱眉道:“方才在大帐议事之时,闻先生高论,只道先生乃是见识高明之士,不想也是一般俗人见识!”田矫紫涨了脸皮,道:“愿闻其详。”星晴冷笑道:“先生为怀州谋划则细致周详,一说到我屏兰便语焉不详,搪塞应付。你对怀州的这份忠义之心诚然可嘉,却未免对咱们太刻薄了。先生让我们忍得耐得,就不曾替我们考虑过么?只是一味从怀州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难免会以偏概全,看不到很多可以起关键作用的东西。其实简单得很,先生只要设身处地从屏兰角度来想想,不难猜到我们的想法。再从各镇诸侯的角度出发,替他们想想,同样可以把握到他们的弱点,从容设计又有何难?”田矫拜谢道:“矫惭愧。”星晴见他坦然受之,并不否认,心里又对他高看一眼,道:“星晴卖弄了,都是意气之言,先生不要介意。现在的情况先生也看到了,许、林、百里等人对我仍然有相当的成见,刘使君也心存芥蒂,这话要是由我去说的话,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还得先生去讲。”田矫已经退出去有一会儿了,星晴仍然在徘徊。忽然,她停住了脚步,站定身子,找出纸笔,很快就写成一封信,盖上自己的印章。她拍了一下手,一个精悍的军官幽灵般地出现在她面前,垂手侍立。星晴的嘴唇在活动,好像在说话的样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军官紧盯着星晴的嘴唇,“听”得十分专注。星晴“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信交给军官,军官行了个礼,像来时一样诡异地消失了。星晴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又开始来回踱步,正当她再次想叫人的时候,侍卫通报,井麟来访。“真是不得安生的一夜!”星晴苦笑一下,吩咐有请。井麟有军人特有的爽朗气质,他说话同样不喜欢拐弯抹角,道:“主母对今后的情势有什么看法?”星晴抿嘴一笑道:“晴倒愿意听听将军的看法。”井麟道:“如此,末将献丑了。”他顿了一顿道:“末将以为,怀州面临的局势无疑是相当严峻的。首先,我们在大周境内已经陷入空前的孤立,这不是一两场军事上的胜利所能挽回的,特别是士兵们如果了解到内情的话,将会是一场灾难,很难讲会发生什么事情;其次,据守山险隘道,不是长久之计,在诸侯包围压力下,我们很难真正有什么作为。要是长时间这么消耗下去的话,咱们会被拖死。怀州垮掉,相信对屏兰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星晴沉吟道:“那么——”井麟道:“现在怀州的力量已经都摆在这里了,各州诸侯对此看得也很清楚,唯一的变数就是屏兰,主公虽然还在犹豫,但是我想有军方的全力支持,他不会对主母怎样的。我觉得问题的关键还在屏兰。只要主母一天在这里,谅诸侯军队拿我们无可奈何。但是屏兰王那边就难说了。我收到情报说屏兰目前正遭到南蛮大军的袭击,在这种情况下,屏兰王很难保持冷静,恐怕他派人召回主母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吧。”星晴微笑道:“将军所虑有理,实不相瞒,屏兰王的使者已经到了三拨了,带来的都是加紧文书,召我回国的,一概被我扣下了。屏兰国内的事情我已经有安排了,应该不会出大乱子。”井麟喜道:“如此甚好!主母能以大局为重,实乃我辈楷模!”星晴摇摇手道:“这些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究竟是谁让咱们这次这么被动。这个站在背后的人才是我们最应该重视的敌人。”井麟道:“我们在灵州的间谍汇报说,这次柴州派出的使者似乎是个女的。京城那边道路不通,暂时还没有消息。”星晴心道:“难道真的是她?怎么可能呢,进步也没有这么快的……”井麟见星晴这副神情,问道:“莫非主母知道是谁了?”星晴道:“本来想起一个人来,不过不可能是她的。”井麟辞去,星晴走出了自己的大帐。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习惯了南方温暖潮湿的气候的星晴,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个侍卫递上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了,比起那些武人,她身子还是有些单薄,她虽然练过武,但是并没有下多少功夫,很快就将精力转到别的方面去了,所以体质只是比常人稍强些,还不能像那些修为高深的武者一样不畏寒暑。柴州。星雨孤身通过了封锁线回来之后,匆匆见了穆恬一面,两人密谈良久,随后星雨再次出发,这一次她的目标是南蛮。和各镇援军相互配合的任务交给了穆恬,星雨则要凭着自己对屏兰的了解,去为南蛮军队出谋划策,攻打屏兰,只要南蛮那里能取得战果,屏兰军队必定不敢再冒险逗留在柴州,骄纵如星晴也只有撤军一途了吧。屏兰军队撤退了,怀州也就不足为虑了,到时候柴州需要防备的倒是各镇来援的诸侯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