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断水十里长亭,目送大军缓缓开拔,吴忧心中有点怅然若失,这大概是第一次大军出征而不是自己做主帅。等到最后一哨人马也消失在视野中,吴忧轻轻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北方的冬天来得早,空气中已经颇有寒意。侍卫牵过马来,吴忧翻身上马。胡沛、陆舒还有随从们都早已经骑了马在等着了。身边增加了不少新面孔,少了一些老面孔,连吴毒都跟着苏平出征了。“你是狐茜吧,怎么又跑出来玩了?咦!你是来保护我的?”吴忧看着自己的卫队中增加了一名少女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狐氏可是苏平的亲卫,他本以为他们全都跟着苏平上了战场了。“哼!谁稀罕啊,要不是苏公子亲自交代我们保护你,我才懒得动弹。”狐茜眼睛朝天,根本就不睬吴忧。“在下狐谨,见过将军。”一名温和敦厚的青年在马上施礼。有些无奈地看看不合作的狐茜,抱歉地对吴忧道:“小妹不懂事,将军包涵则个。”吴忧笑道:“久闻狐氏大名,不想在这里得见狐家的人。据说狐氏的追踪、暗器、刺探和传送情报都有独到之处,失敬失敬!”吴忧刻意回避了以前被苏平凌迫的窘况,狐氏在其中可没少出力。狐谨淡淡逊谢道:“都是江湖朋友们抬爱。”吴忧又对狐茜道:“以前不知道姑娘的身份,多有冒犯。姑娘箭术精准,在下那是佩服得很哪。”狐茜还是孩子心性,被吴忧这样当众夸赞,心里高兴得不行,小脸却偏偏还绷得紧紧的,学着狐谨的口气道:“罢了,都是江湖朋友们抬爱。”众人一听,哄地一声笑了。吴忧和小姑娘消除了芥蒂,心里也格外高兴,打马回城,做了个手势让狐谨跟上来和他并排走,问道:“我近期打算去云州一趟,不知路上可太平?”狐谨反问道:“将军是以私人身份去呢,还是以云西都护身份去?”吴忧诧异道:“有什么不同?”狐谨道:“若是将军以私人身份前往,只需安排几名侍卫暗中保护,可保无虞。若是大张旗鼓,摆出云西都护的仪仗来,恐怕有点困难。”吴忧怪道:“这一路上可都是云州军的地盘啊,难道云州官家现在不吃香了么?”“这个……说来话长。”狐谨道:“年前,因为联军和云州军交战不断,加上库狐人大举入侵,很多流民南逃到云州、铜川附近,两城不敢轻易接纳,这些流民就结成匪帮,横行不法。后来云州军出兵弹压,匪徒们才有所收敛,不过匪患一直没有根除。后来云州军张贴招安告示,准备择其精壮者编练义勇,匪帮于是从内部瓦解,一部分接受招安,一部分继续对抗官军。结果接受招安的匪军连同他们的家眷,全被云州军坑杀了,这让在外的匪徒们变得相当疯狂。只要看到小股的官军,他们就发动攻击,并且不留任何活口。官方驿道已经有几个月不通畅了。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他们对来往于瓶县的商人总是放行。所以我说,若是将军肯扮作商人,再带几名护卫做伙计伴当,应该很容易躲过匪帮的袭击。”吴忧笑道:“真是奇事,官居然要躲着匪走,还有天理么?那这股土匪有多少人?一万,两万?”狐谨肃容道:“虽然外边有各种传闻,但据我观察,这股马匪不超过两千人之数,聚散不定。人数虽然不多,但极为凶悍,云州军队曾调动最精锐的忠勇营以数倍的兵力展开几次围剿,都被他们逃脱,将军不可大意。”吴忧听了很有兴趣地问道:“他们的首领是谁?”狐谨道:“这也传说不一,比较可信的一说叫罗狗儿,一说叫罗奴儿,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识字。”吴忧点头道:“嗯,听这名字就知道出身不高,懂点儿兵法也有限得很吧。云州军可越来越不济了,被区区土匪吓成这个样子。咱可不是吓大的,为了躲避土匪藏头露尾?笑话!说出去都折了咱们云西的威风。”狐谨见吴忧并不上心,正想再说点什么,吴忧却显然没有再谈下去的兴致了,忽然加了一鞭,当先纵马飞奔起来。瓶县,新市。繁华的街市如同魔术一般出现在这个新兴的小城镇上。在战争频仍的云州,也许这是唯一还算平静的地方。从外表上看,这乱哄哄脏兮兮的地方实在和整洁繁华的城市没法相比,但这地方的繁华不是从外表来看的。自从兀哈豹的势力在西方扩展,对来往客商征收重税,其手下各部酋长也肆意劫掠商队。周国通往西方的商路不再通畅,很多商人只好冒险绕走更北方的道路。而云州北方诸郡包括云东和云西的几个郡则是连续遭到库狐和迷齐的侵掠,加上云州方面关税的控制,牛、马、羊、皮毛等货物能贩运到关内的越来越少。而新市地处东西、南北要冲,北方的战争基本波及不到这里,税收不算苛重,南北方的不少商人都选择将这里作为货物中转站。而南北方的一些大商家特别是关内的一些豪商很快就觉察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在这里设置货栈。而新市的主人,只听说是一位背景极深的神秘人士,连云州各城的太守都得卖他几分面子,并不干涉这种不合法度的行为。何况新市的开设的确算是一件各方都得益的事情,短短几个月,云州官府从中收取的税银就相当于周围几个大县全年的税赋,利润不可谓不厚。再说云州、铜川、归宁、火壁等城的太守都是知道新市的主人是谁的,唐公的掌上明珠,吴忧的新妇,敕封的蕊华郡主张颖,拿出来还是能镇住几个人的。对于新市暗中收留剧盗罗奴儿(小名罗狗儿)部众的家属一事,有关官员并非不知,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在狐谨看来,吴忧这人纯粹不可理喻,他越是劝说吴忧低调行事,吴忧越是不听,反而征调了全部一千名金赤乌官兵,准备去云州。吴忧将从小胡山那女子处赢来的医书、农书交给陆舒,让他在沃城试行。尤其是召集工匠,根据书中配方改进现有的炼铁技术,争取能尽快生产自己的武器装备。云州并非没有铁矿,只是因为关内对这里的技术封锁,加上工艺水平的问题,一直没法炼出精钢。吴忧去看那些工坊炼出的铁渣滓的时候,难得地发了一通脾气。铁器全赖关内,兵刃甲具都要仰人鼻息,这是吴忧的软肋。其实吴忧还有另一件心病,云西不产盐,云州和关内严格控制云西的食盐供应。官盐价高,普通百姓难以承担,吴忧曾设法鼓励民间贩卖私盐,打破官家的垄断专卖权,不过长此以往终归不是办法。新市的名声他已经有所耳闻,他这次打算趁着经过新市的机会,和几名内地贩盐的豪商打打交道。出兵援救宁家的条件之一,就是宁家给了吴忧几家关内大商号的介绍信。这些大商人手里都掌握着周境内相当大量的食盐配额,以前吴忧单独派人去联系他们,他们还真不卖吴忧这个面子,充分表现了他们奸商的嘴脸。但对宁家来说,事情就不同了,这就是根深蒂固的大家族的优势。说实话,吴忧倒是真心希望宁家的这几封信能管用。吴忧率军到了新市,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意外,想来马匪之说是狐氏夸大其词,抑或见到自己这大队精兵走过,不敢轻犯。这么大队的人马进驻,自然惊动了驻扎在这里的云州军队。吴忧这边刚扎营,忠勇营的两名校尉朱静、苟耀就投了名刺求见。吴忧一瞧两人的名字就乐了,摇头笑道:“猪精、狗妖?难得这么两个人能凑到一起。居然做到校尉,不容易,不容易。”胡沛正色谏道:“这二人是大周正规军官,而且名字乃是父母所取,不由自己选择,将军不可以此取笑。”吴忧本来嬉笑自若,被他这么一劝,不由得觉得老大无聊,只得整肃面孔,端起架子,对旗牌官道:“传他们两个上来吧。”两名校尉进见,浑身重铠,叉手不拜。两人都是中等身材,朱静一副精悍神色,苟耀孔武有力。旗牌官作色呵斥道:“你们两个狗头,为何见了上官不拜?想造反么?”朱静夷然不惧,上前一步道:“郡马防地应在云西,如今忽然领兵至此,不知何故?我等未接获关报文书,也不曾听说朝廷有旨调云西兵南下,是以不敢造次,依例前来询问。郡马爵禄远超我等,小人本不配询问,但事关朝廷法度,郡马通情达理,想必不会和小人们一般见识。若郡马能给出合理解释,我等自当解甲请罪。造反之说,小人承担不起。”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理直气壮,吴忧心中不禁暗自称许,脸上带了微笑道:“你们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派军队包围了我们的营地了?”朱静暗吃一惊,不想自己的暗中布置被吴忧看破,料隐瞒也是无用,便道:“小人们也是以防万一,唐突之处,请郡马见谅。”吴忧笑道:“罢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只是去云州城路过这里,因为听说路上盗贼横行,官军征剿不利,所以我才多带些人马保护。”朱静道:“不知郡马去云州城何事?”胡沛喝道:“事关军国大事,这也是你区区一名校尉配问的?”吴忧不语,只是瞧着这朱静如何应对。朱静老脸涨红,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苟耀瓮声瓮气道:“俺们粗人不懂啥礼数,冒犯之处请大人见谅。大人是上官,自然比我们懂得多,其实俺们就是想请大人能不能说得更明白点儿?俺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能对上司有个交代。”吴忧笑道:“理当如此。虽然不合规矩,却也无妨。”从怀中取了一封信出来,由亲卫转交给两人,道:“这是唐公亲笔,召我前往云州城议事,两位可查验上面的火漆封印。还不放心的话,可以看看信的内容。”朱静、苟耀恭敬地接了信,匆匆一看封皮,确是唐公府用印,借给两人天大的胆子两人也不敢拆看唐公的信件,忙恭敬地奉还信件,各自单膝跪倒请罪。吴忧道:“罢了,你们尽忠职守,这份忠心可嘉,我会转告唐公。”两人又是称谢不迭,拜辞出去。两人辞出,吴忧静静不语,眉梢微蹙,似乎想起什么为难之事。帐内众人都不敢说话,怕影响了吴忧思路。胡沛只道吴忧是因为刚刚两名校尉言行无礼而生气或者为了一会儿要去拜会那些商人而心中不快,哪里想到吴忧自刚才见过那两人之后,深感云州军中藏龙卧虎,这两名校尉官职不高,却已经这样精明有勇略,将来自己若是南下,瓶县、新市势必首当其冲,若是拉拢不动这二人的话,应当设法毁了这二人才是。晚上,和商人们的见面乏善可陈,因为事先疏通了宁家的门路,各大盐商对吴忧极力奉承,设宴相请。吴忧还不屑于自己去和他们争执盐价,从沃城带了几名精通帐房的商人承局,代表云西和这些大商家讨价还价。席间菜肴之精美、酒水之醇厚都是吴忧到云州来首次得尝,几乎可与京师的美酒佳肴相媲美,吴忧不禁为这些豪商的奢华而吃惊。不过想起云州治下大多数百姓还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吴忧便感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再看那些商人,肥脸滴油,牙黄口臭,一脸假笑,个个怀拥歌姬美妾,一边坐席,一边上下其手,丑态毕露,俗不可耐,吴忧瞧着恶心,略应酬了几杯就告辞出来。吴忧漫不经心地走着,身边只有拉乌赤一名侍卫跟随。街上灯火还不多,吴忧眼睛望着夜空,若有所思,虽然没有看地,但脚下的坑坑洼洼却都轻松躲过,仿佛脚上都生了眼睛一般,瞧得拉乌赤佩服不已。两人慢慢散步,渐渐出了镇子,吴忧仍然望着天空,似乎在期待什么。两人在路上逡巡了一会儿,猛听得空中鸟儿振翅鼓翼之声,一只信鸽当空飞过。吴忧脸上露出喜色,右手微弹,“嗤”地一声轻响,一枚石子没入天际,只见那鸽子摇摇晃晃落了下来。吴忧忙对拉乌赤道:“你立刻回营,请查先生准备笔墨纸砚,我马上要用。”查先生是吴忧随军带的书办,最擅长临摹别人笔体。拉乌赤知道有大事,答应一声,如飞去了。吴忧自己瞧准落点快步赶去。因为不想伤到那鸽子性命,所以吴忧没有出全力,那鸽子挣扎着飞了数百米才落地。吴忧赶到的时候,不料想那鸽子却落在了一个女子手中,吴忧走近了才瞧见那正是狐茜。狐茜正有点儿疑惑地翻看那只尚在挣扎的信鸽,等到吴忧到了她背后才惊觉,吓得猛然跳开一大步,不防吴忧已经抽冷子劈手将信鸽夺了,笑道:“你不会抢我的猎物吧?”狐茜这才瞧清楚来的是吴忧,只是每次和他见面都是这样诡异,自己竟是一点便宜都不占,心下老大不爽,小嘴一瘪道:“我说是谁好端端的要伤这小鸟儿,原来是吴将军。”吴忧一笑道:“我却不是存心的,乃是有件重要的事情非它不可,先告辞了。”说罢也不听狐茜的回答,展开身形,迅若流星般没入夜色中去了。狐茜被他的身法吓了一跳,狐氏就是以轻功身法见长,刚才虽说没怎么留神,但吴忧如同鬼魅一般,这么一下子就跑远了还真是少见的身法。猛然间想起了以前在沼泽地中吴忧也是用这样的身法,同时还有诡异之极的骇人武功,身子不由得颤抖一下,左右看看,只觉得夜黑风紧,寒气迫人,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她困惑地摇摇头,赶紧走了。吴忧回到营地,拉乌赤已经叫了那书办查先生,准备了文房四宝,专候吴忧。吴忧从鸽腿上取了一个小木筒,从里面取了一张字条,却是朱静、苟耀两人向云州报告吴忧动向的密件。吴忧对那查先生道:“先生能临摹这笔迹么?”查先生捻须笑道:“这有何难?武人笔法大抵粗陋,极易模仿。”吴忧道:“如此甚好,下面我来口述,您仿照这两人的笔迹写一封密信。”查先生欣然从命。吴忧来回踱了几步,眼睛却一直瞄着黑漆漆的窗外,最后道:“算了,我来写,你看着,记住了就照着临摹罢。”说罢就用手蘸水,在桌上写字,随写随干,不留一丝痕迹。查先生用心默诵,吴忧写完第二遍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记熟了。查先生凝目注视那密件半晌,援笔立就,在一张同样质地的纸上写下了吴忧告诉的内容,看上去和原件的笔体几乎一模一样。吴忧自己看了都差点儿分不清楚哪份是伪造的了,喜道:“多谢先生。”赏赐了查先生银钱,让他自行安歇去了。吴忧小心地将伪造的密信封入木筒。这时那鸽子已经蹦蹦跳跳能走路了,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恢复,吴忧不知道云州内部这种传讯是不是有钟点限制,不敢多耽搁时间,立即放飞鸽子。下面如何,就看自己的运气了。只是若是计策奏效,朱、苟二将估计难免会遭殃了。了却一桩心病,吴忧心中大为畅快,对拉乌赤道:“听说新市的一大特色便是夜市,刚才没有注意,这会儿没事正好去看看。”拉乌赤自然应诺。两人出了军营,走不多会儿就看到新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和周围黑沉沉的夜色形成鲜明的截然对比。拉乌赤赞叹道:“刚才出来灯光还稀稀拉拉的,不想吃过饭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这般热闹了。”吴忧微笑道:“想来这夜市是人们吃过饭之后才开的。”这夜市喧哗热闹,营业的商铺地摊好像比白天还多,在这里混饭吃的也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吴忧和拉乌赤慢慢欣赏这座别致的城镇。逛了一会儿,吴忧心中忽生警兆,站住了不动,缓缓回过身来,道:“阁下不用藏头露尾了,出来罢。”就听到一声叹息,一个不断咳嗽的佝偻的老妇从街角转出来。吴忧一见她大吃一惊,道:“你是张嬷嬷?你……你没死?”张嬷嬷猛咳了两声,这才叹口气道:“唉,人老了,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啊。”吴忧忙趋前两步,急切道:“颖儿……小姐……郡主她好么?她在哪里?”张嬷嬷摇摇头,嘶哑着嗓子道:“负心的小贼,才想起我们郡主么?她不好,一点都不好。”说罢转身就走。倏忽之间已经远离了数十米。吴忧好容易得着张颖的消息,怎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忙跟在她身后,飞掠而去。拉乌赤却没这本事,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两人都是身法奇快,不一会儿已经离开新市数十里,吴忧见张麽麽离开了大路,越走越荒僻,到后来,周围竟是办点亮光都没有,心中不禁惊疑,止步高声道:“张嬷嬷,郡主何在?”张麽麽也脚步丝毫不停,嘿嘿冷笑道:“堂堂云西都护大人还怕我一个女流之辈暗算你不成?”吴忧大感窘迫,只好提气再追。吴忧估摸着脚程大概有一百多里的时候,张麽麽忽然在一堆乱石中停了下来。不知道扳动了一个什么机关,随着一阵呀呀的声响,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张嬷嬷的遍布皱纹的老脸显得阴森可怖,对吴忧道:“郡主就在这墓穴之中,你可敢下来?”吴忧心道难不成那张颖真的遇难了?可是看那墓穴似乎颇为幽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成的,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心中挂念张颖,却又不知道这行动诡异的老太婆有什么打算,心下不免忐忑。张嬷嬷冷笑一声,当先进了洞穴。到了这个地步,吴忧只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这墓穴甬道甚长,又没有灯火,好在吴忧练过精深功夫,眼睛在黑暗中只要有一点光线也能视物。甬道虽然修得曲曲折折,却也没有第二条路,还算宽绰。这样吴忧在黑暗中往前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一亮,豁然开朗,人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宽阔的石室当中,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芒。室内陈设极其华丽。地上铺着厚重柔软的地毯,墙上也全是华丽的挂毯,名贵的字画,古意盎然的玉器,雕镂精细的花瓶,精雕细琢的家具,无不尽显奢华。最俭朴的一样东西拿出去都能值几两金子。吴忧从小到大也没有一次见到这么些宝物,不由得看得目眩神迷。虽然已经是冬季,石室内却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温暖如春,吴忧能感觉到地毯下不断有热气上涌,却不知道这热源来自哪里。此时已经应该深入地底,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气闷,显然另有通道传送新鲜空气进来。这地穴的确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了。“这房间太俗气了,夫君这边请罢。”柔柔的女声传入耳畔,吴忧如遭雷击,猛然转向说话人的方向。一个美丽得如同梦幻的紫纱衣少女站在那里,不是张颖是谁?一股狂喜涌上吴忧心头,他猛地一大步跨到张颖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喃喃道:“颖儿!颖儿!你没有死!”其实两人自从结婚就没有过肌肤之亲,说过的体己话儿更是少之又少,吴忧本觉得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女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剿灭叛贼元建等人后没有找到张颖,虽然有点伤感和惋惜,却并没有过于在意,内心里甚至有点解脱的感觉,哀伤一阵也就过去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一见到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孩还好端端地活着,吴忧心中的喜悦竟是那么强烈不可抑制,干涩的眼睛里居然像是有眼泪流下。吴忧生怕被张颖看了笑话,索性紧紧抱着她微微发抖的娇躯不肯放手。但大滴的泪水却很快就打透了薄如蝉翼的紫纱外衣。张颖万没想到两人见面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情形。吴忧一向洒脱不羁,刚强好胜。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时候,一般都是谈经论道,没有一语涉及男女情事。吴忧所学驳杂,经历丰富,口才过人,说话诙谐幽默,不失为一个好朋友。张颖则胜在从小受过明师指点,博览群书,学问渊博,出口成章。两人这方面很有知己的意思,平日里谈谈说说像是朋友一般,倒也并不寂寞。虽然吴忧一直不肯“碰”她,但张颖并不特别介怀,自己反而觉得轻松自在。直到看到吴忧和莫湘神态亲昵、莫言愁公然登门羞辱以及张嬷嬷毫不留情地批评,张颖这才开始认真审视自己地位的变化,而从小姐到主母这一身份变化简直让她措手不及。再然后随之而来的剧变——库狐人破城,在张嬷嬷的保护下颠沛流离地逃亡等等诸种艰难,都是在深闺之中从未想过之事,更是强迫这个原来生活在蜜罐里的懵懂少女跌跌撞撞地快速成熟起来。张颖本来预计过两人见面的各种情形。想吴忧见着她可能会惊讶,可能会表现出一点喜悦,甚至可能会觉得她是鬼魂而害怕,最多的可能大概就是平静地安慰两句,然后询问一下别来的情况。万万没有料到吴忧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那种喜极而泣绝不是装出来的。也许是受了吴忧情绪的感染,沉静的张颖也不禁鼻子发酸,眼圈儿发红,以往受过的种种委屈都涌上心头。居然放下羞怯,柔软的玉臂轻轻环上吴忧腰际,螓首轻轻靠在吴忧宽阔的胸膛上,眼泪也流了下来。两人这样紧紧相拥,不用任何语言,但觉以往种种隔阂都消失无踪。张颖则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体验强烈的男儿气息,到后来身体发热,心头就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心中不愿吴忧有一时一刻离开自己,只愿这一刻天长地久才好,心道:难道这就是男女之情,怪不得古往今来多少人痴恋其中,不可自拔,这种滋味……当真……当真美妙得紧,可是好像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更多……。但她从小长在豪门深闺,从没有人跟她讲过这种**之事,她虽然心中忐忑,却不会学那些风liu女子邀宠献媚,到底要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脸蛋儿红红,身子发烫,就已经羞不可抑了。内心里似乎觉得自己似乎正变成一个“坏”女孩。偏偏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和yu望。感觉到怀中女孩不安地扭动身子,吴忧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并不着急挑逗于她。经过了最初的喜悦,吴忧的心情现在已经逐渐平复,心里都为自己的失态而奇怪,那种心血**的感觉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直如中了邪一般。怀中是千娇百媚任君采摘的美人儿,口鼻间全是少女发际的清香和沁人心脾的体香,吴忧并非君子,想不动心都难。吴忧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快速奔行的气血,眼睛盯住那正为整个石室提供光源的夜明珠,收摄心神,头脑清醒了一点。虽然怀中的女孩已经热情似火,但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委实太过于诡异,吴忧还是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颖儿!颖儿!”吴忧轻轻将自己的小妻子推开一点,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轻声呼唤道。“嗯——”张颖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也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一看到吴忧的眸子,立刻娇羞地低下头去,心却跳得更厉害了。;小说限时免费?大神独家访谈?名家新书首发?每周还有抽奖活动,苹果手表、Q币、起点币等你来拿!别犹豫了,打开微信,扫一扫左侧二维码,轻松关注,精彩不再错过~?